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機下的我國大城市制造業發展路徑研究

摘要:在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路徑上，人均產出的增長率僅取決于技術進步率，但制造業技術創新的意義不僅僅是停留在靠制造企業研究與開發這一層面上，其深層內涵在于制造業相匹配的發展戰略。我國大城市的制造業應該采取“適度發展”原則，加快發展高新技術產業，逐步建立和完善制造業的產業價值鏈，加強產業融合和推進產業集聚。

關鍵詞:國際化城市;制造業;發展路徑

中圖分類號:F062.9 文獻標識碼:B

一、問題的提出

國際金融危機給我國的制造業造成重大沖擊，尤其使以出口為導向的制造業帶來巨大的挑戰。為了調整和加快產業的發展以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擴大內需保增長，國務院于2009年3月審議通過十大產業振興規劃。從2009年下半年開始，中國經濟逐步回升，逐漸走出金融危機的陰影，再次進入高速發展期(見表1)。

在2010年3月份召開的兩會期間，溫家寶總理強調要加快經濟發展方式(經濟發展方式不同于經濟增長方式，前者是包括產業結構、經濟制度等在內的質的變革)的轉變。那么，對于作為中國的國際化大城市，在金融危機后其制造業應選擇怎么樣的發展方式?采取怎么樣的發展策略?本論文將在建立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模型的基礎上，以北京市為例進行實證分析，探討我國國際化城市制造業發展模式。

二、文獻綜述

制造業是指對制造資源(物料、能源、設備、工具、資金、技術、信息和人力等)，按照市場要求，通過制造過程，轉化為可供人們使用和利用的工業品與生活消費品的行業。制造業屬于第二產業，隨著制造業的發展，可分為傳統制造業和現代制造業。2003年在《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關于振興北京現代制造業的意見》(京發[2003]3號)中提出了“現代制造業”的概念，雖然理論和實際工作部門對其界定有一定的差異，但均強調現代技術在制造業中的應用[1]。

對于制造業的研究，歐美等發達國家是伴隨著工業革命和工業化進程的開始而興起的，我國明顯滯后于發達國家。由于研究者從眾多不同的角度進行了有益的探討，這里著重介紹學界關于制造業發展路徑的研究。制造業是工業的核心，多數研究認為，中國制造業部門的比較優勢在于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迅速發展(呂鐵，1997;呂政，1998)。近10年，對制造業發展路徑的研究逐漸重視資本積累與技術進步的路徑的分析，并且最早從鄉鎮企業開始。比如陳劍波(1999)的分析就較早地注意到，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尤其是進入90年代以來，鄉鎮企業的技術選擇路徑開始出現偏差，主要表現為資本密集度有不斷提高的趨勢;林毅夫(2003)在比較優勢的分析框架下，研究經濟發展戰略，認為由此決定的經濟結構是否順應比較優勢，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勞均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的步伐。另外，相對有價值的文獻還有楊新銘(2005)的誘導式技術變遷理論與發展中國家的技術進步分析;李增新(2008)開放條件下中國制造業發展路徑及其經濟效應的實證研究，等等[2]。

國外在這方面的研究無疑在深度和廣度上更進一層。新古典理論認為，發展中國家制造業產出增長的源泉是人均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由于資本邊際報酬遞減，初始勞均資本量較少的經濟體的勞均資本積累速度，會相對快于初始勞均資本量較多的經濟體，進而勞均資本量和勞均收入水平最終收斂。Barro等(Barro and Sala-i-Martin，2000)進一步的研究認為，初始技術水平落后的經濟體，在未來的技術進步速度要比初始技術水平先進的經濟體快。但在轉型經濟中，這種對于人均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收斂機制的分析存在著兩方面的問題:首先，它抽象掉了影響制造業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的其他因素，如政府發展戰略及其決定的經濟結構;其次，是對技術進步同質性的假定前提問題。

曼紐爾卡斯特以七大工業國為例，細致分析了先進資本主義國家制造業結構的歷史演變。其研究表明，主要資本主義大國在1920-1970年工業快速增長時期，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增加的同時，技術得到廣泛的運用，這一時期的技術進步也因此被廣泛稱作“技能偏向的技術進步”。 Daron Acemoglu (2005)分析了利潤最大化的制造企業可以進行資本增加型或勞動增加型技術進步，但從長期看經濟增長呈現出向“純勞動增進技術轉變”的特征。在此次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歐美一些學者也從各個方面研究了制造業的發展路徑問題， Anderson#8226;Gatignon在總結工業革命以來西方經濟危機發生原因的基礎上，認為“新一輪科技革命”勢在必行，并且強調地緣經濟和國際貿易模式調整的重要性[3]。

