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頗受爭議的新版《紅樓夢》日前在上海、青島等地方頻道率先播出后,板磚驚“夢”,爭議四起。此劇在開拍之前,就有全國性的演員選秀活動先聲奪人,繼而又在拍攝制作過程中使用若干迥異于原著小說、老版電視劇審美趣味的手法,一再觸碰“紅迷”觀眾和紅學專家的心理底線。雖說引來不少非議,但在整個過程中卻并不缺乏眼球的關注。從宣傳炒作和商業運作意義上講,新版紅樓劇組總算還是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視點一:紅樓選秀,
在“選”還是在“秀”?
2006年8月21日晚,以“江中亮嗓”獨家冠名的“紅樓夢中人”選秀活動宣布啟動。作為一部電視劇的演員選拔,新版紅樓的投資方之所以能夠搬請到北京衛視及互聯網絡等強勢媒體資源來為之宣傳,實際上是利用了這部作品在國人心目當中的巨大影響力。
聲勢浩大的全國選秀,沸沸揚揚的短信投票,選秀活動為新版紅樓增添無限遐想。
有道是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新版紅樓投資方與北京衛視和有關網絡一拍即合,給紅樓選秀提供平臺,還有另外三家贊助商和一家特約播映商為其提供贊助和播放渠道,其中的利益關切世人皆知。
新版紅樓投資方需要電視、網絡等現代傳媒為其造勢張揚,“未成曲調先有情”,紅樓還未開拍就讓無數紅樓粉絲和紅學究們心里癢癢的,必欲先睹為快,看劇中的人物扮演者與老版紅樓有何區別,便于進一步追捧或探究。而媒體則借助紅樓選秀吸引觀眾和網民的眼球提高收視率或點擊率。贊助商和特約播映商當然也有利潤不小的蛋糕。各有各的小算盤,大家是一個利益共同體,捆綁在“紅樓夢中人”旗下。
事實也是如此,選秀期間,近乎瘋狂的紅樓粉絲們喧囂著投入他們的滿腔激情,有關新版紅樓猜想的文章鋪天蓋地,新版紅樓儼然成了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但曾經轟動一時的新版紅樓全國海選最終不了了之。公眾投入了關注,付出了表情,也許最初他們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成為此劇的決策者,左右新版紅樓的演員陣容。然而最終事與愿違,演員的目標角色與劇組的最終決定相去甚遠。就連當初海選時確定的“寶黛釵”這樣的重要人物,到了開機時也是變來變去,撲朔迷離。甚至在海選過程中上演了“寶黛私奔”的鬧劇。曲終人散時,如醉如癡的紅樓粉絲們才驚呼“上當”,原來他們都是為新版紅樓劇組抬轎子的車夫,而且還倒貼上數百萬元短信費。
縱觀歷時10個月的選秀活動,濃重的商業味道已經掩蓋了原本應有的文化氣息。第一任導演胡玫當時曾對選出來的演員甚為不滿,“選秀是選秀,拍劇是拍劇。我的原則是你選你的,我拍我的。”或許就是因為胡玫的堅持,最后她不得不離開了紅樓劇組。
一場大“選”即刻轉化為一場大“秀”,是“選”的旗號,“秀”的鬧劇。
“紅樓夢中人”集脫口秀、模仿秀、真人秀之大成,無數少男少女為了一“秀”成名,不愿意埋沒自己,想借助于紅樓選秀的公共空間張揚個性、展示自我,極盡夸張、炫耀之能事,“秀”足魅力,“秀”夠熱情。
不過,盡管眾多帥哥靚妹如癡如狂,粉墨登場,矯揉造作,但憑幾分青春姿色和臨陣磨槍的功夫,沒有長期的文化積淀和嚴格的舞臺磨礪,靠著做幾個忸怩作態的造型,說幾句半文半白的即興臺詞,即使通過海選僥幸過關,也難以勝任紅樓角色。
他們無法揣摩曹雪芹“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人生心境,無法演繹“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的婉約情致,無法體味“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的世態炎涼,無法承載“忽喇喇似大廈傾”的悲壯情感。
處于一個開放的現代社會,心浮氣躁的年輕人想借助于傳媒搭建的選秀平臺,實現其成名成家的夢想,公眾似乎能給予充分的理解。然而,投資方大造聲勢,制作方高調介入,心安理得地借助祖宗遺產來炒作自己,把嚴肅的名著改編演變成浮躁的商業行為,把“秀”的個人行為變成了透過名著“秀”劇組的群體行為。以自身占有的媒介資源為平臺,從“秀”演員到“秀”劇組,實現了“秀”的角色轉換,卻是“秀”出了低俗,“秀”出了平庸。
《紅樓夢》作為中國最具影響力之一的文學名著,雖有87版紅樓在先的成功嘗試,但對它的重拍仍然是一個十分敏感且頗具風險的舉動。想借助于商業化炒作,以達到吸引眼球、未拍先火的商業目的,這固然可以賺足一時的人氣,用吊足的胃口透支觀眾的熱情和信任,可一旦廣大觀眾發現這是一場騙局,就會瞬間轉而變成憤怒和唾棄。從這點上看,新版紅樓從一開始就先天不足。
因此,紅樓選秀的結果只能是:“秀”出泡沫卻“秀” 不出華彩。事實也證明,新版紅樓無論在對原著精髓的把握上,還是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或者在事件演繹創新上,都無法與87版紅樓抗衡,更不用說超越了。
視點二:集體拍磚,更“黑”還是更“紅”?
