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卷簾門被卡在一米高的地方,咣當!咣當!還是不開。大勇半爬著出來,手掌上滿是雪和泥,再踹上幾腳。
開店對大勇來說,也算是神上廟,是鬼歸墳,雖然是專科。可畢竟學的是服裝設計,在這小城,賣服裝的羊群里也算頭駱駝了。小店的名字叫“怦然”,順客抬眼,都覺得怪怪的,大勇心在想,看了讓你心動。
為啥不行呢?大勇半明白半糊涂。開張之初進的是品牌貨,半年后知道,假品牌比真的好賣,這是小城。但也不能太假,大勇的心里有個品位,同別人一樣他不舒服。
生意不好,每年利的還不如老婆那幾十頭豬呢。
小葉來了,紅紅的臉喘著氣,雪天騎車累呀。進屋跺了跺腳,“姑夫,昨天電話說,你訂的那幾個模特到貨了,問你是自己取還是他們送?”
看攤的女孩兒是老婆安排的,實在親戚。
“我去。能省點就省點。”三輪車吱吱地響。
“雪大,騎的時候悠著點,你那小身板。”小葉愛笑。
大勇長得小,還單薄,小時候山上水里看不著他,病雞般的窩在家里,翻翻小人書,寫寫畫畫。父親說,這孩子將來非餓死不解,那雙手。
這批模特是他特意訂的,同以前的不一樣,木質的,特生動。上學時,美術作品室里就用這種,照眼。
到貨的地方是車站,老板說:“真人兒似的,摟著睡都行。”大勇白了一眼,心里不高興,忒俗。
裝到車上枝兒又兒的,老高。大勇后悔,拿個苫布好了。還有一個小個子的,老板說,裝貨時搭來的,半價。既然是一批來的,裝上,用繩子攏一攏,車輪一動,雪上吱吱地響。走到街上,真的惹事了,你想想,那模特真人一樣,光光的,褲衩都沒穿,那奶子,那臀,人群中扎眼得很,連小車都停下來看,走近的人哈哈大笑,離遠的人以為怎么著了,風涌似的。街口的警察上來了:“多少也給穿上點呀,瞅著這個嚇人。”大勇不吱聲,躬著腰,看著地,用力蹬,他想把車騎得快些,木質的,沉吶。
有人動手了,摸了摸奶子:“真硬,處女呢。”哄笑。
“還是不像,你看那兩腿間,畫上點啥就更好了。”
“把你老婆那個弄來安上”。大勇心中無名火確實無名。
那坡滑得很,大勇拐著前輪成“之”字型,真要把子力氣。身子發抖了,腿一軟,連他帶車滾了下去,“咣”撞到了道牙上,散了,上面的模特掉了下來,像個車禍現場。
“嘿,多疼啊。”一群人看著熱鬧。不會有人幫他,不會。他坐在車把上,心反而靜了,看吧,讓你們看個夠,看你們還能看出啥來,看活了才好。大勇在這小城沒啥熟人。天生不愛與人交往;生意不好,門前就更冷清,就沒有朋友。
人們圍了一會兒,無趣,雪又大了一些,大勇開始重新裝車。那個小個子的,摔得慘,脖子斷了,還有胳膊。大勇扯下圍脖,揀到一塊捆了捆。又上路了,下雪天就不那么冷,出汗了,他脫下羽絨服蓋到車上,晃著膀子一拐一拐。
小葉磕著瓜籽,見姑夫回來,將地下的籽皮往店鋪下踢了踢,“開張了!”
“嗯。”大勇大喘著口氣,小葉打開瓶純凈水遞來。大勇擦擦汗,開始組裝模特。套上衣服就好看多了,大勇懂得搭配,他還想著天氣,下雪天,戴個帽子好,立在門前雪地上,小店精彩了許多。小葉說,我的媽,狐仙似的,眼睛還會動,很貴吧?
