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日,美國史學教授艾倫·布林克利推出了新的作品,這次他把目光對準了已經去世40余年、在美國新聞史上赫赫有名的亨利·魯斯(Henry Luce)先生。作為《時代》周刊、《財富》雜志等著名刊物的創始人,《出版人:亨利·魯斯和他的美國世紀》一書以傳記的形式,罕有地披露了魯斯的私人生活。
作為當今美國乃至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新聞周刊,《時代》周刊有世界“史庫”的美譽,它每年推出的“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人物”,都會掀起一陣波瀾。可是誰能想到,這份著名的周刊,在魯斯和他的伙伴布里頓·哈登創立之初,甚至無法完成一篇專業意義上的稿件呢?
除了《時代》周刊,魯斯創立的傳媒帝國里還曾經擁有《體育畫報》、《財富》和《生活》雜志,在電視和網絡匱乏的年代里,他從方方面面影響了美國人的生活理念,其影響力連如今的傳媒大王默多克都望塵莫及。
創立“時代”傳媒帝國
出身貧寒的魯斯和哈登攜手創立了《時代》,盡管他最初并沒有哈登出色,但在后者去世后,是他把《時代》發展壯大的。
盡管許多人都知道《時代》周刊的大名,但卻未必知道他的創始人之一魯斯出生在中國。1897年9月,受北美長老會的派遣,耶魯大學畢業生溫斯特帶著新婚3個月的妻子伊麗莎白乘船橫渡太平洋,來到中國山東擔任物理教師,一起來的還有她肚中的胎兒。1898年4月3日,一個男孩降生了,他就是魯斯。
在14歲之前,魯斯都和父母、弟弟妹妹生活在中國,而在他離開前夕,當時的中國正在經歷著一場革命,這段經歷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政治信仰。魯斯給一個到中國拜訪他父母的朋友寫信,稱中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居住著一個偉大的民族,這里有著偉大的過去,并擁有更偉大的未來”。
回到美國之后,魯斯靠自己的努力考取了耶魯大學,加入了后來孕育了美國社會當權派的著名秘密社團“骷髏會”。耶魯大學對魯斯更重要的意義還不在此,而是他在那里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人——哈登。盡管哈登出生在紐約一個富裕的家庭,而魯斯只是一個靠助學金完成學業的窮孩子,但兩個擁有才華的年輕人幾乎在相遇的那一時刻,就被吸引在一起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魯斯和哈登在南卡羅來納州一座滿是灰塵的訓練營里,決定創辦一本讓普通美國人都了解新聞意義的雜志。1923年3月,《時代》周刊誕生了,在當時根本沒有一本像樣的刊物讓人們了解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兩個年輕人的“壯舉”被其他出版人看作魯莽,預言他們將以失敗告終。
受到輕視也不無道理,因為在創立之初,《時代》周刊的記者們根本拿不到料,只能坐在工作室里等著加工《紐約時報》發出來的信息。但僅僅幾年后,這一局面就得到了改善,兩個創始人用自己卓越的新聞才華領導著這本初生的雜志,魯斯稱這位合作伙伴是一個“有創造力的人”,因為他更多地從事創新性的工作,而自己只是充當推動器。當《時代》終于有所好轉時,不幸降臨,哈登在1931年去世,發展的重擔隨即落在了魯斯身上。
魯斯和哈登一樣,對新聞報道充滿著熱情,不同的是,他還熱衷鼓勵旗下媒體參與政治討論。傳記作者布林克利說,魯斯甚至夢想去左右美國總統大選!1940年,他在羅斯福與溫德爾·威爾基之間支持了后者,并把《時代》周刊變成了溫德爾的宣傳陣地,他的瘋狂讓《時代》周刊的編輯們都感到膽戰心驚。魯斯不喜歡羅斯福,可笑的是,溫德爾本人在競選失敗后反倒和羅斯福總統夫婦共同創建了非政府組織自由之家。1948年,魯斯再次押錯了寶,在杜魯門和托馬斯·杜威之間選擇了托馬斯,因為杜魯門是“庸俗的小巴比特”(在美國,巴比特被視為自滿、庸俗、短視、守舊的中產階級代表)。
