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詞穿越歷史時空的詞學張力

摘要:李煜是我國古代文學史上卓越的詞人，他的詞直抒胸臆，形象鮮明，風貌天然，感染后人。本文從詞學張力的角度，探究李煜詞所表達出的強烈亡國之痛、亡國之思、孤寂之恨、故國之戀等思想情緒，進而穿越歷史時空，所形成的震撼后人心靈的藝術張力。

關鍵詞:李煜詞;穿越時空;詞學張力

中圖分類號:J207.23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24-0168-03

當天災人禍突然降臨，親人撒手人寰不幸離逝，遭受非人打擊陷害折磨，人生處于低谷，感情悲憤難抑之時，人們常常低首沉吟“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借此抒發壓抑在心底的綿綿不斷的憂愁;有時人們佇立窗前，遙望無盡的遠方，輕輕吟唱:“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借此表達親人離別，兩地相隔，天涯海角，心境空虛，兩情相思之苦;當人們沉浸在痛苦的悲情中，常常情不自禁地嘆息道:“往事已成，還如一夢中，”借此渲泄昔日人生理想破滅，美滿幸福生活流逝的悲傷之感。李煜詞句渲染著一種悲情的氣氛，張揚著一種穿透人們心扉的藝術感染力。

吟誦李煜詞句，可以寄托人們悲憤情感，渲泄人們悲傷情愫，緩解人們哀傷情結，釋放人們悲痛心情。我們不禁要問李煜詞穿越千年歷史時空的魅力來自何方?人們何以在極度悲傷之時，吟誦李煜詞句，即可釋放心中痛苦和悲傷，緩解心中壓抑?這就是李煜詞學張力的審美作用，其藝術魅力，穿越遙遠的歷史時空，感染后人，寄托哀思，凈化心靈。

藝術張力是詩歌情感、意象、語言諸要素排列組合以后所產生出的一種聚增為超常的、可以達到情景極至的、洞察讀者心理勢能的緊張關系，是一種穿越時空，穿透心扉，跨越種族，消除性別的精神感染力量。美國現代詩人艾倫·退特在《論詩的張力》一文中說，“我們會認為有許多好詩—還有我們忽視的一些好詩—具有某種共同的特點，我們可以為這種單一性質造一個名字，以更加透徹地理解這些詩。這種性質，我們稱之為張力。”張力一詞源自物理學一個概念，是指物體受到作用時發生在內部的一種牽引力。我們借用張力這個概念來研究李煜詞經久不衰，刺透人們肺腑，寄托人們悲情哀思的藝術感染力。

張力詩學理論認為，詩歌張力源自詩歌文本元素之間的不同排列組合。詩歌張力既存在于詩歌內涵、主干、語義之中，也產生在詩歌的意象、肌理、語符之中。詩歌張力的大小，不僅取決于詩歌元素排列組合本身屬性的強度，更取決于讀者心理尺度，取決于讀者和詩歌意象、肌理、語符之間的情感互動、思想共振。正如美國當代教育學者卡耐基所說:“一個人心靈的平靜和生活的樂趣，并非取決于他擁有何物、有何地位或置身于何種情境——要之，與個人的外在條件幾乎毫無聯系，而取決于個人的精神態度。”[1]人們在常態心理下，打破慣常狀態的越界運動，與常態運動經常要拉開距離。如果超越了人們心理忍受度，就會產生張力。拉開詩歌距離和常態心理尺度越遠，詩歌就能產生出使讀者徹骨透心的審美震撼力，產生感人肺腑的藝術魅力。猶如古戰場上，射箭有了張力，強弓才能把箭頭射向遙遠的地方。弓拉得越開，箭頭就射得越遠。這樣，詩歌就會產生“會挽雕弓如滿月”的藝術張力。詩歌之箭，才能射中讀者心扉，引起讀者心靈強烈震顫，彈奏出激越的情感共鳴，產生出經久不衰，穿越時空的藝術魅力。

李煜，既是中國歷史上臭名昭著的亡國之君，又是中國文學史上卓越的詞人。他生活在一個戰亂頻繁、社會動蕩、朝代瞬息更替的五代時期。他本應勵精圖治，強國富民，統一天下，稱霸中原，順應歷史潮流，建立一統天下的新的封建王朝，但他卻胸無政治韜略，偏安江南水鄉一隅，沉溺于笙歌燕舞、歌舞升平之中。李煜生活在土地肥沃、經濟發達、都市繁華、文化藝術氛圍濃厚的江南水鄉之地，文壇上文人雅士鶯歌燕舞濃郁的文化藝術氛圍給予他以深深的熏陶，培育了他鮮活的文學藝術細胞，滋潤了他雄厚的詩歌創作營養。同時李煜又生活在一個帝王貴族之家，身居皇帝之位，地位尊貴，生活優裕奢侈，嬪妃成群，整日笙歌燕舞，鐘鼓饌玉，積淀了他扎實雄厚的文學藝術基礎。他工書善畫，通曉音律，能歌善舞，吟詩填詞功底扎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一個多才多藝的藝術家。