總的來說，國內外對制造業發展的研究從多個方面展開，也為學術界提供了很多有啟發意義的理論框架，但定位于金融危機后對制造業發展路徑的研究文獻并不多見。本文研究制造業的發展路徑問題，時間定位是金融危機后，空間定位是我國的國際化大都市，通過建立制造業發展路徑模型的基礎上以北京市為例進行實證分析，最后得出結論。

三、模型的建立與推導

(一)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模型的建立

本文制造業發展的途徑模型，主要是從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值(或產出)這一角度出發。現在設制造業產期的投入可以歸納為兩大類，勞動(L)和資本(K)，那么制造業簡單的投入產出模型為:Y(t)=F(K(t)，A(t)L(t))。其中Y為產量，K為資本，L為勞動力，A為知識或勞動的有效性，t表示時間。

現在假設:(1)規模報酬不變，經濟足夠龐大，專業化帶來巨大收益，其他投入品(如自然資源)顯得相對不重要。(2)邊際產量遞減，即生產要素增加引起的產量的增長率遞減，這時總產量仍在增加，但速度是遞減的。

所以，對于c≥0，有:F(cK，cAL)=cF(K，AL)。其中c為系數，AL為有效勞動，此種形式的技術進步一般被稱為“勞動增進型”。令c=1/AL，則:

這就可以得出結論:在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模型中，無論從哪一點出發，產值總會向著平衡增長的路徑收斂，在產值的平衡增長路徑上，每個變量的增長率都是常數，且是外生決定的。尤其是，從長期來看，在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路徑上，人均產出的增長率僅取決于技術進步率。這就給我們啟發:制造業的長期發展要追求技術創新，依賴自然資源、勞動力的粗放型模式難以為繼。

四、實證分析:以北京市制造業發展為例

北京市工業促進局將制造業分為六大產業:電子、機電、交通、醫藥、都市、基礎產業，前四類為現代制造業。制造業在北京市經濟發展中占有相當重要地位，金融危機使其遭受重大損失。隨著危機的過去，制造業發展恢復生機。近些年來其發展特點可以歸納如下:

1.制造業技術創新不斷提高，現代制造業的比重逐年加大，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勢迅速，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在技術發展方面，近些年來整體效率理想。從制造業類型看，輕紡制造業的技術創新效率最高，機械電子制造業居中，而資源加工業的效率偏低。北京的現代制造業發展勢頭良好，以2008年為例，北京的現代制造業工業增加值達10 069 739億元，占制造業總計的60%左右，利潤總額達3 151 584億元，占制造業利潤總額的74%左右，從業人數占制造業總從業人數的55%左右[4]。北京的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勢迅速，表2顯示了從2002-2009年北京市高技術總產值和出口額的變化，可以直觀地看出高新技術產業總產值和出口額不斷增加。

考察2009年北京市高技術產品的產值與出口的結構，如圖1和圖2直觀地顯示了上述兩種比例結構。從總產值考察，電子及通信設備比重最大，2009年占全部高技術產品總產值71.04%，其次是電子計算機及辦公設備，占全部高技術產品總產值13.28%。這二者加起來占全部高技術產品總產值84.32%。從出口額考察，計算機與通信技術比重最大，2009年占全部高技術產品出口額86.35%，其次是電子技術產品，占全部高技術產品出口額9.89%。這二者加起來占全部高技術產品出口額96.24%。可以看到，電子、通信設備、計算機幾個細分產業是北京高技術產業的主要支撐，也是首都經濟的支柱。

由于技術創新得到廣泛運用，北京市制造業內部產業結構的升級很顯著，本文用霍夫曼比例逐年降低這一實證來證明，霍夫曼比例指標是能夠反映工業化階段演化高度化程度的指標之一[5]。隨著一國工業化的進展，消費品部門與資本品部門的凈產值之比是逐漸趨于下降，霍夫曼比例呈現出不斷下降的趨勢，這就是著名的“霍夫曼定理”，其計算公式是:霍夫曼比例(H)=輕工業增加值/重工業增加值。圖3是1996-2007年期間，北京市工業產業的霍夫曼比例變化趨勢。從中可以看出，霍夫曼比例從1996年的0.44下降到2007年的0.18，由于制造業在北京市工業中占絕對主體地位，以2007年為例，北京市制造業的工業增加值占工業總增加值79%。所以，圖3所顯示的工業產業霍夫曼比例圖，能大致上反映出北京市制造業內部行業結構逐漸高級化發展的趨勢。

