我見過許多猴子,獼猴、禿尾猴、大馬猴……但都是在動物園或雜技團,猴子在深山老林里自由自在的情景,我從沒見過。
猴子生性靈巧、好動,特別招人喜歡。甚至它從身上捉虱子,放到嘴里吃的齷齪動作,人們也覺得非常可愛。我發現不管哪里的動物園,里面的猴子是最吸引游人的。在圈養它們的鐵柵欄旁,總是圍著一大群人。無論大人小孩,看到猴子的滑稽動作,都興趣盎然,笑聲不絕。
于是,有人想出了馴化猴子的辦法。把猴子捉去,花工夫訓練一番,讓它拉車、擔水、過橋、走鋼絲、翻跟斗等,然后出來表演賺錢。
小時候,我常看見一些外地人挑個擔子,牽只猴子,走東莊,串西莊,靠耍猴混飯吃。現在,猴子進了城,穿著嶄新的行頭,登上舞臺表演,還有龐大的樂隊伴奏,票價與明星演出不相上下。
因為給主人帶來了好處,猴子也得到特殊照顧。無論是在動物園還是馬戲團,猴子住的都是刮不進風、淋不到雨的安樂窩,吃的是時鮮、各類水果,還有專人照顧,演出時有各種花花綠綠的衣裳穿。比起它們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同伴,這些猴子不用為吃喝而東奔西顛,日子過得似乎很滋潤。
可是,我還是覺得這些猴子很可悲。譬如,人人都有鄉土觀念,人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和生活習慣。人類卻偏偏要強迫這些動物失去自己的同伴和生活環境,改變它們的生活習慣。試想,如果逼迫一個人背井離鄉,強行改變他的習慣,他會不憤怒嗎?我們把猴子從它們自由馳騁的天地里捉來,套上繩索,束縛在鐵籠里,一面用食物引誘,一面用皮鞭抽打,消磨它的靈性,強迫它按照人的意志行動,它們難道不感到痛苦和悲傷嗎?
在我為失去自由的猴子們抱不平時,卻發現它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逃走。它們和自己的主人也相處得親密無間!
深秋的一天下午,陽光明媚,西風颯颯,落葉飄飛。我外出辦事,看見前面路口圍著一大圈人,以為又出車禍了,擠到跟前一看,原來是耍猴的,排場還挺大,就站在旁邊看了起來。
兩個耍猴的小伙子很精干,身穿一樣款式的皮夾克,腳蹬相同的白色運動鞋。支起鼓,提起鑼,敲打得十分熟練,輕、重、緩、急,疏密有致,十分動聽。猴子身上穿著一件紅色衣服,不過它好像是剛剛被捉到,還沒訓練好,動作很別扭,讓它翻跟斗它卻翻偏了,很多動作都不會;小伙子發出指令,它常常沒有反應。幾番下來,小伙子大動肝火,不是用鞭子狠狠抽打,就是用腳猛力地踢。
兩個小伙子逼著猴子馬馬虎虎總算表演完了幾個節目。接下來,小伙子示意猴子向觀眾鞠躬,伸手討錢,怎奈猴子并不理解,做不出滿意的動作。小伙子急得揚起鞭子又是一陣亂抽,猴子嚇得亂跑亂竄。就在這樣不停地折騰過程中,系在猴子身上的繩子突然斷開了,猴子穿過人群,倏地一下爬上了路邊一棵大樹。
猴子順著大樹一會兒爬上去,一會兒爬下來;一會兒倒掛在枝條上,一會兒又坐在樹干上,從這棵樹攀到那棵樹,身手靈活、敏捷,完全沒有剛才那種木然畏縮的樣子。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阻塞了交通。人們拍手呼叫,好像自己從牢籠中解脫出來了一樣愉悅。
兩個小伙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舉起鞭子在空中亂舞,一個找了根長竿,向樹上亂捅,越捅猴子爬得越高。
附近的樹木很多,又地處城郊,如果猴子從一棵樹上跳到另一棵樹上,很快就能逃掉。大家都在那里喊“快逃啊,快逃啊”,都希望它能逃脫囚籠,重新回到大自然中去!
這時,不知從哪里來了一個人,手里拿著一塊面包,高高地向猴子舉起。看見吃的東西,猴子兩眼瞪得圓溜溜的,頓時口水直流,慢慢爬了下來。趁它靠近面包時,一個小伙子悄悄溜到它后面,猝不及防地一竿子打下去,另一個小伙子沖上去就逮住了它。兩人用繩子將猴子緊緊地縛住,然后給了它一頓鞭打。
聽人說,在山上捉野猴子,一般都是利用吃的東西進行誘騙。仔細想想,因為貪嘴被人捉住百般折騰,已經夠可悲了,可它卻不吸取教訓,為了一點口福,又再次落入陷阱,實在讓人悲不自勝。
兩個小伙子收拾好攤子,帶著猴子走了。我也欷歔著離開了人群。(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