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作家伊恩.麥克尤恩:從“恐怖伊恩” 到“陽光先生”

憑《贖罪》享譽全球的62歲英國作家伊恩·麥克尤恩今年3月發表新書《日光》，將其一貫荒誕不經的故事安置于“全球變暖”的集體認知。差不多同時，南京大學出版社為紀念這位“自1945年英國最偉大的50名作家之一”出道35周年，推出他獲得“毛姆獎”的處女作短篇小說集《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中譯本，令中國讀者得以一睹“恐怖尤恩”在文壇火花四濺的第一擊重拳。

英國文壇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伊恩·麥克尤恩曾反復做一個夢：他打開抽屜，發現一份從未發表的小說手稿，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這簡直是他寫過的最棒的一部作品，他得趕緊把它送到出版商那去。夢醒后，他想起自己的新書《日光》就要面世了，這部耗費了他近5年時間來創作的以氣候變化為主題的小說，會不會就是夢中出現的那部最棒的作品呢？

從21歲動筆寫文章至今，盡管麥克尤恩已成為暢銷書榜的常客，作品在全球賣出1500萬冊，獲得過英國布克文學獎、美國國家書評人獎等多個獎項，他筆下的許多故事被搬上銀幕，他卻依然認為 “最好的小說”離自己總有一臂之遙。

今年2月，南京大學出版社推出《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中譯本，紀念這位獲得過“毛姆獎”的作家出道35周年。這本書只有薄薄的198頁，卻將讀者拉入一個幽暗暈眩的怪誕世界。麥克尤恩曾說：“人的許多能力不會隨著年歲漸長而提高，比如說寫作。”他的確擁有一個非凡的開頭，而綿長的后勁確保他與馬丁·愛米斯、朱利安·巴恩斯齊列英國文壇三駕馬車，并成為領銜的那一個。

氣候變化是一個人性問題

“人類的理想和行動之間存在著可笑的隔閡。他們對氣候變化的態度就像對待減肥，你知道不能繼續胖下去了，但仍然控制不住大吃大喝。”

去年12月，鬧哄哄的哥本哈根氣候大會產生了什么效果目前還很難說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它改變了一本小說的結尾。作家伊恩·麥克尤恩在對哥本哈根會談結果“感到非常絕望”之后，改寫了他的新作《日光》中原本有關峰會成功簽署協議的章節。

新作《日光》講述了中年物理學家邁克·比爾人生中的10年。故事從2000年這位超重、自負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搞砸自己的第五次婚姻開始，結束于2009年，他試圖通過發明一種新型可持續能源來一場事業上的咸魚翻身。麥克尤恩以不同于以往的幽默與諷刺筆調，展示了環保行業里的逐利行為。他并未在書中明示自己對于氣候問題的立場，而把它看作“人性探究”。

麥克尤恩在上世紀90年代末便有了以氣候變化為主題進行創作的念頭。2005年，他在北極零下30攝氏度的冰封峽谷徒步旅行，并拜訪了北極的藝術家和科學家，被他們在轟鳴的空調房里對氣候變化問題進行理想主義討論的反差強烈震撼，繼而有了《日光》的初步構思。他認為：“人類的理想和行動之間存在著可笑的隔閡”。小說中邁克·比爾無法控制地越來越胖、身患癌癥卻不采取任何措施，正如人們對全球變暖放任自流的態度。

普通讀者會被書中的量子物理術語嚇跑嗎？ “你不用什么都懂，我自己也未必全都懂”，麥克尤恩花了一個圣誕假期來研讀相對論入門，并坦言自己一頭霧水。

評論界普遍認為這本書有別于麥克尤恩以往的作品。麥克尤恩說：“我的哪部書又不是呢？”他通過19部已發表的作品證明自己能夠勝任各種題材，浪漫、間諜、懸疑、科學……這有賴于他的廣泛閱讀和大量調研。為寫好以神經外科醫生為主角的《星期六》，麥克尤恩親自觀摩了幾場腦部手術。扎實的細節，精妙的敘述和出人意料的情節，無怪乎影視界都鐘愛他的作品。根據《贖罪》改編的同名電影獲得了2008年金球獎最佳影片，今年還會被改編成歌劇。他的短篇小說《蝴蝶》兩次被改編成電影，《立體幾何》則被BBC4臺改編，由文藝偶像伊萬·麥格雷戈主演。目前，他正忙于將自己的小說《在切爾西海灘上》改編成電影劇本，將由薩姆·門德斯執導。

溫柔的“恐怖伊恩”