那個個小的,摔壞了的那個,孤單單套不上衣服,可憐相,大勇抱起來,放進自己的住屋,半價也是錢來的,心疼。
街上的人似乎記住了有模特的這家小店,怦然!當天生意就有了點起色。小葉說,我家晚上涮鍋子,我媽讓你也去。
“不了,店里沒人,暖氣別降了。”土暖氣,自己燒煤。
“我姑讓我看著你,說年后,對街泡腳房的小姐都上班了”。
“嗯。”
二
對門還有超市,大勇去買了一盒膠,他想著那個小個子的。晚飯吃得簡單,剛過完年,嘴不饞。爐火紅的可以,屋子里暖暖的。外面雪早就不下了,而且還有月光,大勇想到了家,這時的老婆在同人打小牌兒吧?這門親是父親做的主,在上學前說,那丫頭屋里屋外的活兒拿得起放得下,老爺們一樣,過日子的好把式,考上學留在城里算我沒說,要是考不上或是城里站不下,那就這個了,好歹餓不死你,丑點算啥?咱莊稼人。
父親打孩子,下手狠著呢,大勇怕他。為這,大勇認真上學,有朝一日離他遠點。打小愛畫畫,畫個老狼掛在墻上,拿把鐮刀。爹說,那刀像我那把。
同學說,這小子像個丫頭,而且不是這個年代的,舊社會的小女婿一般。啥叫舊社會,不知道。
大勇不愛上街,人說他沒錢,其實是有點害怕,為啥?人多。白瞎那個名字了,父親起的,讓他立世。三年學校生活過得飛快,走出校門一回頭,一切又變得陌生,三年前的理想,順著食堂的煙囪,成了天邊的云,跨出校門云也沒有了。
家里曾經的那間小屋被爹改倉房了,每天晚上,大勇的夢里都是米的霉味。爹說,結婚,臉陰著。
媳婦就那個吧,上學前定的,大勇認了,花了家里三年的錢,還沒啥結果。他也知道點愛情是怎么回事,只是覺得累了,或嫌鬧騰,班里要死要活的可不少。花前月下,網聊,情人節,圣誕夜,紅酒,鮮花,避孕套……
雖屬八〇后但遠離風景。
這年春節,趙本山沒讓他笑,電視有幾天沒亮了,今晚他更寂寞。他把那摔壞的模特放到床上,打開,他想起小時學美術時的石膏像,心中發生久違的一種感覺。木質不好,斷裂處都掉渣了,光粘恐怕不行,把頭比量上,脖子處殘缺太多,像被機關槍掃了一般。膏泥是沒有的,他出屋和了一點白面,拿出畫刀和畫筆,一根創作的神經在復活,身上的血熱了起來,那雙手變得靈巧而生動,粘合,修補,上色,不知不覺天已放亮了,有些累,鼻血也不知不覺,小蟲子一般。糟糕,流到了一塊面上,他正修補胸口。
愛流鼻血是小時的毛病。
大勇不滿意,那頭總是不能復原,歪歪地扭著,讓人覺得不舒服,要是活人,她會更不得勁。大勇將自己的圍脖拿來圍上,稍好些。晾著吧,沒干前不能動,他斜倚在床角睡了,直到小葉敲門。
“喲。不會吧?”小葉笑得很豐富。
“剛修好,別碰。”
“睜著眼睛,怪嚇人的。”小葉伏下身,像看一個熟睡的美女,端詳著,自語著,沒聽清。突然,小葉跳起來,在柜臺上拽個短褲給她輕輕的穿上,小店不賣胸罩。
這天生意還好。
“我姑來電話問你老實不?我說,老實,全屋都是美女,嚇她一跳。”
大勇一笑。心情好得有點莫名其妙。
晚上,屋里又沒人了,大勇碰了碰,干透了,搬起來,立到地上,扭著頭不看他,大勇覺得好笑。轉了個角度,這回在對視,他萌生了個念頭,給她起個名字吧。她受過傷,而且還是他給弄好的,小不點兒怪可憐。叫杉杉吧,大勇不假思索。杉杉是班里一個女同學的名字,一個幾乎沒同他說過話的女生。
“杉杉沒她長得好看,除了……”
除了什么?