李煜憑借他堅實的文學藝術功底，敏銳的生活感受力，超凡脫俗的藝術鑒賞力，突破了溫庭筠花間詞人濃麗綿密、工于雕琢的浮靡風氣，擺脫了消極頹唐、秦樓楚館、吟歌逐舞、紙醉金迷的生活氣息，用詞這種藝術形式深刻地描寫自己荒廢朝政，導致宋滅南唐，自己肉袒出降，降為囚虜，過著屈辱的階下囚的悲慘生活情景，抒發了他從昔日權傾盛極的地位、高貴生活優裕的帝王，一夜之間變成任人宰割、任人凌辱的階下囚的悲傷感情。他把自己的悲慘遭遇、悲痛情感、離愁別緒、悲憤怨情都濃縮在了他留下的為數不多的30余首詩詞里，深沉地表達了他強烈的亡國之痛、亡國之思、離別之苦、孤寂之恨、故國之戀的情感，字里行間爆發出震撼人心的藝術感染力，形成了他穿越歷史時空，令人徹骨心顫、敲動心弦、感染心魂的詞學張力。

李煜為君之道不足道，但他的詞作卻能穿越時空，令后人心靈震顫，極具藝術張力。正如胡應麟先生在《詩藪·雜編》一書中高度評價其“樂府為宋人一代開山”[2]這一中肯評價肯定了李煜在中國詞史上的重要地位。清末著名學者王國維先生在《人間詞話》一書中高度評價說:“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始深，遂變伶工之詞為士大夫之詞。”“后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3]王國維的“感慨始深”“血書”的評價，不但高度評價了李煜詞深刻的社會思想內容，更突出地彰顯了李煜詞的詞學張力。

一、哀亡國之痛，張揚人生悲憤難抑之情

“悲秋是中國文人筆下經久不衰的創作主題”。[4]中國文人多愁善感，落葉知秋風，常常引起文人傷感之情。從宋玉始，詩人將登高臨水送別之情，羈旅孤苦的寂寞之心，文士失意的憂憤之怨，以及時光匆匆流逝、生命將盡的惶恐等種種人生愁緒，通過葉落草枯、山川寂寞的悲情意象出神入化地表現出來。

從曹丕“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詩句，借秋風、草木、霜露的意象抒思婦之怨，到李■的“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的詩句，借殘葉、西風的意象，表達一位多情少婦悲秋思念的思夫之情。從岑參“千念集著節，萬籟悲蕭辰”的生命短暫的悲嘆，到馬致遠“古滕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羈旅天涯，漂泊四海，孤獨凄涼的游子之苦。這些數不勝數的悲情作品，成為中國文學史上一道獨特靚麗的風景線。

痛定思痛的悲痛之情，是悲情作品中意境最高，最震撼人心的作品。當遭受沉重打擊以后，人們常常扼腕嘆惜，長吁短嘆，悲痛之情，縈繞心頭，久久不能飄逝，冷靜思考世事艱難的，追尋人生悲劇原因，陷入自責不能自拔的情感痛苦的泥坑之中。李煜《相見歡》其二，就深切地表達了人生痛定思痛的悲痛之情。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夜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風味在心頭。

當一輪半月從遙遠的東方徐徐升起，南唐后主李煜被囚禁在深宮后院，孤獨一人。清冷的西風習習拂面而來，默默無言地登上西邊的小樓。此時此刻，一種亡國喪家之痛徐徐地襲上心頭。李煜將自己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悲痛之情，借西樓、彎月、梧桐、深秋等意象充分表達出來，用“無言”渲泄了人生最悲傷的苦痛——亡國之痛。而且把這種悲情滲透到悲秋意境之中，產生了徹骨透心的穿透力，形成了濃重的悲劇情調。這種悲情溶化了天下文人的坎坷命運，衰微生命，痛失前程，落寞孤寂的悲痛。

