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青梅竹馬的他們相戀;24歲,婚約臨近,他患肝硬化,緊急換肝,每天需要數百元的抗排異藥物,為了截留他的生命,她租下了一個攤位,日夜賺錢;花開花落,又是7年,他想在有生之年為31歲的她披上潔白的婚紗……
記得那年花下一低頭
黃昏的時候,13歲的石卉喜歡溜出家門,鉆到陳劍家里,和他一起看電視。那時,石卉剛剛搬到武漢市江漢區車站路的一間小屋里。與陳劍家是鄰居,僅一墻之隔。
那是1993年,陳劍17歲。為了讓小石卉看喜歡的動畫片,他友好地放棄自己鐘愛的體育頻道。武漢的夏天很熱,少年哥哥怕小妹妹中暑,給她搖著扇子,自己卻汗濕了衣襟……
1996年,石卉讀中專,此時,她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16歲的生日那天上午,同學告訴石卉,教室外面有個男的找他。石卉納悶地走到教室外,果真見到一個陌生男人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陌生男子說:“是陳劍叫我送給你的,他說晚上來找你。”
情竇初開的季節,石卉終于迎來了自己的初戀,已是20歲的陳劍長成了一個帥氣的小伙,濃眉大眼。從技術學校畢業后,陳劍應聘到了一份庫管的工作。
兩個青梅竹馬的少年并排走在學校的花徑中,橘色的燈照下來,拉下他們美好的影子。“你喜歡……我?”石卉怯怯打破沉默,邊問邊低下頭,臉已埋在了花叢間。夜很靜,月色很美,陳劍終于鼓起勇氣,牽了心愛的女孩的手……
初戀如此甜蜜,武漢市大大小小的公園,長江邊上,東湖美景里,留下了兩個人幸福的身影。
1999年夏天,石卉中專畢業,并在陳劍的鼓勵下,考上了大專。石卉和陳劍一樣,家境不太好,讀書所需的費用對他們來說,是一筆沉重的負擔。可陳劍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將她摟住了,他說:“別操心,現在就讓我做你的‘家長’。”此后,陳劍每個月省吃儉用,幫石卉積攢學費。
2001年,石卉大專畢業,到江漢區一家酒店做了一名收銀員。每天,石卉凌晨3點下班,而陳劍則每天準時在等候酒店門口送她回家,風雨無阻。2002年夏天,凌晨3點半,黑暗的路上,石卉幸福地問他:“你打算什么時候娶我啊?”陳劍停下來,笑著吻住石卉:“我28歲的時候就娶你,到時候,我一定讓你成為最美麗的新娘。”于是,兩人商量,就在2003的秋天結婚。
風起時伴著你
2003年1月,陳劍感到身體極度乏力,頭也發暈。母親見狀,趕緊帶他到醫院檢查。第二天,檢查結果顯示,陳劍身患肝硬化。當天,陳劍就住進了武漢市傳染病醫院。
石卉那時剛跳槽到一家禮品公司做文員。一開始,她并沒有意識到陳劍的病情的嚴重性。可一個星期后,陳劍出現了腹部腹水浮腫,黃疸高達900mu。由于腹水超過腹壓,陳劍的肚子腫得像要爆炸,還要經常做全身大換血,他被病痛折磨得想用刀子捅自己的肚子。2月20日,陳劍發生體內大出血,醫生無奈地對陳劍家人宣布,挽救陳劍生命的唯一辦法就是肝臟移植。
盡管醫生和家人都沒有明確地告訴陳劍他的病情,可他已經悲傷地意識到,他的生命可能已經走到盡頭了。大出血后第二天,看著一直守護在身邊的石卉,他忍不住流下淚來,說:“卉兒,你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可能……”石卉臉上掛著堅定的神情,幫他擦干眼角的淚,朝他輕輕一笑:“沒事的。以前,總是你照顧我,現在,請讓我好好照顧你。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要讓我成為最漂亮的新娘。”
此后,每天石卉都來病房照顧陳劍,她像個小媳婦一樣負責陳劍的大小便,擦身子,還說,等他好了,就和他結婚。陳劍轉過臉去,曾經在他眼里那么需要保護的小丫頭,卻承受著同齡女孩無法想象的苦痛,堅強得讓他心疼……
肝源在哪?這個時候,石卉想到了自己的肝臟。可醫院的檢查結果讓她失望了,兩人的配型不成功。
肝移植手術費用高,至少需要38萬。這么多錢到哪里去弄?陳家借遍所有親友,還遠遠不夠。3月20日,陳劍的父母將石卉叫到身邊,眼含著熱淚說:“原本留給你們做婚房的房子,可能要賣掉,我們現在征求你的意見。”石卉安慰他們,邊點頭邊說:“陳劍的病比婚房重要。”
陳劍家人以6萬元的低價賣出了房子,石卉也把自己的全部積蓄1萬元給了陳家。加上借來的錢,陳劍的手術費用差不多湊齊了。
陳家很快聯系了武漢市第一醫院。由于是該院第一例肝臟移植手術,醫院給陳劍減免了10萬的手術費。2003年3月29日。陳劍被推進了手術室,緊張而不安地等待了6個小時,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告知,手術進行得很順利,成功了。石卉第一次控制不住,淚水奔涌而出。
從手術室出來后,醫院給陳劍安排單獨病房、重癥監護室。幸運的是,陳劍醒后,生理各項指標都比較正常。只是,醫生也清楚地告訴他們,肝臟移植手術即使成功,也要看后面的排異反應,如果不出現慢排還好,一旦出現慢排,最終肝臟也會因為壞死而影響生命。
石卉聽了,很難受, 但是,她仍舊感謝上蒼讓陳劍擁有再生的機會。無論他的肝臟能存活多久,生命能夠延續多久,她決定,她要永遠地,陪著他走下去……
4月9日,石父將瘦了一大圈的女兒擋在了門口,不讓她再和陳劍繼續這段感情,他語重心長地說:“女兒,你現在這個樣子,這樣累,我們很心疼。你想想,即使他好了,也只是一個軀殼。你何苦?”
