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版本芻議

[摘要]本文以時間為序，對《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這一文集自唐宋以來的版本狀況作了一番梳理，著重介紹了朱熹考異本、王伯大音釋本的版本情況，并說明了諸刊刻本、鈔本的授受源流、鈔刻時代及版式特點。

[關鍵詞]《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 版本版式

題記：筆者對《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版本問題產生興趣，始于翻閱其《四部叢刊》影印本時，發現傅增湘、王重民、萬曼等大家對《四部叢刊》影印本的祖本王宗玉刻本的年代有爭議，耗費多日查證，遂成下文。

《昌黎先生集》是韓愈逝世后由其女婿及門人李漢編纂的。李漢在《昌黎先生集序》中說：“長慶四年冬(公元824年)，先生歿。門人隴西李漢辱知最厚且親，遂收拾遺文，無所失墜，得賦四、古詩二百一十、聯句十一、律詩一百六十、雜著六十五、書啟序九十六、哀辭祭文三十九、碑志七十六、筆硯《鱷魚文》三、表狀五十二，總七百(或作七百一十六，或作七百三十八。方崧卿云：‘考其數皆不合，而姑從閣本。杭本以為唐本舊如此。既非文義所系，今亦不能深考。’)，并目錄合為四十一卷，目為《昌黎先生集》，傳于代。又有《注論語》十卷傳學者，《順宗實錄》五卷列于史書，不在集中。”

朱文公，即朱熹(1130—1200)，南宋哲學家、教育家。字元晦，號晦庵，別稱紫陽。徽州婺源人，曾任秘閣修撰等職。

由于韓愈在古文運動及正統儒學復興運動中的地位，韓愈詩文一直受到人們的推崇。據方崧卿《韓集舉正》序文，韓集在宋以前即有唐令狐(澄)氏本、南唐保大(943—957)本和趙德文錄本流傳。北宋時，同時有幾個刻本在通行：一個是大中符二年(1009)的杭州明教寺刻本，一個是歐陽修《記舊本韓文后》中所說的蜀本，一個是《穆參軍遺事》中所記的穆修所用的刻本。又有嘉佑七年(1062)的杭州小字刻本，嘉佑年間的蜀刻本和李漢老、謝任伯所校的秘閣本及元豐七年(1084)呂大防四十卷外集十卷(原日本福井榕亭崇蘭館曾藏有一部，這是現在可知第一個有年譜、有十卷外集的本子，年譜是呂大防所撰，外集不知是何人所編，收入了三十余篇詩文和《順宗實錄》)。

南宋以后，版本更多，異本紛出。方崧卿納諸本之長成就《韓集舉正=》，共十卷，是考異、校勘性文字，1189年刻于南安。據《韓集舉正·自序》，方崧卿校勘韓集，是以李漢老、謝任伯秘閣本、蜀本、祥符杭州刻本為主，并以唐令狐澄本、南唐保大本、石本、趙德《文錄》、《文苑英華》、《唐文粹》等作了大量的校正考異工作，并且還參考了十七個碑本。校例是：“此書字之當刊正者，以白字識之，當刪削者以圈毀之，當增者位而入之，當乙者乙而倒之，字需兩存而當旁見者則故注于其下，不復標出。”所以，方氏書出后，一時傳為善本。傅增湘先生《藏園群書經眼錄》第1054頁著錄其宋刊本版式為：十一行二十字，黑口，左右雙闌，版心上記字數，下記刊工姓名。

據方崧卿后序錄后：“右昌黎先生集四十卷、目錄一卷、外集一卷、附錄五卷、增考年譜一卷，崧卿試郡嶺麓間，日居多課其余力獲從事于斯，常念韓氏舊集世以罕傳，歲月既久，則散逸殆盡，摭拾其僅存者稽而正之，以還舊觀，亦討古之一助也。第惟淺識鎪聞，管窺自信，源流不白，何以傳諸后人，因復次其異同，記其訛舛之自，為舉正十卷，使人人聞卷知所自擇，而韓氏義例亦粗見于綱領中。”傅增湘先生考證，《韓集舉正》當時并非別行，而是與全集附刊。日本靜嘉堂文庫藏有宋刊本《昌黎先生集》(四十卷，存卷一至十，內卷三至五抄配。)此本黃丕烈注云小字殘本，然其字并不小。陸心源原標北宋本，實應為孝宗時刊本。其版式為：版匡高七寸六分，寬五寸三分半。半葉十一行，每行二十字，細黑口，左右雙闌，版心三魚尾，最上記字數，上魚尾下記“韓集幾”，中下魚尾之間記葉數，最下記刊工姓名，名上以一橫闌界之。

(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第1052頁)

慶元年間(1195—1200)，朱熹在方崧卿僻《韓集舉正》基礎上，進一步作了《韓文考異》十卷。朱熹除作《考異序》外，還在書前作《集序》：“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歲南安軍所刊方氏校訂本號為精善。別有《舉正》十卷，論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無也。然其去取多以祥符本、嘉佑蜀本及李、謝所據館閣本為定，而猶尊館閣本，雖有謬誤，往往曲從，他本雖善，亦棄不錄；至于《舉正》，則又例多而詞寡，覽者或頗不能曉知。故今輒因其書更為校定，悉考眾本之同異，而一以文勢義理及它書之可證驗者決之，茍是矣，則歲民間近出小本不敢違；有雖未安，則雖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又各詳著其所以然者以為《考異》十卷，庶幾去取之未善者，覽者得以三五而筆削焉。”