麥克尤恩二十出頭就對愛情的逝去和婚姻的乏味表現出敏銳的直覺。

南京大學出版社今年2月推出的《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中譯本，是了解這位作家的最好入口。這8個富有實驗精神的短篇，探討了對青春期的迷戀及對成人世界的厭惡。這本書在英國出版次年就獲得了毛姆獎，讓他向成功作家邁出第一步。很難想象20來歲的麥克尤恩能對乏味婚姻和感情僵局有如此敏銳的體會。在《立體幾何》中，丈夫通過一個玄妙的幾何方法，讓話不投機的妻子從床上消失了！《只愛陌生人》則是打響他“恐怖伊恩”名號的小型長篇，講述了一個關于美的追求者為了滿足私欲，將憧憬對象摧殘致死的故事。

麥克尤恩對禁忌題材的偏愛讓人好奇他的童年是如何度過的。他1948年6月21日出生于倫敦西南部的小城愛德肖特，在軍官父親駐扎的利比亞軍事基地度過幼年的大部分時光，是個膚色蒼白、滿臉雀斑、被母親呵護有加的害羞男孩。這便不難理解《夏日里的最后一天》中溫暖憂傷的戀母情結。他成績中等，害怕當眾發言，直到16歲被人夸贊才“真正聰明起來”。這種對成長的抗拒、與現實世界的疏離可以從《與櫥中人的對話》中看出。被英文老師領進濟慈、柯勒律治、華茲華斯等人組成的文學世界時，麥克尤恩大概不會想到十多年后自己也會在文壇占據一席之地。他1970年獲得蘇塞克斯大學英語文學學士學位后，赴東英吉利大學學習“創造性寫作課程”，提交的碩士畢業作品便是《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那一年他27歲。

那時候，他與女友佩妮·艾倫是一對甜蜜的戀人。這本短篇集作為兩人多年后分崩離析的預言，意味深長。1995年，佩妮忍受不了他身為“風頭人物”的負面效應，與他結束了13年的婚姻。2年后，麥克尤恩與《衛報》評論版的編輯安娜蓮娜·麥克菲結婚。佩妮則去牛津當“靈醫”，她后來的舉動顯示她并無“醫治”自己家庭關系的能力。1998年，麥克尤恩的《阿姆斯特丹》獲得了布克獎，佩妮用她的方式表示了祝賀：先是把離婚內情公布到互聯網，對麥克尤恩大肆詆毀，在法院判她誹謗罪并將孩子撫養權判給麥克尤恩后，她在1999年擅自把他們13歲的兒子格雷格帶去法國生活。于是麥克尤恩在2年后出版了《贖罪》，一個有關傷害和自我救贖的故事。

鬧劇并未結束。麥克尤恩經歷了母親患上老年癡呆癥的悲痛之后，在2002年從姨媽口中得知自己并非獨子：母親羅絲嫁給父親前是別人的妻子，與父親有多年的婚外情，并生下了一個年長自己6歲的哥哥，在二戰時被送人。這個名為大衛·夏普的泥瓦工哥哥現在與麥克尤恩保持著來往，麥克尤恩還為他的回憶錄作了序。

經歷了戲劇性的種種，但麥克尤恩對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分析并無興趣。他住在倫敦城區的大別墅里，熟悉《星期六》的作者不會對里面的擺設感到陌生。他保持寫作狀態的秘訣是“我愛的女人恰巧成為了我的妻子”。“這是一種幸運，它帶給我安全感和好奇心。我知道有些作家要依靠苦難來激發寫作，但我不是這樣，如果我不開心，就無法工作。”

在《日光》中，麥克尤恩把主人公推向媒體的風口浪尖。麥克尤恩對這種處境不說甘之如飴，卻也能夠理性看待。“上世紀70年代，你絕對想不到專欄作家也能成為媒體的寵兒。那個年代，寫書掙不了什么錢；如今這個時代，更喧鬧、更低俗、更功利，當然，也更有趣。” ■

根據小說《贖罪》改編的同名電影受到很多觀眾的喜愛。

伊恩·麥克尤恩主要作品年表

1.《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1975

2.《床第之間》1978

3.《水泥花園》1978

4.《只愛陌生人》1981

5.《銀玫瑰》1985（兒童文學）

6.《時間里的孩子》1987

7.《無辜者》1990

8.《黑狗》1992

9.《白日夢想家》1994（兒童文學）

10.《愛無可忍》1997

11.《阿姆斯特丹》1998

12.《贖罪》2001

13.《星期六》2005

14.《在切爾西海灘》2007

15.《日光》2010

作品改編的影視劇

1.《夏日里的最后一天》1984

2.《蝴蝶》1988

3.《只愛陌生人》1990

4.《無辜者》1993

5.《水泥花園》1993

6.《最初的愛情，最后的儀式》1997

7.《立體幾何》2002

8.《愛無可忍》2004

9.《蝴蝶》2005（第二次）

10.《贖罪》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