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茶的故鄉,茶文化源遠流長。唐朝陸羽所著《茶經》集茶文化之大成,流傳至今。茶文化的重要載體是茶館。北京茶館的歷史很悠久,在元雜劇中即出現多處描寫大都街肆茶館的情節。關漢卿的雜劇《錢大尹智勘緋衣夢》中,就有“在北棋盤街井底開著座茶房,但是那經商客旅、做買做賣的,都來俺這里吃茶”。元大都時期的西四磚塔胡同一帶,有勾欄、茶房數十處,是元雜劇演出的主要場所。明清時期也沒有營業性口專門劇場,一些茶樓、茶園不僅賣茶,也成為戲劇演出的場所。很多茶園、茶樓后來衍變為劇場,如現在北京前門肉市街的“廣和劇場”,明清時稱“查家茶樓”、“廣和茶樓”,已有300多年歷史了。原東安市場北門口《吉祥戲院》,1907年建立時叫《吉祥茶園》。梅蘭芳先生在《舞臺生活四十年》一書中回憶“最早的戲館統稱茶園,是朋友們聚會喝茶談話的地方,看戲不過是附帶性質。”
舊時的北京作為帝都,官商仕宦、文人雅士云集,是一座五方雜處的消費城市。茶館成為各色人等消閑、聚會口好去處。清末民初,各種不同類型的茶館已遍布北京城鄉。據清光緒年間統計,光“吃錢糧”的旗人,就有20多萬。這些人衣食無憂整天無所事事,“泡茶館”就成為主要的消遣方式。早晨,提籠溜鳥,來到茶館,掛上鳥籠,要一蓋碗茶,聽鳥哨。或捧著蛐蛐罐,來捉對撕斗一番。這叫“皮包水”。吃飽喝足,過午去“泡澡堂子”,再來個“水包皮”。一天兩“泡”成為老北京人最得意的生活方式。
到茶館來喝茶的人,不僅是為了解渴,也是一種社交、娛樂方式和精神追求。為適應不同階層茶客的需求,各類不同功能的茶館也就應運而生。大致可分為大茶館、清茶館、書茶館、野茶館和季節性茶棚。大茶館一般規模格局較大,環境寬敞,既有高檔的“雅座”,也有普通的“散座”。茶客以八旗子弟、下層官吏、商賈人士等“長衫客人”為主。清末民初,北京的大茶館有著名的“八大軒”,即:地安門外的天匯軒;北新橋的天壽軒;前門大街的天全軒、天仁軒、天啟軒和阜城門內的天福軒、天德軒、天頤軒等。大茶館一般也賣簡單的茶點、酒飯,因其所賣食品不同,又分為專做滿漢餑餑的紅爐館;專做小吃點心的窩窩館以及兼賣酒飯的二葷鋪等不同稱謂。
清茶館是遍布京城街頭巷尾單一賣茶的最普通的茶館,規模不等,檔次不一。平民百姓來這里喝茶消遣,小商小販在這里溝通信息。有的清茶館成為“攢兒”、“口子”,也就是“人市”。各行各業打短工的,如棚匠、木匠、瓦匠、廚子、車夫等,就在清茶館等雇主。老舍先生創作的人藝經典話劇《茶館》。就是通過大茶館淪落為清茶館的情景,反映了舊社會京城的現實生活。清茶館中頗有名氣的當屬陶然亭的“窯臺茶社”。窯臺是明清時的窯廠,康熙年間窯廠關閉,積土成丘,地勢高峻,四周坑塘成湖,蘆葦雜樹環繞,別有一番野趣,文人墨客喜來這里登臨遠望。飲茶賦詩。當時許多著名的戲曲演員楊小樓、余叔巖、蕭長華等,都居家南城,每天清晨常來這里“喊嗓子”,成為窯臺茶社的常客。
書茶館顧名思義。是賣茶帶說評書的茶館。現代評書源于宋元時的平話,特點是“一人獨說,不用家伙,惟有醒木一塊;紙扇一把”。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北京涌現出許多著名的說書藝人,如雙厚坪、陳士和、品正三、王杰魁、連闊如、袁杰英等,他們推動了書茶館的蓬勃發展。僅天橋一帶就有福海居、五斗居、同合軒、同樂軒、雅園、六合茶樓等書茶館60多處。書茶館上午賣清茶,“過晌兒”和“燈晚兒”說兩場書。為了茶客們聽書方便,書茶館的陳設多是一排排的長條桌、長條凳。由書茶館又派生出一種“坤書館”,也稱“落子館”,因演唱者皆為坤角兒(女演員)而得名。坤書館打破了書茶館評書的一統天下,以演唱各類鼓曲和蓮花落為主。坤書館主要集中在天橋一帶。
夏日消暑、春秋郊游的好去處當屬野茶館。所謂“野”是指郊野之意。野茶館雖然設施簡陋,茶品不高,卻別有一番鄉野情趣,深受文人雅士的青睞。朝陽門外麥子店;東便門外二閘;安定門外六鋪炕;永定門外沙子口,是老北京野茶館比較集中的地方。季節性茶棚最有名的是什剎海的荷花市場。荷花市場形成于清末,每年從端午到中秋,什剎海沿岸就搭起諸多半在岸上半在水中的茶棚,在這里納涼、品茗、觀荷、賞蓮,品嘗各種小吃,獨具風情。傳承百年的荷花市場,如今已成為北京旅游的一個品牌。
辛亥革命以后,北京的皇家園林陸續辟為公園,有的公園內也建起了茶館。中山公園的來今雨軒、四宜軒和北海公園的雙虹榭,成為名人雅士薈萃之地。魯迅先生在北京居住期間,經常與朋友去茶館,在他的日記中多有記述。如:1917年11月侶日,“午,同二弟往觀音街食餌,又至青云閣玉壺春飲茗”;1918年12月22日,“劉半農邀飲于東安市場中興茶樓”;1924年4月3日,“上午至中山公園四宜軒,遇玄同,遂茗談至晚歸”……
上世紀40年代,筆者是個孩童,常常隨家人去天壇公園度夏。記憶中是在茶館租一張葦席,黼在大樹蔭涼下,用自帶的茶葉沏一大壺茶水,餓了吃自帶的干糧,困了就在葦席上睡一覺,涼快夠了,到晚傍晌才回家。現在各公園都有環境優雅的茶室、茶座,與舊日已是天壤之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