《韓文考異》仿照陸德明《經典釋文》的體例，從本文摘一二字，下面以小字加以考校辨證；凡是方崧卿本正確的，它便錄而存之，而對方崧卿訛誤的，它便加以辨證；方崧卿沒有考校到的，《考異》也補充考校。所以，夷《考異》行而《舉正》幾廢。

朱熹考異本現知最早有嘉定戊辰(1208)三山鄭自誠刊行并序其后，但此本后世無傳。現北京圖書館藏有宋紹定六年臨江軍學刻本殘卷三卷(傅增湘先生著錄為二卷)，版式為：“七行十五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左右雙邊。”(《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第2049頁)《四庫全書》即抄錄此本。傅增湘所藏另一宋刊本，其著錄版式為：

“十二行二十一字，黑口，左右雙闌。卷一至四配明洪武二十一年(應為明正統十三年)戊辰書林王宗玉刊本。王本十三行二十三字，黑口，四周雙闌。”(《藏園群書經眼錄》第1059頁)

寶慶三年(1227)，王伯大以朱熹《韓文考異》于本集之外別為卷帙，不便尋覽，于是重為編次。將考異之文散入本集各句之下，又采洪興祖年譜辨正、樊汝霖年譜注、孫汝聽解、韓諄解、祝充解為之音釋，附于各篇之末，編為(侏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四十卷、集傳一卷、外集十卷、遺文一卷，刻于南劍州。王伯大，字幼學，號留耕，福州人。嘉定七年進士。理宗朝官至端明殿學士，拜知政事。事跡具《宋史》本傳。

后來麻沙書坊以注釋附于篇末，仍不便檢閱，又把王伯大所輯音釋散入各句之下。而此本流行之后，王伯大原來的南劍州刻本絕跡人間。此麻沙本自宋以來，翻刻極多。

《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之元刊本，現北圖藏有殘卷八冊，凡存卷十一至二十，版式為“十二行二十一字，細黑口，左右雙邊”(《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第2050頁)。傅增湘先生藏有一宋元配合本，版式為：“一本十二行二十一字，注雙行同，黑口，左右雙闌。版心題昌文幾。注文凡各家各本均以陰文別之。存卷八至十六、二十一至三十二第十頁止、遺文，計存二十一卷半。”“又配元明間刊本，十三行二十三字，注雙行同，黑口，左右雙闌，版心題昌文幾。注文凡各家各本皆以陰文二字別之。存序目、卷一至七、十七至二十、三十二第九頁起至四十，計二十卷有半。”(《藏園群書經眼錄》第1061頁)

至明代，《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的刊刻主要有以下七次：

勤有堂刻本：北圖藏有洪武十五年勤有堂刻本《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四十卷殘卷一冊，凡存卷一四，版式為：“十三行二十二三字，黑口，四周雙邊(《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第2050頁)。”

不注年代的明初刻本：《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注錄其版式：“十行二十三字，小字雙行同，黑口，四周雙邊。”(第2050頁)

王宗玉刻本：明正統十三年(1448)書林王宗玉刻本《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四十卷《外集》十卷《遺文》一卷，過去對其刻本年代存在爭議，有認為是元天歷元年(1328)、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明正統十三年(1448)，或以元明間刻本模糊概之。直至由浙江瑞安圖書館所藏此書的一塊牌記才得以一統眾說。究其原因，是因有人在牌記上作偽，該牌記在《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序》第二頁的下半葉。牌記稱：“韓、柳二先生文集行世久矣。唐季歷宋以來，儒人文士莫不宗之，以為文章之模范，序記之矜式。惜乎舊版漫滅，續集遺闕，讀者憾焉。本堂廣求，訪到善本，卷集全備。宗玉喜不自勝，命工鼎新繡梓，以廣其傳。使四方文學君子得睹二先生之全文，豈不偉歟！幸鑒。大明正統歲舍戊辰十月吉旦，書林王宗玉謹識。”牌記造偽有兩處。一處是把“唐季歷宋以來”的“宋”字挖去代之以“代”字。另一處是將“大明正統”剜去，而把“歲舍戊辰……”提上，故造成了意見的分歧。王宗玉刻本，《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著錄的版式為“十三行二十三字，小字雙行同，黑口，四周雙邊(第2051頁)”。《四部叢刊》影印的《昌黎先生文集》即是王宗玉刻本。此本北京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中國人民大學圖書館、上海圖書館等17家有館藏。

安正書堂刻本：刻于明嘉靖13年(1534)。現上海圖書館、南京博物館、天津圖書館、吉林省圖書館、浙江圖書館、杭州市圖書館有館藏。

萬歷三年(1575)重修本：版式為：“九行十八字，小字雙行同，黑口，四周雙邊。”(《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第2051頁)

高安朱吾弼本：朱吾弼，即朱崇沐，刻于萬歷已巳(1605)，版式為：“九行十八字，雙行同，白口，四周雙邊。”(《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第2052頁)

王善敬書堂刻本：刻于明弘治十五年(1502)，版式為：“十三行二十六字，小字雙行同，黑口，四周雙邊。”《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第2052頁)

清代以來，各種韓集數不勝數，但大都是王伯大本的后裔，茲不贅述。附：《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版本流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