二、哀亡國之思，寄托人生宦海沉浮的反思之情

古代文人雅士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著尖銳的矛盾沖突，是古代文人悲情愁緒根源之一。古代文人雅士大多心存高遠，志向宏大，追求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奮斗目標，以實現自己濟蒼生，安社稷，拯救黎民百姓的宏偉遠大政治抱負。但他們大多命運多舛，宦海沉浮，人生艱難，遭受打擊，經受磨難，構成了悲壯的人生悲劇。唐代詩圣杜甫漂泊大半生，空懷濟世之志，在“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的孤獨寂寞的凄涼遭遇中，仰天常嘆自己“艱難苦恨繁霜鬢”的人生悲慘情緒，常常發出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常嘆息的哀傷之聲，深深反思自己人生得失，探尋國破家亡的悲劇根源。哀亡國之思，已成為悲情作品中最難表達的痛苦之情。然而李煜的《破陣子》就是在深深抒發自己亡國之痛時，流露了反思自己昔日荒淫誤國之思，隱隱地譴責自己造成國破家亡之恨。

四十年來家園，三千里地山河。鳳闕龍樓連宵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倉皇辭廟日，

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詞人李煜痛苦地回顧南唐四十年繁華似錦的輝煌燦爛歷史，回憶起南唐三千里廣袤平坦肥沃的遼闊疆域，追憶昔日鳳闕龍樓的繁華生活和玉樹瓊枝帝王生活的奢侈，流露了對故宮奢華生活的眷念，字里行間詠嘆著故國山河的壯美，浸透著深深的反思:幾曾識干戈?難以料到的是殘酷的戰爭打破了自己甜蜜的夢境。

詞人李煜一旦歸為臣虜，成為受盡屈辱的階下囚。在城破國亡時，他精神頹喪，面容憔悴，頭發斑白，步履蹣跚地告別宗廟、離開祖宗創業之地，只有教坊里的樂工悲情地演奏著離別哀樂。埋藏在作者心底的無限惱悔，深深的自責，悲痛地反思，卻不能向世人表白，只能默默地面對宮娥垂淚作別。這種真實、坦率、急切、明朗地表白，沒有一點奴顏婢膝的奴才相，深切地表達了作者的覺醒和反抗。這是一種痛苦的反思，是對自己釀成的苦果的自我譴責。為此，他也付出了寶貴的生命代價。

三、哀孤寂之恨，表達人生苦悶難耐之情

孤獨寂寞是人生悲情中最凄慘之境界，苦悶難耐是人生悲情中最痛苦之時光。有的文人跌入人生低谷，身處逆境，居于凄涼之地，親戚離散，朋友散失，與世隔絕，面對孤燈形影相吊，在悲情傷感之中，頓然升騰起孤獨凄楚之怨。有的文人行走在空寂的山林中，漂泊四海，舉目無親，天涯淪落，孤苦伶仃，世態炎涼，苦苦求索的孤獨、空寂、無援之感涌上心頭。有的文人仕途坎坷，懷才失意，壯志未酬，時光不再，歲月蹉跎，人情冷暖，冷眼旁觀，怨恨失落之感聚集在胸間。“文士多歲數奇，詩人尤命薄。”⑤人世間種種孤獨寂寞之感，苦悶難耐之情，匯聚成一種冷澀的情緒襲上心頭。

作為一種藝術思維和手段，詩歌情感張力的生成主要依靠同質元素的疊加聚增。親人離散，孤獨寂寞的人生悲劇情結，古人常常采用同質元素疊加聚增的方式釋放出來。南宋晚期詞人蔣捷的“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將江闊、云低、雁叫、西風幾個意象疊加起來，表達了與親人分離，孤獨一人，漂泊天涯的孤寂之恨。意象疊加起來，相互組裝，從而產生出強有力的詞學張力，使孤獨寂寞，苦悶難熬之情聚集成一種洞穿讀者心扉的強大勢能。李煜的《望江南》充分運用同質元素疊加聚增勢能的方法，將清秋、寒色、蘆花、孤舟、明月、危樓、笛聲等意象疊加起來，表達了人生孤獨寂寞苦悶難耐之感。

閑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

詞人李煜在涼風習習的清秋季節，在令人傷心的閑夢里，遙想起江南故國千里江山已變成敵國天下，令人頓感寒心顫抖。此時此刻，自己猶如蘆花飄飛，隨風飄蕩，幽深的港灣停泊著一只孤舟，一輪明月照耀在高聳的亭樓里，傳來深沉哀怨的悲笛聲。正如明代胡傅在《真珠船》中所說:“于是以其有用之才，而一寓上乎聲歌之水，以舒其怫郁感慨之懷，蓋所謂不得其平而鳴焉者也。”⑥詞人李煜把自己囚居生活的孤寂難耐之感，盡情地釋放出來。人們從李煜的詞句中找到了共鳴和精神寄托。

