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唐建友的勞動者在廣東打工期間突患急性白血病,醫生說他只有兩個多月的生命了。因為長期從事噴漆工作,唐建友認為自己得的是職業病,但是當他決定申請職業病診斷的時候,卻發現困難重重。央視《新聞調查》記者在調查過程中發現,面臨職業病診斷鑒定之苦的,遠遠不是他一個人。另一位職業病患者胡旭容,因認為相關部門的一次診斷、兩次鑒定缺少依據,卻無論如何找不到進一步維權的途徑在哪里。
觀看這一期節目,除了自始至終令人窒息的沉重,更在于結尾時屏幕上出現的一行字:就在我們節目播出前一天,6月18日夜晚,唐建友離世。一個到死都沒能得到職業病鑒定的普通勞動者,誰也不難體會他離去時心中的悲涼。而類似的悲劇,其實早在幾年前就已群體性呈現,有些還形成了社會熱點。比如,去年的新聞人物張海超,因為在上訪時得到了領導批示,破例獲得了堪稱世界奇聞的“開胸驗肺”,才證明了職業病對自己的侵害。相比之下,唐建友卻連這樣的“幸運”都沒有得到。
申請職業病鑒定難到什么程度?電視報道中的幾個簡單交待,就讓人心冷不已——需要提交給職業病鑒定機構的12個大項的材料,很多都在工廠手里,廠里不提供,勞動者就毫無辦法。僅以“勞動者健康監護檔案”來說,如果企業根本就沒有建立,也沒有“必須建立”的壓力環境,勞動者又怎么可能得到這一材料?這種“硬向柳樹要棗吃”的所謂規定,幾乎就是“存心為難勞動者”的代名詞。除此之外,職業病的指定鑒定機構,無一例外來自“企業所在地”。從理念上來說,被地方政府控制的這些機構,其價值取向到底是為來自外地的打工者維權,還是為當地企業充當保護傘,本身就是很不讓人放心的。
申請職業病鑒定為什么難,稍有頭腦的人都不難分析:現有的法律法規,對行政執法、資方責任的規定太過虛泛,對勞動者的維權行為過于苛刻,維權通道過于狹窄。在現有環境的約束下,指望按照一步一步地“走程序”,則基本維權無望。歸根到底,政府不出面,遇不到“特事特辦”的機遇,萬事皆休。
問題的癥結很簡單,但是解決之道卻未必簡單,因為要讓整個社會價值觀站在“勞資公平”上,要解決的認識問題還非常復雜。中央強調“要讓勞動者體面勞動”,可到了地方卻有可能以“發展是第一要務”為名,刻意把保護的天平向資方傾斜,回避勞動者的“體面勞動”問題。區區一份職業病鑒定,為何“到死都等不到”?無視生命價值,以“帶血GDP”換取短期政績的公共管理理念,無疑是最該被審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