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落便是一季,風一吹就是一生。回到家中,抹去年代和日期。我回到最簡單的關懷里,懷鄉,那夢中的琴音,任意抽出一縷,也足夠響徹一生。
如今,我在這喧囂的城市里生活。當我回憶,光陰就會加速衰老。我的名字叫夢,且對夢滿懷敬意。不知多少人,用了多少智慧和材料,費了多少辛苦,把城市建造得那么荒涼。那么多車,那么多人,還有那么多滾燙欲望的碎片,都擠壓在那些橋和街道上,再加上那些咫尺之遙的商場、銀行、工廠和網吧,還有那些擁擠不堪的人群,以及那些緊貼在一起卻無比疏遠的心。名字,仍叫荒涼。
昨日聽到一聲牛叫。鄉音很重,城市忽然靜了下來,踮起雙腳遠望故鄉,思念充滿了炊煙的味道。月亮是一顆晶瑩的眼淚,滴落在天的腮邊。還有那如繁星的鄉愁,布滿云天。臨走時吃的那頓飯,至今清香未消。故鄉,扎根在心底。
離家久了,突然看見一根親切的稻草,就像看見牛背上童年的兄弟。濕潤的風吹拂我心,還有書桌。頃刻間,手中的筆,歡快得像條魚。春天是我的母親。茶地和稻田,還有樹林和山路。本質上是一種慈善。父親風雨中呵護的那片山林和曲折的山路,仍樸實地生長油燈、黑狗、老井、水牛,以及月亮、糧食和炊煙,是最古老最親切的溫馨。
庭院深處,木質的門窗被太陽打開。童年被一塊橡皮無情地擦掉,許多人就這樣留住了一生中最美的時光。
我知道這條通向內心的路,柴門上的顏色在漸漸地消隱。我常想起故鄉在有鳥有草有山有野花有潺潺流水的地方,露珠在綠葉上搖曳。輕輕靠攏,便有了許多的寬慰。關于遙遠,我心里默念了好幾遍。黎明正在設計著一幅幅水墨,寧靜將晨曦散發出來,村莊在夢中醒來。
我無法企及的,以及經過卻無法挽留的,都安放在你的名字里。你的氣息沉沉浮浮,是我內心深處永遠不能復原的傷痛。故鄉。
那所沒有窗戶,掩隱于青山的學校,也許不只我。還想著,如果歲月沒有記憶的滋養,也許不能活到今天。那株當年不能依靠的小樹,而今己拔節茁壯,根緊緊擁抱著我的學校。
在隔著川流不息人流的玻璃窗內,我靜靜地品著一杯苦咖啡,盡可能地打撈無法浮上水面的過去。往前,走得越遠,懷念便多起來。我懷念故鄉的萬古村小和名山中學。鄉間小路還像兒時的鞋帶,多年前上路時,一窩草跪了下來再沒站起。為挽一個結。
如今,失去鄉村“戶口”的我跪了下來,重新辨認這留人養人的鄉土。懷念晨讀的校園和黃昏的校園,那些如父母的老師。至今,你們的好已烙在我的腦門。
書讀累了,就昂首閱讀天空,天空是一首美妙的詩,鷹是天空的一個過渡句。我很用心在讀。彎曲不是低頭,不是失敗,而是一種彈性的生存方式,是生活的藝術。曾經孤獨地守望,并在春日里遐想,期盼的河床漫過春季。
如今,我在異鄉的路上,一個人在路上伸出手去撫摸那逝去的歲月。站在冬的盡頭,披一身滄桑。遍地是心的碎片,夢的花瓣,以及太陽的笑臉。跋涉中,每一條路都是孤獨的,就像生命拒絕膚淺,選擇艱辛和挑戰,選擇明晰和深刻。
之后,于陽光深處,給自己取一個新的名字,開荒種地,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