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游戲美國&中國雙人舞

中美關系全國委員會主席、麻省理工大學(MIT)斯隆商學院政治系副教授愛德華·斯坦菲爾德(Edward Steinfeld)攜新書《融入我們的游戲:為什么中國的崛起不會威脅西方》來到中國。

愛德華·斯坦菲爾德(Edward Steinfeld)他想傳遞給西方社會“中國是美國等國經濟增長的助力器”的信息:“你們可以攻擊中國的貨幣政策，可以攻擊中國的貿易赤字這樣的問題，但不要忘記，在整個世界貿易的舞蹈當中，中國也是很重要的參與方，兩個人才能跳得好。而與中國之間的這樣一種關系，美國經濟是獲益良多的。”

無論在歐洲、在美國，大家談論起中國或者任何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的時候往往都會以這樣一種角度去想:世界經濟是由各個國家的單個經濟體組成的，這些國家會有競爭，來自不同國家的公司之間也會有競爭，往往都是從這個角度出發去想問題。

所以很多人想到中國的經濟他們就會想，中國政府就是通過自己的貨幣政策來推動自己國家的汽車產業和鋼鐵產業以競爭過美國或者日本的汽車、鋼鐵產業。現在一些美國國會議員開始反復針對人民幣匯率提交議案，要求對從中國進口的產品征收懲罰性關稅或反補貼稅等貿易保護手段就是一個表現。

但并不是所有美國的所有人都這么想，麻省理工大學(MIT)斯隆商學院政治系副教授愛德華·斯坦菲爾德(Edward Steinfeld)所攜新書《融入我們的游戲:為什么中國的崛起不會威脅西方》來到中國，曾經十多年前在南京大學工作過5年的他給中美企業帶了清新的思想，那就是融合的觀念。

一方面，世界上生產出來的產品都是由全世界的制造網絡生產出來的，無法單獨地說哪個國家或者哪個公司制造了這個產品;另一方面，相對于30多年前的自給自足，中國已蛻變成一高度全球性生產的新興國家，整合進入西方發達國家的規則當中，正玩著西方社會的競爭游戲。

擔任中美關系全國委員會主席的斯坦菲爾德，正領導MIT的中國項目組，對中國國企改革、能源問題等關鍵課題都有深入的研究。在記者專門訪問他時，他說他想傳遞給西方社會這樣的信息，“你們可以攻擊中國的貨幣政策，可以攻擊中國的貿易赤字這樣的問題，但不要忘記，在整個世界貿易這一舞臺當中，中國也是很重要的參與方，兩個人才能跳舞。與中國之間的這樣一種關系，美國經濟運作是獲益良多的。”

此外，他還表示，中國宏觀經濟的融資特性變得越來越復雜，參與在其中的融資方越來越多，而去年實施的天量“救市”計劃，確實帶來了一定的通貨膨脹和金融風險。但他同時認為，應一分為二地看待中國的國家投融資模式:“中國同時加大了在基礎設施、科學技術方面的投入，比如高鐵和新興產業這樣的投資，最后給中國帶來的回報將是長遠的。”他認為中國應該繼續這么做，保持世界級的基礎設施投入，這對于全世界都是有好處的。

記者:在中國大陸生產這么多高科技產品，但是工人們只能拿幾美元，跨國公司可能拿了上百美元，還有代工企業的老板又拿了略少的一部分。雖然看起來是參與了高科技產業，但在整個生產鏈中，中國大陸獲益的只是一小部分，您怎么看待中國目前產業的這種現狀?

斯坦菲爾德:我是承認中國的制造商、中國的這些公司參與到這樣的生產活動當中自己的獲利是很有限的，是很小的一部分。但不是薄利就證明這個東西很低端。像臺灣的一些代工廠，比如說富士康等公司，雖然他們獲利很薄，但是他們要做的這個產品的量很大。現在對于蘋果公司來說，不可能因為富士康有跳樓案件，這個生產就不給他們做了，重新再換一個生產商，現在發展到蘋果公司不能這樣做的一個階段。其實對于富士康這樣的公司來說，現在如果要把他們的生產挪到越南或者其他勞動力更加便宜的地方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在大陸也已經培養了很多技工，包括很高端的工程師，都有在產品上面做服務。

現在的現實情況是，不僅僅是臺灣的一些代工廠，包括中國大陸很多的設計企業，他們也已經朝價值鏈的上游在動了，已經參與到設計或者是很高精尖的組裝工作當中去了。中國現在已經成為世界上最高精尖技術的一個最大的實驗室，可以看到這些高精尖技術在這里被開發同時被使用，我對于中國的這些制造行業參與者和公司是很樂觀的，他們都已經是積累了自己很多技術的工廠了。

記者:您剛剛說了對中國一些產業很樂觀，那么對房地產業是不是也樂觀呢?它目前是中國社會比較糾結的一個問題。

斯坦菲爾德:對于中國的房地產和美國的房地產之間有一定的共性。在美國也好、中國也好，在過去的20年到30年之間，我們兩國的政策，在我們國內都是鼓勵貧富差距的，也就是說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我要向美國的這些讀者說明一點問題，中國和美國都有富人先富或者是房地產泡沫的現象，但問題在于中國的人多，而且中國的人均收入又比美國低，雖然都有這個問題，但是中國這里的問題是更加嚴重的，因為中國個人的人均收入可能是美國的1/15。又有這么嚴重的房地產市場，拼命漲價，有很多通脹的問題，所以說中國的問題是非常嚴重的。

