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解開心中抑郁情結的,是年少時用毛毛草編的草戒指……
隋坤鵬大學畢業以后。應聘到一家物流公司當上了理貨員。公司里沒有宿舍,他的工資又不高,只好跑到靠近郊區的地方租了一間小房子。那是一戶居民家自己蓋起的四層樓,他的一間在二樓的陰面,每個月的房租只要200元。
這天早上,他趕去上班,走到半路覺得不對勁,想了想原來是忘了帶鑰匙。沒帶鑰匙,他的抽屜就打不開,沒辦法工作。還不讓老板罵死呀?他趕緊往回返,然后就爬上房東住的四樓,輕輕地敲著門。敲了好半天,還不見有動靜。他懷疑房東家沒人,但又不死心,就趴到鎖孔上往里看,這才發覺一個女孩子正坐在床邊。他使勁地捶著門,大聲說:“我的鑰匙鎖屋里了,請你拿備用鑰匙給我使使!”
好一會兒,那個女孩子才站起身來,過來開了門,把一盤鑰匙都給了他。他生氣地質問:“你明明就在屋里,怎么……”他看著女孩子,剩下的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他覺得自己跟這個女孩子非常熟,一定在哪里見過,但一時竟想不起來了。他接過鑰匙,進到屋里取出了自己的鑰匙。又把鑰匙盤還給女孩子。他說:“我們在哪里見過吧?”
女孩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鑰匙盤,就默默地轉回身去,無聲地掩上房門,把他關在了門外。隋坤鵬心里暗罵了一句“有病”,就趕忙去上班了。
但奇怪的是,女孩子的影子卻總是在他眼前閃來晃去。他絞盡腦汁,卻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但就覺得跟她很熟,還有一種莫名的情愫他心里蕩漾,好像自己要等的就是她。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產生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攪得他寢食難安。他幾次找個借口上了四樓,都見到了那個女孩子,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但他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他找女孩子搭訕,女孩子只是冷冷地看看他,連一句話都沒有對他說。
這天下午,公司又接了一大單生意,庫房里放不下,老板跑到隔壁的單位去租借了人家的院子,然后就帶著他們去平整。那個院子已廢棄多年,長滿了野草。隋坤鵬去拔毛毛草,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立時打了個激靈。難道女孩子就是多年不見的向菲菲嗎?
向菲菲是他小學的同學。兩個人一直同桌。但后來,向菲菲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媽媽帶著她改嫁到了外地,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臨分手時,隋坤鵬送給了她一個音樂盒。向菲菲卻從路旁折了幾根毛毛草,編織成了一個草戒指,戴到了他的手上。那個草戒指他一直精心地保存著。因為他有一種預感,遲早會見到向菲菲。他也相信,菲菲一定在等著他。
他們果然見面了!
隋坤鵬興奮不已。一下班,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家,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正要出門,女房東卻推門進來了,把他堵回了屋里,冷冷地說:“小隋,咱們好好談談吧?!痹瓉?,她已經看出來了,隋坤鵬對她女兒感興趣,有事兒沒事兒總往樓上跑,她就是為這個來找他的。隋坤鵬打斷房東的話,問她:“請你告訴我,你女兒是不是叫向菲菲?”房東臉色一變,很是吃驚:“你、你怎么知道的?”她這就是默認了。隋坤鵬興奮地說:“阿姨,我們是小學同學呢,十幾年不見了,我得找她好好聊聊去?!?/p>
房東一把抓住了他,說:“那你就更不能去了!”隋坤鵬一呆,迷惑地問她為什么。房東臉色一沉,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她女兒得了抑郁癥。她帶著菲菲改嫁過來,又遭遇了丈夫的背叛,她恨透了男人,也把女兒看得更緊了,根本不讓她跟男生來往。結果,女兒先是自閉,然后就得了抑郁癥,她再怎么后悔都晚了。好在菲菲的病癥比較穩定,她不想讓他去打擾她,那樣她的病情就有可能加重,很危險。
隋坤鵬愣了一愣。
房東說幸好菲菲沒有認出他來,這樣最好,讓他及早換個地方住,省得惹出麻煩來。隋坤鵬問她,菲菲的病就沒治了嗎?房東說,她帶著菲菲到很多醫院都看過,醫生們說治療抑郁的最好辦法就是和她交流,讓她快樂??墒?,她試過了很多辦法,菲菲都拒絕交流,她也沒有辦法讓菲菲快樂。隋坤鵬咬了咬嘴唇說:“阿姨,你要是信任我,就讓我來給她治病吧。”
房東一驚,“你有辦法?”