2.制造業在工業中絕對優勢地位明顯，其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相對穩定。圖4是制造業增加值占GDP的比例，表3顯示了2004-2009年北京市制造業主要經濟指標，表4則顯示了2009年北京市制造業主要指標在工業中所占比重。圖4顯示了1996-2008年北京制造業產值占GDP的比重，近幾年這一比重一般穩定在18%-20%之間。從表4可以看出，北京市制造業各項主要的經濟指標處于不斷上升趨勢。2009年，從工業總產值、工業增加值、從業人數、利潤總額、應交增值稅五個指標考察，北京制造業占北京工業的比重分別為85.74%、78.94%、91.94%、61.53%、69.43%，在工業中絕對地位很明顯。

3.北京制造業產業集聚競爭力逐步增強。北京市國家級與市級開發區共20個，以中關村科技園區為依托的高科技產業集聚區整體競爭力為中心，帶動了東西“兩帶”制造業集群的發展。北京制造產業集聚競爭力不斷增強，為北京市成為全國經濟中心和增強國際競爭力帶來巨大的積極作用。

五、對策建議

從上面的模型、推導以及以北京市制造業的實證分析可以看出，制造業產值長期增長與制造業發展路徑之關鍵是技術的提高和創新。然而，制造業的技術創新的意義不僅僅是停留在靠制造企業研究與開發(RD)這一微觀層面，其深層內涵是與一個大城市制造業相匹配的發展戰略。對于我國的大城市來說，制造業的作用仍然舉足重輕，在經濟形勢良好時是帶動區域經濟發展的先鋒，在經濟危機時期則要起著抵御風險的龍頭作用。總結來說，后金融危機下，我國大城市制造業發展的對策建議主要有:

1.我國大城市發展制造業應該以技術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為主，加快發展高新技術產業。我國是個勞動力大國，廉價的勞動力造就了“世界制造工廠”，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在未來一段時期還要繼續，但是勞動密集型產業應該逐漸轉移到二線城市或內陸地區，國際化大城市的制造業應該以技術密集型為主。這其中的原因是很明顯的:首先如前面的模型推導與分析指出，從長期來看，在制造業產值長期路徑上，人均產出的增長率僅取決于技術進步率。所以發展高新技術制造業，提高技術密集型制造業的競爭力是可行之策和長久之計[6]。另外，從城市經濟社會發展的角度看，在國際化大城市集中力量發展技術密集型制造業，將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到二線城市，有利緩解大城市的人口壓力、就業壓力、增強國家整體抵抗危機能力和促進區域經濟的平衡發展。像我國的北京等大城市，應該充分發揮自身優勢，加大力度重點發展具有高新技術優勢的現代制造業及高附加值的現代都市工業。

2.我國大城市制造業應采取“適度發展”戰略。一個大城市制造業的發展應該與產業發展規律，城市定位等相匹配，每個城市的歷史沉淀、發展歷程、文化氛圍不一樣，制造業的發展也應該有所區別。以北京市為例，北京市總體規劃將把北京城市發展的目標定位在四個方面:國家首都、世界城市、文化名城和宜居城市。北京市要建成綜合性的現代化國際大都市，除了強化現代商貿、信息技術、金融、科技教育、等中心建設外，制造業的發展也是不可忽略的。目前，學術界有一種偏激的觀點，即認為現代大城市的發展要以第三產業為主，制造業往往資源消耗大，應采取“退出戰略”。本文不同意這種觀點，理由是制造業的退出會使第三產業的發展受到較大的限制。第三產業包括了消費型服務業和生產型服務業，生產型服務業與制造業聯系緊密，制造業的衰退將直接影響到其發展，比如制約就業數量、阻礙增長速度和總量規模等。由于產業是關聯的，制造業的衰退也會間接影響到消費型服務業的發展。出于該理由，倫敦、紐約等國際大都市近年來開始重新定位制造業的地位，它們制造業的發展并沒有出現衰退的趨勢[7]。因此，我國的國際化大城市制造業今后不宜采取退出模式，應該“適度發展”原則。

