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園路:見證繁華的“第一路”

油料所，這個武漢人并不熟悉的單位，在沙湖邊已經存在了50年，它見證了沙湖由荒涼變繁華的全過程。

2002年，油料所的一塊地由福星惠譽花8億元拍下，成為當時內環線上的“地王”。

秦園路是沙湖邊知名度最高的道路，如同梨園之于東湖一樣，這條2007年春天通車的道路，在很多武漢人心中就是“沙湖”的代名詞，我們試圖在秦園路上找到能夠定位沙湖的坐標，在經過長時間的走訪和尋覓后，我們選擇了油料所。油料所的全稱叫中國農業科學院油料作物研究所，這個武漢人并不熟悉的單位，在沙湖邊已經存在了50年，它見證了沙湖由大變小，由干凈到臟，由荒涼變繁華的全過程。

談戀愛的好去處

胡寧的爸爸胡博1978年來油料所時，沙湖邊上只有兩家單位，油料所和湖北大學，兩家單位相距不遠，油料所里有條小路直通沙湖邊，再沿著湖邊向右走，走到湖北大學，沿湖的路就算走完了，胡博成長的時代，油料所的人，早晚鍛煉就是從油料所到湖北大學，往返地走。

上世紀80年代的油料所，不是好單位，位置也荒得很，沙湖邊上除了湖就是魚塘和菜地，學農的人整天赤著腳在田里做試驗，穿著打扮和附近的農民沒兩樣，工資每月只有幾十元，姑娘們都不愿意往油料所嫁，所里職工的終生大事靠內部消化，附近沒有什么好去處，談戀愛的男男女女們，就往湖邊走，也算是浪漫，胡博的愛情就是在湖邊這么走來的。

油料所的前身是農科所，上世紀50年代的時候，物質匱乏，就有職工開荒的傳統，到80年代，新職工增加，福利跟不上，油料所在沙湖邊給職工們分了地，給家屬種菜，菜地挨著魚塘，澆菜的水直接從塘里取，魚塘又挨著沙湖，養著和沙湖一樣的魚種。魚塘其實是沙湖的湖汊，按照歸屬地劃分，附近的大隊每隊領一些去，砌了土，圍成了魚塘，承包給村民養魚。

當時的油料所自辦了農場，有三個大隊，兩個隊管試驗田，一個隊管養殖，也有魚塘，年輕人下班沒事，節假日就帶著魚竿到塘里釣魚蝦，也有調皮的年輕人，“不小心”把魚竿伸進村民的塘里，被巡塘的村民發現，沒少吵過架。“那時候的沙湖魚蝦多，鰱子魚、胖頭魚、喜頭魚好釣得很，甲魚、烏龜和蝦子直接往岸上爬，野鴨和黃鼠狼也多，去釣魚的人也多，還免費。”

沙湖邊第一條水泥路

上世紀80年代的油料所，面積比今天要大許多，往徐東大街的方向，包括今天的安順嘉苑，往中北路和沙湖方向，包括今天的水岸星城，往友誼大道方向還包括徐家棚，面積大，卻沒有一條像樣的路。胡博進油料所基建科，第一件大事就是建油料所的試驗樓，也就是現在SBI創意園的所在，做完樓，還配套做了一條水泥路，通往徐家棚，就是現在的創意園路，這是沙湖邊上第一條水泥路。

老樓做起來，胡博從基建科調去做科研，差不多同一時候，1983年，兒子胡寧出生了。胡寧兩歲的時候，跟著胡博去湖邊釣蝦子，一根棍子系上一條線，下面捆上蚯蚓，不到10分鐘，就能釣上一桶來。胡寧年紀太小，拉桿子的時候使不上力，一下栽倒湖里，胡博趕緊跳進湖，連孩子帶蝦撈上來，“我問他，喝了幾口水沒，他回答我，還好起來得快，沒喝著，哈哈哈。”家里人只要是講起胡寧小時候，都繞不開這個小事故。

到胡寧上小學的時候，湖北大學要了油料所的地，兩家單位合作辦學，油料所的子弟全進了湖大附小，湖大擴展過來，和油料所的家屬區成了鄰居，在沙湖邊上連成了一片。

從宿舍區到附小，有兩條路，一條沿著湖邊走，穿過湖大，能到；還有一條沿著武重的鐵路線走，也能到。要是經過鐵路，放學的時候，男孩們就一起打珠子，玩撇撇，邊玩邊回家，要是走湖邊，沙湖水蛇多，常能看到拿著火鉗抓蛇的人，“好多水蛇在湖里游，也不覺得害怕，還挺好玩的。”

胡家的菜地還在，放假的時候，胡寧去田里玩，和伙伴們一起到塘子里釣魚釣蝦，看見承包魚塘的人，假裝在自家塘里釣魚，趁著巡湖的人不在，把竿伸進沙湖里，釣上魚來就往自己塘里放，胡博告訴他，現在的沙湖歸對岸的余家湖村管，釣魚是要收錢的。