早上。大勇心中莫名的有種儀式感,杉杉要出門見客了,像早年新婚三天的小媳婦。
“給她穿夏裝,那個淡紅色的連衣裙。”
“誰會買呀?天這么冷。”小葉驚詫。
大勇沒理會。
忙了一天,大勇才發現,站在門口的杉杉,目光確實瞅著內室,總扭著頭。這晚,他睡時沒鎖門。
三
老婆來了,到城里來抓豬崽。“媽的,知道我去年的豬賣的價錢好,今年豬廠的想多熊我幾個。老娘的錢是一瓢一瓢喂出來的,在這兒等幾天,我就不信他不落價。來,上來。”
“開店呢,小葉還在外面。”
“你那點能耐,不就放屁的功夫嗎?”
老婆是丑點,可心眼還好,見這小子整天窩在屋里,田間地里干不了啥,糊鍋豬食也是缺水少菜的,想要開店由他去吧,萬一呢?錢是從娘家弄來的,爹沒有。娘家開豬廠,老婆趕回一群,娘家不敢炸刺兒,老婆是出過大力的。
老婆在,大勇騰出了手:“你看幾天,我到哈爾濱去看看貨,該上點春裝了。”
“這店不能開就別開,別再管我要錢了,回村里鼓搗出個兒子都比這強。”
大勇沒吱聲。
省城本該熟悉的,在這上過學,可他不熟悉。再走到街上,仍然有不安,不安什么?省城有同學“杉杉”們,在她們的眼光里大勇像一只流浪狗。地下商業街,他走得很慢,這兒的服裝和小城消費水平對接,牌子響亮可價錢不高,若讓有些國際大老板看見能氣瞎眼睛,他們拿中國沒招,中國拿造假也沒招,報紙上說管,實際不管。其實,大勇這次來省城并沒真想進貨,時令還早,壓錢。看看心里有個數,躲開老婆。打結婚那天起,大勇一上床就覺得累,老婆人高馬大的。父親說,不能再找個頭小的,那就是“黃鼠狼下豆鼠”一窩不如一窩,種子得改良。記得新婚時,有晚大勇在老婆的身上鼓搗半天,已完事了,老婆才說,行了,正式開始吧,弄得大勇很沒面子。日子一久,老婆在夢中也曾把他踹下過床,唿嚕聲中“你也算個男人?”
有幾個看攤的見大勇眼熟就搭訕:“進貨呀?老板。進春裝價錢好商量,都是新款,今年流行色。”大勇認真看但不搭話。貨比三家,心中有數,看著就是去年的貨底子,拿到小城賣可也行,但等到春裝真正上市,這些貨就開始甩了,那時價錢會更低。
大勇看中一種女式套裝,淡藍色,他喜歡淡藍色。給杉杉買回去,哪個杉杉?
“一件可不能是批發價。”
大勇沒計較。
老婆在手機里大呼小叫,說她要回鄉了,談妥了一批四個月就出欄的豬崽,車都雇好了。
一進小店,老婆哈哈:“你沒在的幾天我做成了一筆買賣,掙大了。”
大勇瞅了瞅貨架,沒見有啥變化。
“賣了幾個假人兒,連那個歪脖子的都搭出去了,價錢高一倍。以后,你就批發那假人兒,比賣衣服掙的多。”
“賣給誰了?”
“斜對過的那家,他說咱家自從擺上假人兒生意好了。”
“那個歪脖子的不能賣。”
“就賣她費勁,開始人家不要。”
大勇下意識地按了按背包。小葉說,我姑真是個摟錢的扒子,你走這幾天,架上的貨走的也快。
斜對過的店叫“小秋林”說是省城有個“大秋林”,若讓大秋林的老總看見不上吊也得腦出血,店堂里有個大火爐。木柴燒得啪啪地響。老板姓徐沒啥交往,都是同行,互相有些點頭的關系,沒敢深交,聽說是道上的。這天,大勇選了快閉店的當口,進了那個店。規模比“怦然”大,衣服堆著賣。他見那三個模特,兩個在門口,一男一女像迎賓員,而杉杉被立在個角落里,沒穿衣服,有遍體鱗傷狀,小老婆生的。
“這可是稀客,知道你叫大勇,貴姓?”
