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民間俗語中的特別言語現象

摘要在當今文明人的日常生活中，“屁”這個字是忌諱提起的，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為之，聽話人可能表面上不說你，給你留個面子，打心眼里還是會覺得你這個人真是沒素質，沒教養。其實我卻認為，這個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犯不著用像對待“文字獄”的方式視之如洪水猛獸，因為它原本就是我們生活中慣常用到的字眼，有許多堪稱杰作的文學作品中也用到它，所以它對我們的文化建設還是起到了作用的，雖然不免俗了一點，但是這“俗”畢竟還是我們大多數人的日常狀態，今天我就來說說這個“屁”，如果您覺得“屁話連篇”，那只能怪我們造字的先祖了。

關鍵詞言語現象 文化差異性

中圖分類號:H1文獻標識碼:A

《現代漢語大詞典》里對此字是這樣解釋的――“屁”:名詞，意為從肛門排出的臭氣，形聲字，從尸，比聲。由此字又生出了許多詞語，如放屁、狗屁、屁精、屁話、屁人、屁事兒、屁滾尿流、屁顛屁顛以及由上述詞語的構詞方式又生出了許多短語。可以說“屁”家族里“兒孫滿堂”。鑒于篇幅有限，這里只撿兩個比較有代表性的來說說。

1 放屁

放屁本是人體的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屁是怎樣產生的呢?是因為我們吃的食物，有些未被分解。未被分解的部分，包含纖維和糖類，就成為大腸菌的食物。大腸菌飽餐后就會排氣，這些氣體在體內累積，造成一股氣壓。當壓力太大時，就會被排擠出體外，形成了屁。放屁，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這種正常的生理現象會引發諸如沒有公德之類的說法，這個暫且不管，我打算從這個詞的外延，也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口語方面來說說。

在言語里，這個詞是有生命的。比如下面這則對話:丁局長:你不是很厲害嗎，都去法院了，人家不是給你解決了嗎?老人:是你們逼的，你們不給解決，我只好訴諸法律了。丁局長(破口大罵):放屁，我們沒有逼你，是你自己去的，簡直是胡說!老人:你怎么罵人啊!丁局長:你就是放屁，對待壞人沒必要客氣!這位局長大人一連放出了兩個“屁”，我們在慨嘆“人民公仆”之“公仆人民”的同時，也要思考一下此君話中“放屁”的意味，第一個“放屁”意為對老人的意見斬釘截鐵的否定，還有憤怒、不滿，在兩者的地位對等方面來考慮，則還說出了此局長有高人一等甚或幾等的“官本位意識”。

“放屁”所包含的否定意，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比如對某人的觀點不同意就可以這樣用，不過要看兩人的親疏遠近，兩個朋友之間是可以這樣說的，有時友人之間互相調侃和戲說，用這個詞還會顯得比較親切。但是如果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到“鐵”的程度，在表達對某人意見或觀點否定的時候，說“放屁”就顯然是不尊重，甚而還會大打出手，以致造成“鐵血慘劇”。

“放屁”所具有的“憤怒、不滿”的意義大多用在“心語”或背后說人方面，比如某領導在會場上念講稿，官樣十足，嗯啊不斷，廢話連篇，有些“正義之士”便會在下面暗暗自語“簡直就是在放屁”，由此還可以引申出“屁”的另外一個延伸詞――“屁話”，“屁話”意即“廢話”，“正義之士”不滿領導的扭捏作態和滿口浪費時間之言，生出帶有憤怒情緒的粗話我看也是情有可原的;聽到有人在背后說自己的壞話，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來一句“他就是在放屁”，此時不但表達了憤怒，還起到了發泄不滿情緒的作用。

至于此段對話中“放屁”所展現的“官本位”意識，則是此局長“理直氣壯”的根由。在這里，“官本位”主要意思就是其中隱藏的暗語“放屁這個詞只有我局長才能說，你一個平民小百姓是沒有資格說的”。這和剛才講到的兩個朋友之間的互說“放屁”可以形成一種相對的關系，兩朋友之間說“放屁”表現的是親密無間，在話語權上是平等的，你可以說我，我當然也可以說你，但是在這段局長和老人的對話里，只有局長說“放屁”，為什么老人不說“放屁”呢?我認為不是老人不會說這個“國罵”，而是在這樣一個話語場中，老人不自覺就將自己擺到了“低一等”的位置上，兩者之間的話語權是不平等的。

