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份(二)

三

孫躍回到家，妻子王桂蘭已經把飯做好了。

“今天沒飯局啊，”王桂蘭把菜端上桌說。

“有，哪能沒有。辭了。”孫躍洗了洗手坐在飯桌前，聞了聞桌上的菜說，“外面的菜再好，也不如老婆做的菜香。”

“呀，今天是怎么回事，喝了蜂蜜了?嘴這么甜。”王桂蘭打趣地說。

“我哪回不說你好話，別沒良心。”孫躍夾了一筷子菜笑著說。

“討厭!”王桂蘭滿面笑容地轉身進了廚房。

王桂蘭是孫躍的大學校友，比他矮兩級。開始在學校兩個人并不認識，后來孫躍畢業分到市政府，問事給他介紹對象，介紹到了王桂蘭。兩人一說，還是校友，更親近了。王桂蘭長相一般，但很大方，人也很聰明。她對孫躍很鐘情，把住不放，時間不長就跟孫躍把關系確定了。

孫躍對王桂蘭也很疼愛，總是以老大哥的姿態呵護著。王桂蘭覺得非常幸福，對孫躍百依百順，非常恩愛。

“兒子呢?又不回來吃飯了?”孫躍打開電視問。

“你還以為他還是小時候總纏著你玩的那個兒子?人長大了，不愿意跟大人在一起了，跟同學看電影去了。”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你問我我問誰去?管他呢，反正該找女朋友了，自然會領回來。他不想找，你著急也白搭。”王桂蘭坐下給孫躍舀了一碗湯。

“今天有個老鄰居來找過我，想讓我幫她孩子找工作，三十多年沒見面了。”孫躍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說。

“什么鄰居這么長時間沒見面?”

“哦，是這樣，我們還是同學，后來她下鄉留在那里工作了，所以沒再見面。”孫躍說得輕描淡寫。

“男的，還是女的?”

“嗯，是女的。先別說，我聽聽這段新聞。”孫躍擺擺手眼睛一直盯著電視機。

王桂蘭有些疑惑地看著孫躍。

“哦，說什么來著?”過了一會孫躍問。

“說什么你自己知道，問我干什么?”王桂蘭顯然不愉快。

“老鄰居，五十來歲了，怪不容易的。內退了，老頭也不當領導了。女兒學管理的，找不到合適的事干，急了。”孫躍扒了口飯說。

“你可不是個輕易就答應幫別人忙的人。聽你這話，你是答應她了?”

“也不是，我告訴她盡力，但不一定能成。她家過去跟我家關系很好，老人都是姊妹兄弟地叫著，人家現在有點事咱不能不幫。”孫躍耐心地說著。

“我沒說不讓你幫。既然這么好的關系，你幫就是了，跟我說啥啊，我又幫不上忙。”

“你是老婆，大事小事都要向你匯報嘛!”孫躍笑著說。

王桂蘭瞅了孫躍一眼，得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我想請他們吃頓飯，大老遠來，盡地主之誼，也不忘舊情。你說呢?”

“你說了算，我服從行吧?”

“那就安排在明天，讓兒子一起參加，別什么事都不跟大人在一起，時間長了，跟外人似的。”孫躍不滿地說。

“我跟他說，孩子會通情達理，你別門縫里把人看扁了。”王桂蘭說。

入睡前孫躍像往常一樣捧著本書看，但書上寫的什么他基本沒看清，眼前盡是崔巖紅的影子，有現在的音容，也有過去的笑貌。孫躍在心里嘀咕想這些干什么，忘掉吧，忘掉吧!可是越想忘掉，想得越多越亂。迷迷糊糊中，孫躍覺得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吃早飯時，王桂蘭端著飯碗，盯著孫躍的臉說

“昨晚睡得好嗎?”

“你還不知道我，總是睡不沉，老做夢。“孫躍邊喝著豆漿邊說。

“做夢我是知道，可做什么夢我就不知道了。你遇見誰了?又喊又叫的，好像還在哭。”王桂蘭敲著碗邊問。

孫躍心里咯噔一下，他昨晚做夢，在追崔巖紅。崔巖紅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追著追著到了懸崖邊，可是崔巖紅沒發覺，還是一個勁地跑，孫躍急了大聲喊她。夢里他都覺得嗓子都喊破了，但崔巖紅就是不聽。孫躍急得哭了起來，哭得那么傷心，以至于醒來時還覺得心里難受。