可在石卉看來,要放棄陳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陳劍是她的世界,而她自己,也是陳劍的世界。
石卉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父母發生了嚴重的沖突。石卉心里知道,父母是為她好。可是,她無法放棄剛剛從生死線上搶救過來的愛人。
小攤愛情物語
2004年6月,陳劍出院。房子已賣,石卉只好找了家巷子深處的小房子租住。
疾病帶給陳劍身體創傷,也對他精神打擊很大。出院后,他整天黑著臉,不說話。當得知換肝成功的人到目前為止最長的也就活了12年時,他情緒更糟。“他不開心,你不能哭;他開心,你應該更高興。”石卉默默地告訴自己,盡可能讓陳劍高興起來。
然而,不管如何,陳劍的情緒就是不見好轉。石卉十分心痛:自己及許多人好不容易將他從死神的手里救了回來,可是,他怎么能這樣放棄自己?她琢磨著要想個辦法,將他激醒。
2005年7月,石卉向單位請了三天假,同時將手機關機。整整一天,石卉都沒有出現,陳劍的心有點慌。第二天,陳劍不知在窗前看了多少次,還是不見人影,急了。到第三天,石卉還不出現,手機還是不通,他坐不住了,四處瘋了般尋找她。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石卉就是他生存下去的意義。
三天后,石卉終于出現了,她告訴他,如果他再這樣自暴自棄、自我封閉下去,她就真的不理他了。這一招真的很奏效,陳劍漸漸敞開了心扉,并按照石卉所說的,努力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去生活。
2007年,為了更好地照顧陳劍,石卉辭去了已經做了4年的文員工作,到民眾樂園租了個攤位賣女孩子們喜愛的首飾。從此,每天早上9點,幫陳劍服藥之后,石卉準時離開租住房,來到民眾樂園守攤。晚上9點,民眾樂園關門,石卉回家,照顧陳劍。身體情況好的時候,陳劍會去給石卉送飯,會去接她收攤。
一天又一天,石卉就這樣奔走在出租屋與攤位之間。每個月除去開支,能有一千多元的利潤。這些錢,加上親友幫忙資助的,還有醫保補貼,基本上能滿足陳劍服用抗排藥物的需要。漸漸地,大家知道了石卉和陳劍的故事,就給石卉的首飾攤位起了個名字,叫“真愛攤”。
活下去還有夢里婚衫
雖然石卉的守望就像一朵堅韌的小花,風雨無阻,但還是有人不斷地在她的耳邊小聲念叨:“石卉,別一根筋了,你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你都快三十了,還守著陳劍到幾時?要知道,陳劍是不能給你未來的……”
石卉一笑,她說:“你們說得有理,但是我相信并愿意求證愛情。”
石卉如此,陳劍就想:再沒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于是,他嚴格地遵守醫囑,按時服用抗排藥物,注意忌口。每天,還盡可能進行一些體能恢復,以增強免疫力。首飾攤位離住地有三站路,他堅持走著去給石卉送飯。當然,他更知道,最關健的,是自己要保持良好的心態,甚至忘記疾病的存在。
2009年2月,陳劍加入武漢肝友會。在這里,他發現,命運原來并不僅僅是對自己不公,還有許許多多與自己命運相同的人,而他們,卻在笑對人生,他覺得,他也應當笑起來,特別是面對石卉的時候。既然其他什么也給不了她了,每天就多對她笑吧……
7年來,醫生給陳劍共下過5次病危通知書,陳劍都挺了過來。
2009年下半年,陳劍與石卉向政府申請了廉租房。申請交上后,石卉望著陳劍,無限向往的樣子,她說:“真想快點把廉租房拿到,因為,15年了,你得給我一個名分了。2003年你就應該娶我的,你記得嗎?你說過的,28歲的時候就讓我成為最美麗的新娘。一轉眼,我都30歲了,老姑娘了……”“記得,記得!”望著一臉期盼的女友,陳劍心里忽然涌起太多的感動。
2010年3月下旬,陳劍又出現了一次慢排,住院治療后,情況有所好轉。醫生說,慢排如果還繼續發生,就意味著肝臟開始不正常了,慢排屢禁不止的話,生命就會受到威脅。陳劍似乎聽到了自己生命倒計時的聲音,于是更急迫地要完成7年前對石卉的承諾。
石卉呢,依舊就不信這個邪,她說陳劍挺過了第七次就一定能挺過第八次,以及今后的第九次、第十次……于是,她監管他吃藥,陪他治療,他病情穩定下來了就去守那個小小的攤位,繼續賺藥錢。她相信用上生命的全部,奇跡就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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