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人們對中國近期的刺激計劃可能存在浪費性支出感到擔憂,但它設計時主要考慮的是需求,而不是效率,所以任何負面結果可能都是短暫的。
中國的非均衡增長不可避免會引發有關其經濟強健程度的疑問。甚至連中國總理溫家寶都認為它是個問題,但他堅持認為,調整匯率并非解決方案的一部分;上周他警告稱,迫使北京方面調整匯率,會“給世界帶來災難”。
中國投資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如今已遠遠超過40%,私人消費的占比卻降至36%。一些觀察人士認為,這種投資消費失衡只可能會導致經濟崩盤;另一些人士則把這種失衡當作中國根本的動力源泉。真實情況介于兩種看法之間:盡管中國的經濟戰略沒有什么根本性錯誤,但它必須慢慢轉向更可持續的增長。
按照定義,經濟增長是由消費、投資和凈出口驅動的。走消費驅動增長路線的國家,沒有一個能在較長時期內維持高速增長。中國的情況(與主流觀點相左)是,過去十年里凈出口僅貢獻其增長的10%到15%。實事求是的講,如果沒有異常高的投資率,中國這樣規模的國家不可能在長達三十年的時間里維持兩位數增長。
正如世界銀行增長委員會(World Bank’s Growth Commission)所指出的,維持7%以上增長率達數十年之久的13個國家,全都擁有高投資率,且均曾在發展初期抑制消費。不過,在主要由東亞國家組成的這13個國家中,中國因異常高且仍穩步增長的投資率、以及成功避開所有嚴重的經濟放緩,而表現得尤為突出。它的GDP增長在過去二十年里從未低于8%,投資占GDP比例已從大約35%,穩步增長至遠遠超過40%。刺激計劃也發揮了作用,幫助中國毫發無損地渡過了亞洲金融危機及最近的全球金融危機。
盡管補貼和利率政策鼓勵了中國的投資,但其它國家的情況同樣如此。對于中國相對較高且更加穩定的投資率,還存在另一個解釋。作為一個前中央計劃經濟國家,中國目前仍在更大程度上依賴銀行系統與企業留存利潤來為投資融資,尤其是為基礎設施投資融資——在通常情況下,這類投資本應由政府預算融資。由于中國各大銀行均屬國有控股,因此,任何未來的貸款減記都不是私人損失,而會由政府吸收,所以,這些減記可以被看成“準財政赤字”。這類赤字是否會導致金融危機,取決于中國的信譽。鑒于其相對較低的負債率(Debt-to-GDP ratio)及異常高的外匯儲備,中國擁有足夠的緩沖。
中國脆弱與否,更多地取決于如此之高的投資水平是否正得到有效利用。最糟糕的可能情形是前蘇聯——龐大且多半都被浪費的支出導致了經濟崩盤。但中國的情況與之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幾乎沒有跡象顯示中國的投資回報率異常之低,而且中國經濟并非在封閉環境中運行。中國企業面臨來自國內外的競爭壓力,這有助于抑制效率低下。人們也不應該將中國較低的消費率與生活水平提高乏力混為一談。事實上,中國的私人消費與工資每年都在以8%到10%這一令人贊嘆的速度增長。
既然GDP和消費均增長迅速,中國為何還要放棄它的非均衡增長策略呢?我們反而該來主要關注一下,中國較高的投資水平能否繼續創造足夠的回報、或在更廣泛意義上能否持續。
盡管人們對中國近期的刺激計劃可能存在浪費性支出感到擔憂,但它設計時主要考慮的是需求,而不是效率,所以任何負面結果可能都是短暫的。我們更該擔心的是,隨著環境問題以及收入差距拉大的社會影響正構成越來越大的挑戰,投資驅動型工業化戰略是否可以持續。
本文作者系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高級研究員、前世界銀行中國業務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