新版紅樓的造型一出,便被廣大網友和觀眾所熱議,其中不乏抨擊之聲。妝容太“戲曲化”是人們意見最集中的一點。一些戲曲圈內人士對新版紅樓的造型也表示難以接受,普遍反映“夠難看的”,“這不是戲曲妝,只是借用了戲曲的貼片子而已”。
許多網友認為新版黛玉少了哀怨的氣質,王熙鳳少了性格的“辣”多了許多的“做作”,劉姥姥少了農家老婦的形象和氣質,賈政少了那種嚴厲,薛寶釵少了幾分的氣質,薛姨媽說話沒有大家風范,薛蟠少了“呆”。總之,李少紅把紅樓活生生地拍成了青樓。
而此劇片花的公布更招致了眾多非議。劇組公布的4分鐘最新劇情片花,將曹雪芹筆下賈府興衰的瞬間大致勾勒。如往常一樣,任何新版紅樓資料的公開都引起網友不小的爭議。對新版片花,有網友指很唯美浪漫,有網友指有恐怖片風范,也有人說什么都好就是不像《紅樓夢》。
在中國電視劇市場上,似乎還沒有哪部作品在未播之先即引來如此廣泛的關注。這也許正是新版紅樓編導所期待的效果。
但新版紅樓自開播以來,除了制作精良、畫面唯美被觀眾稱贊外,該劇從造型到旁白再到演員均飽受爭議。有個網民調查,76.1%的網民認為“無法接受,與原著相差太遠了,堅決抵制”,19.8%的網民感覺“對新版很失望,不想關心了”。
各地媒體紛紛“圍剿”導演,李少紅覺得自己很冤枉。7月3日,針對有些失控的媒體聲音,李少紅站出來發表聲明,稱不斷出現的關于她回應質疑的各種版本報道“斷章取義”、“牽強附會”甚至“憑空杜撰”,造成觀眾困惑,給她個人也帶來負面影響。
于是乎又引出了新版紅樓“黑”與“紅”的問題,究竟是媒體刻意在“黑”新版紅樓,還是新版紅樓自身先天不足而被“黑”?
在上海某電視媒體作嘉賓訪談節目時,李少紅大吐苦水,甚至有點怨恨,她說,“我認為《紅樓夢》播出以來媒體一直以挑刺的眼光來看待我們,從不寫我們好的地方,只寫負面報道,這是什么心態?反復黑《紅樓夢》,這太武斷了。或許你們這么做是為了追求發行量,但請想一想這樣對我們主創人員是否公平?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你們節目可以剪掉,但我一定要說。”事態發展到如此境地,錄制現場一度冷場,主持人趕緊救場。
但客觀上,罵的人越多,看的人也就越多,新版紅樓也就越“紅”。懷著各種心態的觀眾都想一睹為快。不熟悉紅樓原著的觀眾,會抱著獵奇的心理,看看是不是像外界批評的那么爛;非常深愛紅樓的觀眾,很多也會去看看到底有多爛,為的是接茬兒再罵;而更多的觀眾則是為了通過現代聲光傳媒手段復習《紅樓夢》這部經典著作,至于新版紅樓爛與不爛,與己無關,不去瞎操那份心。
不過,新版紅樓在青島電視臺首播后,一開始火爆,后來收視率不斷下滑。由于收視率太低,江西地面頻道在播出新版紅樓幾天后,便改播新劇《活佛濟公》。
有人甚至說,新版紅樓是被劇組選秀捧“紅”,到頭來又被觀眾抹“黑”而遭拋棄。總而言之,如果要統計出新版紅樓在全國范圍內的收視率的話,則需要等到該劇在各個衛星頻道播出之后——甚至于要在播出幾輪之后,方能得出定論。然而不可否認,這一番“炒”與“鬧”確是“秀”出了花樣。眾網友和各路媒體的廣泛拍磚至少在客觀上為新版紅樓捧了場。
視點三:商業泛濫,
要“贊”還是要“雷”?
