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一年一度的諾貝爾獎的評選就會牽動成千上萬人心。(至于有人專程跑到挪威諾貝爾獎總部,警告他們不要給本國人頒獎一事另當別論。)化學,物理,醫學之類的與咱無緣,也看不懂,只是看個熱鬧。可是文學獎,不知為什么最近在國人眼里也火了起來,盡管華夏作家可能無人能問鼎,但是擴大到亞洲,就不樣了,尤其是自己喜歡,為之瘋狂的作家,那就感同身受了。在獲獎名單公布的幾個月前,國內就有不少媒體開始炒作起村上春豐珂。進了10月后,簡直就像是已經決定了似的,有的媒體甚至還迫不及待地準備起“村上春樹榮膺諾貝爾文學獎之際的賀詞”來了,唯恐揭曉后再寫來不及。更有好事者連村上春樹獲獎致辭的題目都給他設計好了叫一《虛無的日本與我》。
提起村上春樹,國內是無人不知的了。他的《挪威的森林》自1987年司世以來,存世界各國已經被翻譯成包括中文在內的36種語言,發行量高達一千萬部,兩年前法國籍越南人導演陳英雄執導的同名電影將于今年12月11日在日本上演。據說這個首映日的挑選也是經過精心計算的,如果村上獲獎,頒獎的日期正好在此之前,可以再次掀起一個“村上熱”。可憐村上的粉絲(村上粉絲在日本自稱為“春斯特”,在中國應該叫“春卷”吧)頗有點“機關算盡”的味道。
其實日本國內有不少人一直在翹首盼望著村上春樹能得諾貝爾文學獎,尤其是今年日本流年不順,大家都盼望著有個“英雄”降臨,一掃國內沉悶陰霾。早從2005年起,日本的媒體就紛紛預測村上春樹能得獎,加上去年他推出新作一一《1084》(三卷本),在日本首期銷量一下突破380萬套,成為歷來最暢銷的硬皮書。今年5月,《1Q84》第一冊在中國內地首發,不久后又推出第二冊,引發新一輪閱讀熱潮。“春斯特”們認為,《1Q84》對當今日本社會進行了總結性思考,非常符合諾貝爾文學獎“具有理想主義”,“維護人的尊嚴與自由張揚人的價值”等評選標準。可是,果真如此嗎?對于部作品的評價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那是很正常的,但是對于一個作家的人品也是褒貶不一的話,就值得分析了。
去年年初,正當色列大肆屠殺巴勒斯坦人,加沙地區實施殘酷的封鎖,使得當地老百姓得不到基本生活保證,數十萬加沙地區兒童都處于死亡邊緣時,村上春樹被授予第24屆耶路撒冷獎。盡管包括日本民間組織在內的一些親巴勒斯坦團體則認為接受頒獎就等于支持以色列的政策,呼吁村上辭退該獎項。可是他不但非常高興地接受這一殊榮,而且還不遠萬里來到以色列耶路撒冷參加頒獎儀式
中東沖突之際的當事國頒發的文學獎自然無法擺脫政治爭議的陰影,這點村上春樹是很清楚的,在獲得耶路撒冷獎的消息之后,他曾經對是否出席頒獎儀式感到猶豫不決,因為以色列在加沙地帶的軍事行動也令他非常氣憤,但是他還是選擇了接受。因為他更知道耶路撒冷獎被人們稱為打開通向諾貝爾文學獎大門的“鑰匙”。雖然獲得耶路撒冷獎者不一定就能得到諾貝爾文學獎,但是如果連耶路撒冷獎都得不到的話,就會連諾貝爾文學獎的門都摸不著。雖然村上在許多公開場合都表示自己對諾貝爾文學獎不感興趣,顯得很淡泊。但是他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來到耶路撒冷。村上春樹的選擇卻告訴我們,他實際上是非常在意諾貝爾文學獎的。
但是為了不至于與以色列站得太近,在頒獎儀式演講中,村上春樹色厲內荏地批評了東道主以色列不久前在加沙地帶的軍事行動,他把人類比喻成撞墻的蛋,并聲稱“我站在蛋的一邊”。但是阿拉伯國家的民眾卻不領他的情。總部設在英國的阿拉伯語日報《生活報》為此專門在2009年2月刊登文章譴責他不應該從劊子手西蒙·佩雷斯手中接過獎狀,“因為佩雷斯的手上沾滿了無辜的巴勒斯坦人民的鮮血。……身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的作家,在通往世界文學的途中,你應該很清楚以色列的所作所為。村上春樹如果拒絕了以色列的獎章該有多好啊。這位描寫60年代的作家的作品已經在阿拉伯國家的書店有了一席之地。他已擁有很多阿拉伯讀者,作為一個優秀的日本作家經常出現在阿拉伯國家的雜志上。可是現在,我們還會繼續愛讀他的作品嗎?即使能,我們會原諒他犯下的錯誤嗎?”