1998年沙湖決堤

油料所的小孩，小學上湖大附小，初中和高中都是湖大附中，胡寧上高一的1996年，他已經能熟練地騎著車上學，放假的時候，還能跟著媽媽到徐家棚的車輛廠買生活用品。80年代末，油料所來了新所長，認為職工種地太浪費時間，決定每人每月補助20元錢，把菜地收回來，讓職工專心搞科研。這時的油料所，周邊還有荒地，團結村開了一個小菜場，賣點小菜，買日用品，得去車輛廠，外沙湖邊上有名的繁華地，“我們以前說起去車輛廠，和今天說去司門口差不多。”也是在這一年，長江二橋通車，他和伙伴們騎著車去看新修的大橋。

這時的沙湖已經成了臭湖，湖的上游建了水銀溫度計廠，挖了長長的排污溝，直接通往湖里，油料所的宿舍區旁有了攪拌站和水泥廠，污水直接下湖，沙湖又臭又臟，一到夏天，蚊蟲成堆，天一黑，田家的蚊帳停滿了黑壓壓的蚊子，沙湖邊的蚊子毒，胡寧的媽媽被叮一個包，要腫上好幾天。

每年夏天，沙湖和長江一樣，也有汛情，水位一漲，就要組織附近的單位和村民防汛抗洪，1998年發大洪水的時候，胡博被派上沙湖守堤，8月，武漢關達到警戒水位時，某部隊向沙湖邊派駐了三千官兵協助抗洪，武漢關達到歷史最高水位時，沙湖決堤，大批的魚隨湖水涌出，一時之間，守堤變成了撿魚，大伙左右開弓，爭相抓魚。“我一看，也跟著抓，兩只手往湖里一摸，拿出來就是兩條喜頭魚。”從堤上回來，胡博帶回來二十多斤魚，還是活的。

抓魚也有風險，油料所請的臨時工，抓魚時被余家湖村的人用手銬扣下，帶回村里關起來，非要了400元的“贖金”才放人。胡博說，油料所的人很少同周邊的村民打交道，惹不起，油料所還是農科所時候，建所之初，就請了兩位當地人，專管協調與周圍村莊的事務，因為他們“能說得了話，鎮得住邪。”

水岸星城帶動的房價瘋長

上世紀90年代的油料所迎來了農業發展的春天，90年代末，職工數量激增，1999年時，所里集資建房，胡家搬到了現在的武青四干道附近，胡寧的媽媽買東西，已從車輛廠換到了徐東平價，徐東路沿線的樓盤開始次第冒出來，徐東成為武昌的新商業中心。搬新家后不久，胡博下班時帶回來消息，油料所要和地產商合作搞開發了。

原本屬于油料所的菜地和魚塘被填平，準備做開發用，油料所和開發商簽了協議卻遲遲沒有動工，土地擱置三年后，油料所重新找了開發商，簽訂了第二份開發協議，因為“一女二嫁”，油料所陷入麻煩當中，最后，由中央找到地方，經過湖北省政府的斡旋，交由政府拍賣，2002年，由福星惠譽花8億元拍下，成為當時內環線上的“地王”。油料所在沙湖邊上，只剩下舊大樓、宿舍區和幾塊試驗用地，只剩下從前一半不到的面積。

2000年的暑假一過，胡寧參軍入伍，三年后回來，油料所已經大變了模樣，秦園路和武青四干道動工，沙湖邊屬于各大村莊的魚塘和菜地被填了不少，建成了樓盤，他聽父親講，沙湖邊上的樓盤，價錢已經從每平方米一千多元漲到了三千多元，福星惠譽會在油料所地塊上，建成臨湖別墅，高價出售。這讓他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有人會喜歡住在沙湖邊？”

胡寧回來后的第一個夏天，他發現蚊子變少了，母親告訴他，溫度計廠和水泥廠已經被關停，沙湖新修了排水系統，今年春天，沙湖的水被抽干，有部門對淤泥進行了處理，沙湖重換了水。有天吃過晚飯后，他心血來潮往湖邊走，卻發現，上學時通往湖邊的路，已經被一堵長長的圍墻隔斷，墻內是油料所，墻外是水岸星城。

胡博也對著圍墻感嘆過，在洪水之后，賣地之前，油料所特地申請了一筆經費，將沙湖邊的小土堤加固成水泥堤，才剛建好，連地帶堤都成了人家的，“可惜了呢，所里都沒有用過，白花錢了。”至于沙湖，他看來“湖岸線還在，填的都是塘。”

按照安置政策，2005年，胡寧進了油料所，成為一名在編職工，所里在宿舍區給他分了房，60平方米，田家出了6萬，水岸星城建起來之后，帶動了油料所的房子價格瘋漲，胡寧聽同事講，自己的房子現在能值20多萬。

胡博兩口子喜歡跳舞，卻不大去沙湖公園，因為旁邊的水岸星城太冷清，他總覺得報紙上說房子樓盤熱銷不太可信，因為，“晚上看不到幾盞燈，進里頭也見不著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