莫非自己的喊叫讓王桂蘭聽到了?關于崔巖紅的事他從未跟她說過，母親也曾囑咐過，異性的事少跟老婆叨叨。心胸再大的女人也難承受別的女人在自己男人心里有位置。有門次孫躍跟王桂蘭說起各自的心里秘密時，激動之時，孫躍差點就說出崔巖紅的名字，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現在他慶幸當初沒說，否則，他無法跟王桂蘭說清楚。王桂蘭很愛他，孫躍很清楚。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愿意讓她知道崔巖紅的事。王桂蘭曾不止一次地說，如果發現哪天孫躍背叛了她，她先解決了第三者，然后自己也不活了。孫躍開玩笑地說，那留下我你不虧了嗎?王桂蘭說我就讓你孤零零地留在人世上，良心受一輩子譴責，活受罪!

“做夢哪能記著啊?如果都記著的話，那樣就可以寫小說了。夢有時很精彩也很離奇。”孫躍想把話題岔開。

“心虛了還是怎的，怎么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啊?你喊的是誰?”王桂蘭不依不饒。

“你，喊的是你你快掉床下了，我喊你，你不聽，所以我急哭了。”孫躍說。孫躍想起聽人說過，做夢的人說出的話都是含糊其辭，別人很難聽明白。他想如果王桂蘭聽到自己在喊崔巖紅的名字，依照她那直脾氣，絕不會拐彎抹角問自己，早就單刀直入了。果然，王桂蘭聽了孫躍的一番瞎編，抿著嘴笑了。

“諒你也不敢喊別人!”王桂蘭心滿意足地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孫躍舒了一口氣。

四

孫躍上班后讓辦公室主任預訂了一家檔次比較好的酒店。本來他想定全市最高檔的那家五星級酒店，后來一想這樣會引起王桂蘭的猜疑，就打消了念頭，挑了一家中等偏上的。這樣的酒店雖然也算是高消費，但并不太顯眼，許多機關企業都選擇這樣檔次的酒店來接待客人。崔巖紅雖然不是領導、客戶，但畢竟也是老鄰居老同學，檔次稍高點也說得過去。

孫躍給崔巖紅打電話通知她晚上吃飯的地點和時間，他甚至都考慮讓自己的小車去接她全家。

手機鈴響了好長時間沒人接。孫躍扣上，過了一會又打過去，還是沒人接。他感到奇怪：會到哪里去了呢7孫躍又打過去。這回接了，但不是崔巖紅的聲音，是個男的。孫躍以為打錯了，正要說對不起，對方卻說崔巖紅出門忘帶手機了，他是她的丈夫，有事可以對他說。孫躍真的想把電話扣上，但手落一半又停住了。晚上就要見到這個不愿見的人了，現在把電話扣上又有什么意義呢?

“你，你是藍軍同志嗎?”孫躍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

“是啊，你是哪個啊?”藍軍操著家鄉話問。

孫躍咽了咽口水，鎮定了一下情緒說

“我是孫躍。”“孫躍?哪個孫躍?我們認識嗎?”

孫躍楞了看樣子崔巖紅沒有告訴藍軍她來找過自己，否則藍軍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是誰呢?孫躍后悔自己沒把電話扣上，但又一想自己昨天清清楚楚告訴崔巖紅是請她全家，她也答應了，怎么沒回去說呢?孫躍想不明白。

“呀，你是不是巖紅的老鄰居，老同學孫躍啊?”藍軍突然想起來了。

“是啊，我就是那個孫躍。”孫躍答應著。

“呀呀，我們有好多年沒得見了，差不多三十年了吧，”藍軍激動地叫了起來。孫躍聽到這聲音想起當年藍軍給知青們作報告時那大嗓門了。

“何止三十年，都三十四年了。”孫躍糾正道。

“你可好啊，呀，你咋知道巖紅電話呢?”

孫躍一聽更清楚了，崔巖紅什么都沒跟藍軍說。這個崔巖紅啊，不是找事嗎?孫躍有些埋怨，不過孫躍心里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得意。

“我是聽老鄰居說的，聽說崔巖紅跟你到過老鄰居家玩過，正好我打電話給他們，他們就告訴我了崔巖紅的電話。”孫躍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突然想起崔巖紅說過她到以前的大院去找過發小的伙伴玩過，也就是從那里得到了自己的情況，才找到單位來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嘛，人海茫茫的，咋就能聯系上呢!”藍軍恍然大悟，呵呵笑了起來。

“藍軍同志，我們多年不見了，一起吃個飯吧。兩家也認識認識，我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難得這么多年能重逢啊!”孫躍說。

“哎呀，那可是不好意思了，讓你破費。”

(待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