1941年2月17日《生活》雜志上出現了魯斯的文章,他自信戰后將是“美國世紀”,他預言美國將成為“強大的國家,美國的理想將傳播到世界各地,把人們從野獸那個層次提升到贊美詩中所說的比天使略低的層次”。盡管在當時看來這有點癡人說夢,但半個世紀后人們終于知道他是對的。
備受壓抑的私生活
雖然人前很風光,但是結過兩次婚的魯斯備受壓抑,他在晚年甚至抱怨沒有一個真朋友。
魯斯是20世紀美國媒體圈一個教父級的人物,但他的私人生活卻不怎么順利,即便是與好伙伴哈登的關系也很糾結,兩人在不斷的合作中勾心斗角。
早在“骷髏會”時,社團伙伴就給兩人畫了一幅他們騎在馬背上用長矛決斗的畫,頗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魯斯都活在哈登的陰影下,比如每當他走進紐約耶魯俱樂部,侍者都會用“哈登先生”向他問候,因為他一直以后者的名義在那吃飯。
在哈登去世前的日子里,魯斯經常去“看望”他,因為哈登手里同樣握有30%的公司股份,而魯斯要得到公司的絕對控股權就需要得到它。但哈登禁止家人在他死后的40年里出售自己在時代公司的股份,這直接導致魯斯在他去世后一周就把他的名字從雜志版權頁上抹去,而這個名字再也沒回到原處。更悲涼的是,一年之內哈登的家人就違背了哈登的遺愿,在與魯斯討價還價后,出賣了哈登在時代公司的股票,使魯斯最終成為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雜志出版人。
魯斯有過兩段婚姻,第一任妻子叫莉拉,兩人結婚后才發現性格大不相投。魯斯不愛閑聊,但每天下班回家,總是看到莉拉和一群朋友圍著茶幾聊天。沒多久,兩人便分了手。第二任妻子是著名劇作家克萊爾,在結婚后相當長的一段日子里,兩人相處得很愉快,但后來婚姻出現了裂痕。布林克利在書中披露說,1960年魯斯甚至嘗試服用LSD(中樞神經幻覺劑),而引誘他體驗這種藥物致幻所帶來“寧靜”的正是妻子克萊爾,她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挽救兩人瀕臨破裂的婚姻。據說魯斯在用了致幻劑之后,會坐在書桌邊安安靜靜地閱讀馬修魯斯·阿諾德(19世紀英國的詩人和評論家)的傳記。
可惜的是,無論幻景如何魅惑,出生于傳教士家庭的魯斯依然信仰維多利亞時代的理念:責任和道德修養。在他和克萊爾冷戰的時候,他愛上了比自己小31歲的交際花坎貝爾,一度情不自禁地要迎娶對方,以給她一個名聲。這段“老少戀”每天都是當時紐約八卦雜志的話題,在相愛3年后,兩人宣告感情破裂。
克萊爾是一個有頭腦和判斷力的女人,渴望擁有成功的事業,而不是籠罩在魯斯的陰影之下。魯斯說服當時的總統艾森豪威爾接受克萊爾,最后這名劇作家被任命為駐意大利大使,而且一度是副總統的熱門人選,這多少和魯斯的影響力有關。隨著年齡增長,兩人感情越來越深了。與妻子熱愛社交不同,“魯斯是一個很奇怪的人,雖然是媒體大鱷,但他并不善交際,喜歡用自負來補償心底的不安全感,比如他曾說過自己比愛因斯坦還要聰明,因為愛因斯坦只是個專家,而自己是個全才”,布林克利在書中分析說。1967年2月28日,魯斯因心臟病去世,享年69歲。
追逐夢想的魯斯是孤獨的,在他的晚年,他寫信抱怨說,“除了《時代》周刊的同事外,我從來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在紐約這個大城市里面,幾乎沒有一個人邀請我一起吃頓便飯或者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參加社交晚宴,我經常去的地方除了商業宴會就是群體聚會。”對一個坐擁百萬財富的人來說,這真的太傷感了。 ■
1.1967年2月28日凌晨3點,魯斯因冠心病去世,《時代》周刊為其做了一期紀念專刊,以緬懷這位“時代之父”。
2.魯斯與第二任妻子、著名劇作家克萊爾曾經是讓人羨慕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