“如果村上春樹真能捧得諾貝爾文學獎,他將成為第三位獲得該獎的日本人,”國內幾乎所有的媒體在10月7日之前被這種毫無根據的樂觀推測給籠罩了。
川端康成在1968年獲獎,大江健三郎則在1994年獲獎。但是,這次村上名落孫山了。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將2010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秘魯作家,詩人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Hario Vargas Llosa),以表彰他“對權力結構的制圖般的描繪和對個人反抗的精致描寫”。巴爾加斯·略薩的作品從1979年就開始介紹到中國來了,并自1980年代初開始組織翻譯巴爾加斯·略薩全部作品,但是遠遠沒有村上春樹那樣的轟動效應,由此,我們可以窺知諾貝爾文學獎的評選標準之一。就與同樣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來比較,川端康成之所以為世人關注是因為他唯美曼妙的文字與其獨特的情愫和對時代、個人的理解,他寫出了自己的悲傷和時代我的悲傷,表現了日本獨特的美感。大江健三郎說他的眼睛并沒有盯著世界的聽眾,只是在對日本的讀者說話。但是,他的作品中卻存在著‘變異的現實主義’這種超越語言與文化的契機、全新的見解和充滿凝練形象的詩。使他回歸自我主題的強烈迷戀消除了(語言等)障礙,通過對“核武器的悲慘后果與腦功能障礙的兒子問題的鍥而不舍的思考,大江通過薩特的存在主義獲得的哲學要素——人生的悖謬、無可逃脫的責任、人的尊嚴——貫徹其作品始終,形成了大江文學的一個特征。“而且大江作品中洋溢著民主主義思想和蓬勃向上的朝氣,具有較濃厚的人道主義傾向。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在藝術上都成熟地借鑒了西方現代派文學技巧,同時又充分運用日本文學傳統中的想象,把現實與虛構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開拓了戰后日本小說的新領域,并以撞擊的手法,勾勒出當代人生百昧,形成了當代日本文學的雙峰。這些都是被捧為美國“最受歡迎的外國作家之一”、德國“日本的卡夫卡”、英國“世界文學的原聲”的當下紅得發紫的村上春樹先生的小說中所沒有的。雖然村上春樹在全球譽滿天下,但在本國卻是個“無根之革”。誠然,村上春樹對時代和個人的觀察以及哲學問題的都有其獨特的視角和深度,這也是令人稱嘆的。也必須承認,他對語言的運用,驚艷的非現實小說的把握都是非常迷人而出色。這些也正是他的小說能夠擁有如此眾多讀者的原因。但是,當面對中國的“村上熱”時,筆者總會隱隱地感到有一絲不安。村上春樹的作品引入中國后,熱銷不衰,甚至被認為是一代城市“小資”誕生的主要因素之一,“村上”更一度成為“小資”的代名詞。有評論說,村上作品中描寫的城市情調容易讓中國城市讀者產生共鳴,其文字平直簡潔、幽默而富于調侃,也符合中國讀者的閱讀口味。這一印象顯然與日本讀者看村上差距甚大,究竟是何種因素造成了這種差距呢?他那種軟綿綿的,嘴上永遠銜著個奶嘴,不愿意長大的形象,正好與當下國內浮躁和責任感的喪失合拍,除此之外,可能就要歸功于無窮無盡的商業炒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