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人們通過這個問題意識到不僅僅是存在收入不平等，而且還存在機會不平等，到了這樣一個程度的話，說明這個問題真的是嚴重了。這就需要中國政府自己國內出臺政策取解決，這和國外的任何政策是沒有關系的。

但是我現在也看到，中國政府在這方面還是有解決意愿的，至少也是公開承認這樣的問題，也發了很多聲音，包括我們起碼要有一個近期的目標讓人們有所指望，就是我能夠買得起房子，就是說在漸漸解決這個問題。我覺得中國政府現在應該也有這樣的意愿，使自己的匯率更加自由化，要更加靈活一點，因為長期來看，它是可以幫助中國政府緩解房地產的壓力和問題的。

記者:中國實行市場經濟后一直強調與國際化接軌，這就使得國有企業必須面對改革，比如像四大商業銀行的改革，包括鐵路局的改革，在未來發展道路上，中國國有企業改革是面臨一個什么方向，我們的重點改革道路是什么呢?

斯坦菲爾德:我覺得隨著現在世界的變遷，我們光談國有企業改革似乎顯得沒有必要，干脆從一個企業改革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可能會更好。上世紀80、90年代所謂的國有企業改革更是一種企業本身的轉變，它是印證了我們所有的公有制經濟轉換到市場經濟的變革時期。現在中國已經是市場經濟的環境了，所以說中國所謂這些國企他們面臨的問題，正與全球市場上的企業他們面臨的問題都是一樣，因為大家都是市場經濟的問題。

但是并不是說沒有中國自己具體的問題與挑戰，我在這里提兩點中國國有企業他們面臨的巨大挑戰。我們可以來看一下能源行業，以他們為例來看一看。在這里我們不管談哪家公司，是英國石油也好，美國石油也好還是中國石油公司或者中海油，隨便談哪家公司都一樣，總是會有這樣兩個挑戰面對他們。

第一個挑戰，如何吸引保留住最高端、頂尖的人才?我們知道現在全球化去垂直化生產模式已經非常盛行，包括在能源行業也有這樣的趨勢，所以各個公司必須應對好這樣的挑戰，如何做好公司業務范圍的規劃，究竟一個石油公司他應該去搞鉆探還是說去做煉油，還是更多應該做一些和金融期貨相關的事情?它要有所為，有所不為，然后根據他定出來的戰略，他在去尋找他要哪些人才，不需要哪些人才，人才的戰略也是應該跟著企業的戰略走的。對于各個企業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需要解決的戰略問題，但也是比較困難。

對于中國這些國有企業來說，面臨另外一個挑戰，比如政府里面的一些高層，他們比較喜歡建立起垂直型的企業，希望看到自己國家的國企是很壯大很垂直型大企業，如果這個企業做的大，能夠成為自己國家經濟當中的一個支柱，或者是一個冠軍有這樣的地位，他們會比較高興。他們制定出來的這些政策或者是這些計劃要去推動國企朝一個所謂大而強的方向去發展的話，其實這會打亂企業本身作為自己戰略考慮有所選擇。當然，不僅僅是中國有這樣的問題，其實在國外也有很多這樣的問題，一個公司戰略是會受到政府對于國企這些政策的影響和阻礙。

記者:在過去2年的金融危機中，中國實行的積極財政政策似乎支持經濟保持高速增長。但同時也讓原來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努力受到阻擋，您如何看待這種做法?接下來中國宏觀經濟的走勢以及政策要如何調整呢?

斯坦菲爾德:當然，中國政府面臨許多復雜的問題，例如刺激政策要保持多長時間，以及倘若經濟過熱已成為一個嚴重的問題(是否在膨脹的住房市場有所反映，產能過剩，或任何其他措施)，則要在什么時候緩和投資。不過，我覺得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刺激消費更多的還是針對基礎設施最先進的技術，包括交通和能源生產。

毫無疑問，中國以前的經濟增長，特別是涉及到重工業的增長，不僅導致總體能源消耗上升，也使能源強度升高。實際上，隨著今天在中國部署如此多新問世的技術(包括高速鐵路、高壓輸電、超臨界燃煤等)，中國堅持在增長的同時實現更高的能源效率的承諾。在這些技術中，有許多都涉及到國際商業伙伴關系。

從這個意義上說，有許多人可以受益。由于中國政府刺激消費，中國和海外企業合作伙伴在部署其技術的同時就在受益。普通的中國公民也會受益，因為對這些基礎設施的投資將可能在未來數年內獲得回報。最后，全球市場都在受益，因為中國已經成為最先進的能源相關技術的一個巨大的試驗場，低成本生產的技術可以緩解全球對環境的壓力。

此外，我更關心的是中國政府是否應繼續對世界級的基建投入開支這樣一個更長遠的問題，它完全應該這么做，因為這已成為有效的環境政策和工業政策的一部分。同時，我相信政府會發現自己越來越受制于人民幣對美元的有效鉗制。我所想的不只是在未來升值，而是朝著更靈活的匯率制度轉變，這種匯率制度將被證明有助于減輕經濟過熱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