四、哀故國之戀，流露人生對美好生活留戀之意

留戀是悲情作品中最牽腸掛肚的意境。在中國傳統詩歌里，對時光流逝，青春不在，人生易老的生命留戀，被詩人反復詠嘆傳唱，歷久不衰。生死留戀對美好理想生活的眷念等情結在中國古代文人的心田，已成為揮之不去，抑之難平，縈繞心頭的悲情怨緒。對鄉土的依戀，團圓意識的萌生，是中華民族文化根深蒂固的情節。“心之憂矣，于成歸處。”從古代的《詩經》中吟唱出來留戀和懷念情緒，一直飄拂在后人心田。

詩歌藝術張力的強弱主要由異質元素之間悖論式組合而產生巨大張力。“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夕陽霞光萬道，自然美麗無限。美好的自然景物隱喻著人生黃昏老年，生命暮年。這樣，自然良辰美景與內心蕭條秋景形成巨大的兩極反差，而又相反相存。審美的愉心悅意與人生暮年的憂患感傷造成了強烈的對立沖突。而悖論式地并置詩行，從而使詩行的語意，聚焦成一種穿透感知的強大勢能。李煜的《浪淘沙》(窗外雨潺潺)就充分地運用了異質元素悖論組合方式抒發了對故國深深的眷戀之情。

■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獨自莫憑閑!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是一首傷春留春的苦戀之詞。詞人借春去無可挽留來表達自己對故國的眷戀之情。在一個春雨綿綿的夜晚，春寒抖捎，寒氣襲人薄被難抵。詞人借酒澆愁，借酒尋夢，盡情飲酒來消磨自己，麻醉自己，盡情的追憶昔日美好繁華的生活，忘掉了自己是一名階下囚。然而，夢是溫馨的，美好的。但現實生活卻是慘苦的，遙遙無期的囚徒生活是凄苦難耐的。詞人從甜蜜的夢中回到殘酷的現實后，不禁從心底泛起一股對昔日溫馨、美好生活的留戀、向往之情。

詞人站在危樓憑欄遙望萬里江山，想起自己的政治悲劇，憶起無法挽回的悲痛歷史，往昔繁華似錦的帝王生活，而今如流水落花一樣，一去永不復返了。詞人情不自禁地面對蒼天發問:何處去尋覓美好的歲月，是天上，還是人間?這樣對蒼天發問，既深切表達了對昔日美好生活的留戀和追求，又形成了戛然而止的“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藝術效果。巧妙運用強烈的對比，借助現實和夢境的反差，傳達了隱藏在內心深處對往昔生活的留戀，給人們留下了深深思考的余地，造成余味無窮的氛圍。

詞人李煜從昔日一個富貴奢侈、笙歌燕舞的帝王之尊，一夜之間降為任人宰割、任人凌辱的階下囚。這之間他會產生多么強大的情感落差，并且和讀者的心理尺度形成了強烈的情感互動，思想共鳴。他將亡國千般悲情意象層層疊加，人生萬般苦緒步步遞進，像壓緊彈簧，似充足了氣的皮球，造成了詩歌文本內部強大的勢能和緊張狀態，形成張力場，使詩詞達成非常語義或意境，在藝術功能上產生驟增，甚至核聚變，穿越時空和空間，產生出刺透人們心靈的藝術感染力。李煜詞寫盡了人生大悲大痛，大起大落的不幸遭遇，濃縮了人生的百恨千愁，并且將每一種悲情演繹得透心徹骨，至深至極。

悲情作品承載了中國古代文人乃至整個漢民族的感傷世界。“讀者往往走進詩人所創造的意境中去，往往把自己內心的主觀世界融進詩人客觀世界中去。”⑦無疑，李煜詞創造了亡國之痛、亡國之思、、孤寂之恨、故國之戀的尖銳沖突，營造了無限的憂患和惶恐的悲憤情結氣氛，沖破了強烈的時間意識和廖廓的空間意念，在讀者心中聚變成詞學張力，蕩氣回腸，感人殊深。由此可見，營造出非常語義和意境的詞學張力的李煜詞，成為拔山扛鼎式的悲歌，深深地刺透人們心扉，使后人常吟常誦，寄托無限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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