“姓汪。”
“啊,汪老板,其實咱們早是熟人了。”
“嗯,徐老板生意好。”
“不行,每天剩一瓶醋錢。”
“你要是不行,我那店就該關張了。”
“涮我呢,這條街我就看好你,有文化,懂服裝,現在店是小點,可我入行時是擺野攤的,將來說不上我會給你打工呢。”
大勇苦笑:“你們吃干飯的不知我們喝粥的有多難。”
“暫時的,今天算正式認識了,今后就是朋友,怎么有事?”
大勇瞅了模特一眼:“賣她們時,我沒在家,我想……”
“見外了不是?你老婆是黑了點,我也不是訂不著,只是不愿費事,有空你請我喝杯酒就行了。”
“不是,我是同您商量,我這模特不賣了,我把錢退給您。”
“什么?那不行,商家的規矩,買方可以退貨,賣方不行。”
“可她賣時沒同我商量。”
“那是你家的事,別同我說。”徐老板拿起個掃衣服的刷子“啪啪”的敲著柜臺。
“那把那個歪脖子的退給我吧,我看你也沒用。”
“怎么不用?明天就用。”
“我就要那個,求你了徐老板。”
那人盯著大勇,又看了杉杉一眼“誰讓咱是朋友呢,以后生意上還要互相照應,行吧,你老婆賣我四百二,你給五百吧,都是買賣人。”
大勇知道,打他一進屋就被人看透了,以前經常被人看透,這價不大能講下來。五張一撂,抱起杉杉就走,朋友?中國式的朋友。
小葉還沒走,笑了:“要是我姑你可抱不動。”
“這丫頭。”
“我姑拿走了幾件衣服,說是回去送人的。”
“記賬了?”
“嗯。”
大勇掏出二百元錢遞給她,別同你姑說。
四
淡藍色的套裝穿上還挺合適。像航空小姐似的。杉杉那頭扭的帶嬌羞狀,把大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突然想喝點酒,老婆走了,屋里很暖,零星的鞭炮聲有些悶聲悶氣,雪已發粘了,街樹如冠,幾分景致幾分安詳。十五未過,還算年呢。拿出半瓶紅酒,人說紅酒打開了就不能過夜,會變質,大勇不管這些,變不變質他也喝不出來,全村只有他一個人喝點紅酒,雖然貴可也不總喝。怎么喝紅酒呢?電視上看的,有文化的人都喝這玩意,只是喝紅酒沒有用大蔥蘸醬當菜的,只有大勇。這時候的心情最好,無論今天是賠是掙,一個人一杯酒,安靜,把兩腿撂到凳背上,想想什么就想什么,有的想沒的也想,天南地北,歷史和未來,明星和妓女……一切都屬于大勇的,他是王者。
門半開,杉杉像在偷視屋內的那個男人,大勇蒙生一種滿足。若是那個真的杉杉呢?那個總揚著臉,高跟鞋嘎嘎地響,學習一塌糊涂,笑起來花枝亂顫的杉杉。世道在幾杯紅酒中翻天了,他想著從明天起,又開始打土豪分田地,農村人當家作主,首先打著紅旗到城里去吃大戶,東西隨便拿,吃起來吧唧吧唧響是時尚,農村人和城里人是倒過來的不平等。那時我的小店還開,店名得改,叫“揚眉吐氣”,那時的杉杉低眉順跟貓一樣,為有碗飯吃要給我打工,行吧,同學一場。但香水不準使那個牌子的,我聞著頭暈。當老婆是不行的,她是下等人。就像現在這樣,我吃著她看著。錢有都是,先把現在的一身豬屎味的老婆解決了,派她到以前上學那個大學當書記去。身邊有個像模特杉杉那么高的,瓷娃娃似的太太,平時沒什么病,只是上樓就喘的那種,唉喲,唉喲的好聽。一出門,所有的人都像欠我錢似的