隋坤鵬點了點頭。
房東也點了點頭。
送走了房東,隋坤鵬就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那里放著他那枚毛毛草戒指。他慢慢地拆開戒指,記住每一步,然后又重新編回去。試了幾次,他就學會了編草戒指。他趁著周末休息的工夫,跑到郊區去,編了整整一箱子草戒指。
晚上,他搬著那箱草戒指來到了菲菲的房門外,敲了好一陣子門,菲菲這才慢吞吞地開了門,仍是用那種冷冷的目光看著他。隋坤鵬忽然打開了箱子,然后問她:“菲菲,你知道這是什么嗎?”菲菲看到滿滿一箱子的草戒指,眼睛猛地一亮。她忽然想到了十幾年前送給那個小男生的草戒指,那是深埋在她內心深處的秘密呀。她望著隋坤鵬,顫抖著問他:“你是隋坤鵬?”
隋坤鵬連連地點著頭,“是我,是我呀!”
菲菲興奮地望著他。但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交流過了,甚至不怎么會說話了。隋坤鵬就拉著她到了自己房里,給她看了自己珍藏著的那枚草戒指。然后又說了很多很多。他興奮地看著菲菲,說:“我大學畢業以后,到這附近找了工作,住到了你們家,還就見到了你,你說神奇不神奇?這就是命運在冥冥之中召喚著我來找你呢,或者就是你這枚草戒指的魔力呀。”菲菲不說話,只是使勁地點著頭,眼睛里閃爍著淚光。
那天晚上,他們聊到了很晚。當然了,是隋坤鵬說,菲菲聽。但隋坤鵬明顯地感覺到,他們的心已經貼得很近了。
從那以后,菲菲就當起了隋坤鵬的聽眾。只要下了班,他就趕快回到自己的出租房里,他知道菲菲在等著他呢。他說的話題,菲菲都感興趣。他說了自己上大學時發生的那些糗事,逗得菲菲笑個不停。他給菲菲講鸚鵡的笑話,菲菲笑得花枝亂顫。他把菲菲拉到電腦前,教她怎么上開心網,怎么經營自己的小菜園。菲菲明顯對這個不感興趣。隋坤鵬求懇地看著她,對她說:“你得盡快學會了,好幫我做事啊?!?/p>
菲菲疑惑地望著他:“我幫你做事?”
隋坤鵬只好告訴她,他經營這么大一個農場不容易呀,可他馬上就要出差了,出差期間要是沒人幫著照看農場,收獲就會被別人偷走。他教會菲菲,就是想讓菲菲幫他照看一段時間。菲菲一聽說是幫隋坤鵬做事,就認真地學起來。她是大二那年退的學,退學前也會玩電腦,但退學后就再也沒動過?,F在隋坤鵬一教,她很快就學會了。她知道了農場中的很多事,到時間就要撒種子,還要及時收獲,也要把收獲物拿出去賣錢,再買回自己所需的東西。
隋坤鵬看她做得得心應手了,就放心地出差去了。
但他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菲菲坐不住了,就跑到物流公司去打聽,這才知道隋坤鵬根本沒有出差。而是辭職了。她想不透他怎么會忽然不辭而別,問清了他家的住址,買了張火車票,就急匆匆地趕過去了。
隋坤鵬還住在原先的村子里。菲菲打聽著找到他家,卻見房子還很破舊,想必是家里為了供他是如何的節衣縮食了。隋坤鵬的媽媽正坐在院子里擇菜。邊擇菜邊抹著眼淚。菲菲敲了敲門,如何就走到隋媽媽跟前,問她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以致使得隋坤鵬忽然辭職了。隋媽媽抹了一把眼淚,這才哽咽著說,隋坤鵬害了眼病,但治療要花很多錢,家里拿不出來,他也放棄了治療。最近病情加重了,他干不了工作了,才跑回家來的。
菲菲愣了一愣,忽然明白了。怪不得隋坤鵬一個本科畢業的高才生,只是到物流公司去當了一名理貨員。他教她上開心網,還讓她幫著照看農場,只是想讓她跟更多的人交流,帶著她逐步走出抑郁的誤區呀。她眼圈兒一紅,忙著問隋媽媽他去了哪里。隋媽媽沖村后指了指,說隋坤鵬去看責任田了。
菲菲一路小跑著找到了責任田??吹剿謇i坐在地頭兒上,望著那一片綠油油的責任田發著呆,手里攥著那個毛毛草的戒指。眼角兒掛著晶瑩的淚水。他看到菲菲,忽然呆住了。菲菲一拳打在他的肩上:“你要害死我啊!”
他望著她,看到她眼睛里的真誠,還有熱烈,他不禁怦然心動。他知道,那是只有愛才會具有的光芒。菲菲撲進他懷里,讓他把那個毛毛草的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他們兩個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