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失足婦女”想到“羊脂球”

公安部再次重申：不得歧視、辱罵、毆打，不得用游街示眾、公開曝光等侮辱人格尊嚴方式羞辱賣淫女。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局長劉紹武說：“以前叫賣淫女，現在可以叫失足婦女。特殊人群也需要尊重。”(據12月12日《新京報》)

討論“賣淫女”，往往是個能招來板磚無數的話題。一方面，誰也不能排除我們周邊有對“賣淫女”嫉惡如仇的正義之士，在他們的世界觀里，“賣淫女”已經做了或正在做人問最齷齪的勾當，她們理應被人不齒，理應被社會拋棄，抑或是理應受到“丟人現眼”的待遇；另一方面，還有許多法律人士、進步人士站在尊重人權、尊重隱私的角度，為“賣淫女”的權利與地位作代言人。這兩種觀點針鋒相對，也就決定了無論我們如何立論，總會有持反對意見的人上前反對。

道德觀念與法理精神上的沖突，在“賣淫女”的社會法中十分突兀地表現7出來。道德固然沒有錯，但法治精神亦不能淪為擺設。消除坊間關于道德觀念上的正義感與法治精神里所提倡的人權、人格與權利之間的矛盾，需要官方做出明確的表態。所謂“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倘若作為“黃鐘”的官方聲音不作出明確的價值厘定，坊間在觀念里的沖突與矛盾必然有增無減。

“以前叫賣淫女，現在叫失足婦女。”如法律人士所預期，官方的表態站在了法治的一邊。《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里寫得明明白白：“賣淫、嫖娼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千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不僅如此，《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還規定，“實施治安管理處罰，應當公開、公正，尊重和保障人權，保護公民的人格尊嚴。”顯然，依據“法無授權即無禁止”原則，公示、游街等做法是違法的。另外，從“賣淫女”到“失足婦女”的轉交，不僅體現了從簡單的“是非論”與“社會原因分析”的轉變，代表了所謂煙花女子從“罪魁”到“受害者”的地位大翻身，更嚴格規范了公權力在掃黃中的職責，這個職責不是打擊、不是侮辱，而是救助。不得不說，社會的法治文明又在公權力的讓步與私權利的進步中完成了進步與發展。

其實，“賣淫女”從來都不應該成為社會的唾棄對象。相反，她們是我們這個社會最為弱勢的群體之一，她們大多出身貧寒，沒有正式工作，她們“恨爹不成剛”，即便她們中有部分人受到過良好的高等教育，但因為社會階層的斷裂也難以讓她們看到社會地位上升的希望，她們玩世不恭、游戲人生……但悲劇是，人老珠黃之后，她們仍然要為一口生計而忙忙碌碌。

最近網上流行這樣一段七言詩：“貧寒才入煙花巷，有錢誰不愿從良，執法若為百姓計，劫腐還民自少娼!”這首詩的可貴之處，不僅將“賣淫女”或者是“失足婦女”的“貧寒”出身作為她們淪落風塵的主要社會原因，更主要的，還提出了公共權力最應該打擊“男盜女娼”的重點領域：腐敗官員。一個婦孺皆知的數據是，“我國95％的貪官存在包養二奶現象”。如果僅僅在“煙花巷”領域掃黃，而忽略掉官場中的種種腐化現象，顯然是一種不公。

這讓我想到了法國作家莫泊桑先生的小說《羊脂球》。“羊脂球”是個肥胖的“失足少女”，但因為同車人出城需要，她需要委身陪睡軍官。但令人糾結的問題卻是，她陪睡完之后，竟然遭到了壘車人的白眼，人人都罵她是個妓女和婊子，不想和她交談。小說的寓意在于，世界上不存在天然的“賣淫女”或“失足婦女”，在某種需要或某種壓力、抑或是某種體制之下，

“失足婦女”也都是社會與時代的犧牲品。就像房奴、卡奴，也像那隨父母打工卻無學可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