觀眾理想中期盼著有部重拍的古典名著能夠傳之久遠,這是一種巨大的壓力,也是一種催人奮進的激勵。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壓力并沒有推動新版紅樓把創作焦點放在創作本身,激勵也沒有把新版紅樓推上通往藝術殿堂的軌道,創作反而被太多商業化運作方式所裹挾。因此,雖然今天出現在觀眾面前的新版紅樓畫面精致、服裝華麗、演員青春少艾,但是,內容卻錯漏百出,“雷”點頻現,人物設計莫名其妙。只能說,當經典名著遭遇徹底的商業運作,藝術創作行走在荒誕的軌跡上,最終出品的只能是一個怪胎。
導演李少紅肯定也不想辛苦拍攝出的片子被人隨意拍磚,新“金陵十二釵”應該也不能接受自己與“天上人間”有可比性的調侃。但事實是:在商品經濟泛濫的今天,觀眾心目中的經典已不可能重現,數票子的人不太可能為藝術埋單。
在當前影視劇市場不規范的情況下,劇組要為主要演員支付片酬、打點電視臺等方面花費大筆資金,真正能用于編劇創作和導演制作的費用其實所占比例已經很小,這樣就容易出現粗制濫造的情況。再有,重拍雖然站在原著的高起點上,但多數情況下也只是把力氣花在了改善拍攝手法等相對容易實現的技術層面,沒有在塑造人物形象,表現原著精神方面下真功夫,拍出來的東西自然顯得不倫不類。
平心而論,在商業氛圍異常濃烈的今天,一部由古典名篇改編的影視片沒有點商業味是不可能的。問題是如何恰到好處地進行商業運作,在保證尊重名著藝術精髓的基礎上適當地進行商業炒作。新版紅樓越過了“尊重名著藝術精髓”的底線,所以“罵聲”不絕。
這是創作一方的問題。作為商品消費一方的公眾,其實也包括很多媒體,大家在對待名著的改編問題上總是期待很高。并且,消費群體浸淫在泛濫的商業大潮中,他們自身肯定在潛意識里對如此離譜的改編方式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浮躁的社會造就了浮躁的人群,浮躁的群體又加劇了社會的浮躁。商品生產者與商品消費者就在這不斷擰巴的狀態中互相依存,實際上彼此誰也離不開對方。
對于觀眾的“罵聲”,新版紅樓劇組似乎不太買賬。罵歸罵,雷歸雷,我行我素。越是這樣,觀眾越要罵,“雷”的越響,罵的越痛快;而劇組大規模投入,尤其像李少紅這樣有一定好評的導演,她肯定內心希望你“贊”。當結果適得其反時,她便會出來分辯,結果只能是“贊”處無人問,“雷”聲反復鳴。借著一片罵聲,收視率一路上揚,李少紅便可以暫息怒氣,與投資方一塊點鈔了。
編導的心路是寧愿在“罵聲”中數錢,也不希望有人“贊”卻無“錢”景。這正是新版紅樓過度商業化運作的“命門”。
他們無法揣摩曹雪芹“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人生心境,無法演繹“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的婉約情致,無法體味“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的世態炎涼,無法承載“忽喇喇似大廈傾”的悲壯情感。
“我認為《紅樓夢》播出以來媒體一直以挑刺的眼光來看待我們,從不寫我們好的地方,只寫負面報道,這是什么心態?反復黑《紅樓夢》,這太武斷了。或許你們這么做是為了追求發行量,但請想一想這樣對我們主創人員是否公平?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你們節目可以剪掉,但我一定要說。”
贊助商和特約播映商當然也有利潤不小的蛋糕。各有各的小算盤,大家是一個利益共同體,捆綁在“紅樓夢中人”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