大勇醉了,彤紅著臉起身把“杉杉”抱了進來,“你就坐這,坐我對面,看我喝酒,要能給我倒上更好。”想讓“杉杉”坐下還真費點事,膝蓋打不了彎,好在身子能成直角。兩條腿從桌下伸了過來,弄得大勇有些不舒服,就將她的腿疊上,側過一點。臉沖著大勇,身子扭出一點風韻,這讓大勇心跳。弄雙碗筷,還夾個蔥葉放在盤子里,沒有杯,找張紙疊一個,大勇手巧。屋里的氣氛有了變化,為這,大勇自己干了一個。
“咱們,咱們都是外地來的,只是你坐火車,我坐驢車,又都不容易,你大白天的在外面站著,看著就冷,過幾天天就暖和了。”
“吃,吃呀,沒啥好吃的,這蔥壯陽啊,我家豬肉有的是,那玩意不行,吃多了,出汗都腥。你不會,叫什么,啊,冰清玉潔。你比我省心,摔成那樣也不知道疼,來,哥給你倒上,就剩這點酒了,人家管這叫酒根,都給尊貴的人。”那酒杯是用紅紙疊的,酒灑在里面,堆了。淌在桌上血一樣……
天一放亮,大勇就睜開眼,昨晚酒醉忘了添煤,冷。扯起杉杉戳到門旁,他想起昨晚。不覺搖搖頭,可仍不妨是個完美的夜晚。這個杉杉,他沖著門縫,那個木頭人真的挺親切。真的給他一種溫溫的感覺,假的好,假的想什么是什么。
這條小街叫青云路,怎么起的不曉,人們說這地兒名好,適合開店,一步蹬天嘛,大勇倒覺得有些個鬼氣。街上二十幾家服裝店。“怦然”不顯山不露水,以經營女式服裝為主,除了女人愛買衣服外,大勇喜歡女式服裝,有時擺弄得癡迷把自己也驚出一身冷汗。他出得門來。深呼一口氣,有雪的空氣很新鮮。
小葉說,對面徐老板的那個小媳婦來了,看好歪脖子身上那套女裝,沒你答應我沒敢賣。
“什么歪脖子?叫杉杉。”
“嗯,杉杉。”小葉邊笑邊偷偷瞄著大勇。
“不賣,誰來都不賣。”
“我呢?”徐老板斜披著件皮衣裹著酒氣。“汪總,咱是朋友,衣服既然擺上了,就是賣的,說個價吧。”
稱呼很受用,大勇便沒有爭執的準備:“徐總,真的不行,這是個樣品。”
“我老婆看中的貨可不多,我娶她沒半年呢,半年啥意思你懂吧?說個價兒。”
“我不想賣這件,最近我還要去省城,我給嫂子捎。”
“就這件了,也沒看怎么好哇,可她喜歡。”說著掏出錢夾。
“真的不行。”
“你真搞笑,你來這街上也有幾年了,該聽說過我徐老大,很新鮮,我都好多年沒見過在我面前說不行的人了,你這朋友我交了。”把大勇一撥,自己動手在杉杉的身上將那套裝扒了下來,一疊錢扔到柜臺上,瞅了瞅又拿回兩張。笑得很夸張:
“誰還給她穿個褲衩呢?我操。”順手把那褲衩的前拉鏈拉開往里看了看。轉身出門,又回來了:“我怎么就看她不順眼。”說著一嘴巴,杉杉的頭滾落在地下,那眼睛還不諳世事,單純的睜著,忽閃,忽閃。大勇流鼻血了,一滴,一滴,沒去擦。捧起那頭看了看。快走幾步,一掄,徐老大的后腦現出一朵大大的桃花。那是一顆實實在在的頭。
人沒死。是小葉探監時告訴他的。老婆也來過,扔下一句,這下靜心了,出來跟我回鄉,啥也不用你干,就當多頭豬了。
他還想開店,是沖小葉說的。小葉沒覺得意外:
“嗯,老板,有個念頭,在里面好過。”這丫頭。
不是念頭,店名都起好了,叫杉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