怎么樣才能做到適度發展?概括來說就是“比重穩定，結構優化”[8]。“比重穩定”要求在尊重市場經濟自身運行規律的前提和考慮資源環境約束條件下，政府采取產業政策等調控手段控制制造業與其它產業在一定的合理比例內。借鑒一些發達國家和高收入國家的經驗，制造業占GDP總量的20%-25%比較合理。北京市目前的數據是在合理范圍內，上海偏低，深圳偏低，我國的大城市制造業應控制在該范圍之內。“結構優化”也就是加大力度調整和優化制造業內部細分產業結構，具體內容課包括:加快對基礎產業調整;重點發展具有高新技術優勢的現代制造業以及具有高附加值的現代都市工業等。

以北京為例，過去北京市制造業的兩大支柱產業是石化和冶金，這是受資源環境嚴重制約的基礎產業，同時對環境的負面影響巨大。出于北京市發展綠色經濟和環渤海地區產業發展的需要，從2005年開始，首鋼用三年的時間搬遷到河北唐山。另外，上海寶鋼也在廣東湛江建立分公司，這都是城市產業結構調整而進行的產業遷移，有利于大城市調整與自身相一致的產業結構。另外，由于資源環境的制約，我國的大城市今后應重點發展那些污染小且附加值高的現代制造業和現代都市工業。北京、上海可以利用在科技、教育、人才和信息等方面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發展具有高新技優勢的都市制造業。為了避免由于高地價、房價給普通制造業帶來的劣勢，深圳要發展以技術、資金為主的現代制造業。可以借鑒意大利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比如北京的老字號、百年老店等等。意大利的文化創意產業在此次危機中所受危機相對小，原因之一是這些產業有自身獨特的核心競爭力，附加值高，產品銷售量不會隨著價格的波動而大波動。

3.逐步建立和完善制造業的產業價值鏈，加強產業融合和推進產業集聚。中國企業尤其是出口導向型的中小制造企業受金融危機沖擊巨大，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中國的產業缺乏完整的產業價值鏈。邁克爾#8226;波特的產業價值鏈包括基本活動和輔助活動，其中基本活動包括內部物流、生產經營、外部物流、市場營銷和服務，輔助活動包括企業基礎措施、人力資源管理、技術開發和采購。產業價值鏈的目的是通過價值活動創造更多利潤。郎咸平提出包括“倉儲運輸、原料采購、訂單處理、批發經營”等這大物流環節加上“制造”這個“6+1”產業價值鏈[9]。制造是價值鏈中獲得利潤最小的環節，所以應該完善制造環節與物流、服務等環節的融合，打造完善的產業鏈，這是降低制造企業成本和創造更多利潤的可行策略之一。加強產業融合，要加強制造業與生產型服務業的融合。另外，產業集聚是國際化大城市的標志，制造業之間的集聚以及其與其它配套產業的集聚，是提高效率的保證，所以，在金融危機后，我國的國際化城市制造業應該在產業集聚上大做文章，進一步推進產業集聚到產業循環。

六、結語

總而言之，后金融危機下的我國大城市的制造業發展路徑，是一條以技術為主線的道路，但是制造業的技術創新的意義不僅僅是停留在靠制造企業研究與開發(RD)這一微觀層面，其深層內涵關鍵是與一個大城市制造業相匹配的發展戰略。這就要求宏觀層面產業政策的引導，地方政府對制造業采取與自身城市定位相一致之“適度發展”戰略，制造企業要加強產業價值鏈的整合和完善，等等，這些提升制造業核心競爭力和應付危機能力之關鍵，也是國家在加快經濟發展方式的必然要求。

參考文獻:

[1] 魏后凱.國際大都市建設與北京工業發展研究報告[R].2006.

[2] 李增新.開放條件下中國制造業發展路徑及其經濟效應的實證研究[D].中南大學商學院，2007.

[3] Jorg. Meyer Stamer.Understanding the Determinants of Vibrant Manufacturing Industry Development The Systemic Competitiveness Perspective[R].Draftpaper.www.mesopartner.com，2008.

[4] 北京市工業促進局，北京市統計局.北京市工業開發區年報[R].2003 -2008.

[5]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2008中國工業發展報告——中國工業技術創新[M].北京:經濟管理出版社，2009.

[6] 李琳，陳曉紅.高新技術產業集群的高新競爭力評價指標體系研究[J].社會科學家，2007(5):87-88

[7] Morten Bennedsen，Daniel Wolfenzon，The balance of power in Manufacturing Industry corporations，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09(58):113-139.

[8] 鄒昭晞.北京市制造業適度發展研究[J].北京社會科學，2009(6):6-10.

[9] 郎咸平.產業鏈的陰謀[M].香港:東方出版社，2008.

(責任編輯:劉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