在局長和老人的第二回合的言語較量中老人說你怎么罵人啊，丁局長說你就是放屁，對待壞人沒必要客氣!從這里也可以看出一些問題，老人的意思是你怎么能不講文明禮貌呢?局長的意思就是你是壞人，對壞人不禮貌是應該的。這里又要引申出“屁”的另兩個延伸詞“狗屁”、“狗屁不通”，“狗屁”是說我不僅不贊同你的觀點還蔑視你，其中含有“輕蔑”的味道，“狗屁不通”意思與“狗屁”相近只是表達的情緒要更強烈，在這里局長顯然是認為老人是與“狗屁”相類似的“東西”，認為“就這點屁事兒!”這句話也常常出現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表示對某事的不屑，四川方言里有一個“屁人”，就表示的是對此人的不屑，但是相應地，也可以表示親昵的意思，比如孫兒很調皮，奶奶帶著笑意說他“屁人”，說明奶奶在不滿孫兒頑劣的同時在心里主要還是憐愛之情。“屁事兒”“狗屁”“狗屁不通”“屁人”在一般的情況下主要還是輕蔑的意思，這可以從“兒”“狗”“不通”這些字眼里看出來。

2 屁精

“馬屁精”是我們經常聽到或用到的詞語，但是這個“屁精”是什么意思呢?關于“屁精”這個詞有如下解釋:

(1)<名>油頭粉面的男子。吳語。上海。《女優現形記》第一章:“徐大少是日逐打扮來像～，實梗專門來浪轉別人格念頭。”上海松江。

(2)<名>舊時的男娼。一江淮官話。江蘇鹽城。二吳語。上海松江。

(3)<名>馬屁精。吳語。上海。江蘇蘇州。

――《漢語方言大詞典》中華書局1999

從這里我們可以知道現在進入國語系統的“馬屁精”原來出自吳語，但是這個意思是早就有的，只是借用了吳語的音，“馬屁精”用于諷刺不顧客觀實際，專門諂媚奉承、討好別人的行為。該典故來源于元朝文化。一說蒙古族的一般百姓人家都會擁有幾匹馬，以解決行路、運輸等問題，牧民們常以養得駿馬為榮。有時人們牽著馬相遇時，常要拍拍對方馬的屁股，摸摸馬膘如何，并附帶隨口夸上幾聲“好馬”，以博得馬主人的歡心。起初，人們實事求是，好馬說好，可是相沿很久以后，有的人不管別人的馬好壞、強弱，都一味地只說奉承話，把劣馬也說成是好馬了。一說蒙古是馬上得天下的民族，所以元朝的官員大多是武將出身，馬往往是一個將領權力、身份、地位的象征，下級對上司最好的贊美，就是拍拍他的馬、夸他的馬好。逐漸人們就把對上司的奉承稱為“拍馬”。這是因為夸贊的話是不一樣的，而拍馬的動作是一樣的。這就是“拍馬屁”的由來。后蒙古入主中原，建立了元帝國，建起了元大都，他們的文化也就逐漸滲透到漢文化中，“拍馬屁”一詞也就流傳下來。也有人說實際上拍馬時決不能拍馬的屁股，但由于漢人很少騎馬，就把“拍馬”想象為“拍馬屁”了。“拍馬屁”中的“馬屁”再與漢族文化中用來說某人“精于計算”的“精”字聯合，就形成了“馬屁精”這樣一個偏正短語，偏正短語可以粗略地理解為xx的xx，那么“馬屁精”就可以相應地理解為拍馬屁的精，我認為這其中就包含了人們對于這種行為和表現出這種行為的人的嘲諷和厭惡。

“馬屁精”的另一個“兄弟”是“屁精”，關于這個詞還鬧出了一點風波。2009年春晚趙本山領頭的小品《不差錢》被社會學者李銀河批為歧視“同性戀者”，就是因為這小品中出現了“屁精”這個詞，而且還是以嘲笑、調侃的姿態出現的，那么在這里我們一向以為的馬屁精的意思為什么會導致社會學家的批判呢?這時就要從文化上找原因。

中華文化是有不同的區域文化綜合而成的，從文化版塊上來講，分為東北文化、燕趙文化、齊魯文化、陜晉文化、中原文化、南粵文化、巴蜀文化等等，各個地域文化地位平等，源遠流長。“屁精”一詞，在東北文化中，是馬屁精之意，可是在其他地域文化和語言中，就有了對“同志”群體的侮辱和貶損。同一個漢語的詞匯，東北有自己的理解，其他區域有自己的理解，兩者區別之巨大，含義之對立，不能說南北方言誰對誰錯，但是，這個詞所內藏的文化沖突，卻是需要慎重對待的。

3 結束語

“屁”在中國漢語日常口語中，是一個習慣用語，有點“臟”，最好不要講，傷人。社會道德規范是要求我們這樣做的，但是對于語言研究來說，它只是一個字，和其他的什么花、云、雨等并無實質差別，不能因為它通常表示的是一個不太好的意思就不去研究它，筆者寫此文的目的不是要多么深入地探索研究，而只是想要說明，對于類似的言語現象，如果我們不去正視它，就會使此類現象愈加神秘和忌諱，就拿科學研究來說吧，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它觸及了某些或陰暗或于人不利的方面就有意避開，這樣的方法是不明智的，也是自欺欺人的。

參考文獻

[1]朱建頌.方言與文化[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6.

[2]許寶華，宮田一郎.漢語方言大詞典[M].上海:中華書局，19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