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愛比時光堅韌

A

認識林彥的那一年我很宅，剛剛大學畢業(yè)，待業(yè)。生活很閑，于是夜夜在各種群里瞎扯，然后碼字，以此謀生。我跟叫林彥的同學年紀相當，作息時間相符，性格相補，又混同一個圈子，理所當然的熟悉起來。

他在中國的最南端，而我在最北，一起在各種論壇上天南海北。我前腳發(fā)帖他后腳就跟，要不就是他利用工作時間用大量的冷笑話對我的QQ狂轟濫炸。

某次群里熱火朝天的交換成員照片，對相貌有點點驕傲的我隨意發(fā)了一張上去。Q群里還是小小的震動了一下，林彥第一個蹦 出來說，夏妮是我的誰都不許出來搶否則殺無赦。

而我看著他的照片，典型的南方男子。濃厚的眉毛，干凈明朗的線條。在海邊笑起來，燦爛如花明亮如星， 透徹的很透明。于是他成了我的愛妃我是他的王爺。

可憐的愛妃請求尊貴的王爺留個電話號碼，他在QQ那邊發(fā)了可憐的表情。我在QQ里淫蕩的笑著，叫他先侍寢。他發(fā)了個跳脫衣舞的表情然后百般哀求。我繼續(xù)冷漠的無視。終于他忍無可忍，他說我恨你我恨你，我去問你編輯你的電話，不信砸不出來。我好生氣我隱身你不要跟我講話，人家那么用心你一點都不愛我。

我對著電腦竟然笑出來。畢業(yè)之后，好像好久沒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出來?？粗虬l(fā)來的照片，結實的臂 膀。突然想起好久沒和我的小男朋友通電話了。

那個時候，我的生活并不是太如意。從大學的風生水起掉落到畢業(yè)之后的處處碰壁。租住的老樓潮濕而又悶熱，尤其關鍵的是，離我的小男朋友很遠。他在城中，我在城郊。一個禮拜五天工作日，要見面仍然很難。要坐公交，要倒地鐵。彈鋼琴的雙手也要洗菜做飯，一個人的柴米油鹽。

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快樂在生活中，也變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兒。大學畢業(yè)，朋友各散，前程似錦。我一個人留守在這個城市，除了那段還算美好的愛情之外，一無所有。 只是寂寞，寂寞。

B

易天陽是我的小男朋友。當年建筑系的高材生追求藝術系的小花朵還成為學校的一段佳話。如今的他，貴為金領，朝九晚五英俊瀟灑;而我，日夜顛倒不修邊幅。

在我穿著從地攤淘來的破爛牛仔褲和假LEVIST恤跟他參加他們公司年終聚會的時候，好脾氣的易天陽還是生氣了。他跟我說夏妮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大學畢業(yè)證白拿的嗎，找個工作有那么難么高不成低不就。怎么說你也得為我想想，我怎么跟同事介紹說名牌大學畢業(yè)的女朋友還在待業(yè)。

易天陽的最后一句話說出了重點，嫌我丟了他的人。其實我也沒有跟他講，易天陽，你叫我怎么去拿一張單薄的畢業(yè)證去跟人家拼后臺。這個本科已經(jīng)不值錢的年代，不是誰都能像你那樣，建筑商的愛將，年輕的設計師。而我呢?我留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也只是為你。何況我也是在自力更生，我只是不愿意拿著名牌畢業(yè)證去主持婚禮司儀來玷污我的專業(yè)，更不愿意到處走秀看人臉色。而易天陽，驕傲如你，什么都不會明白。你也從不會知道，這個城市，漸漸磨平了我所有的驕傲，也許還有愛情。

C

第一次接到林彥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敷屈臣氏的廉價面膜。典型南方男人溫柔的聲音，干凈明亮。他說，怎么辦親愛的王爺，我睡不著竟然想起你的臉。

我捏著電話嘲笑他，怎么我的愛妃，做了噩夢想找人哄你入睡了嗎?他也窘，笑著說，東北的姑娘都像你一 樣伶牙俐齒古靈精怪嗎?我回他，南方的男人都像你一樣細膩容易動情嗎?

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貼著面膜嘴角上揚的臉，突然覺得斗嘴也是這樣的有樂趣。

愈加頻繁的煲電話粥。他很幽默，連冷笑話都繪聲繪色。笑得我眼角都有了細碎的笑紋。跟他講，第二天快遞的各種眼霜眼膜一起送到。

在我電腦崩盤罷工的時候，給我修電腦的不是易天陽，而是利用上班時間，費勁巴拉的跟我遠程的林彥。在我電話停機找不到我的時候，忙著找我忙著給我交話費的不是易天陽，而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我停機的林彥。在我失眠的時候，陪我講話的不是我的正牌男朋友易天陽，而是明天還要上早班的林彥。

我給自己找無數(shù)的借口。我只是寂寞，需要人陪我聊天。我跟林彥只是脾氣投緣，是好的哥們。我跟易天陽只是工作忙，感情并沒有變。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借口給誰聽，也許更多的是為了說服自己。

D

每天早晨睡眼朦朧的取報紙，然后圈工作信息。在一堆雜七雜八的信息中，圈出了一條電臺擴版，對社會招 集新主播的告示。

拿好了大堆的履歷表，證書，化好精致的妝容。對著鏡子微笑，提氣，給自己加油。套上唯一一套像樣的套 裝出門。

面試的領導很慈善，對我的專業(yè)素質還算滿意。問我，小姑娘，這是檔晚間節(jié)目，你能堅持得了嗎?我微笑，標準地露出八顆白牙，我說，能的。他說，這檔節(jié)目是新開的，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可以先來實習三個月，如果欄目辦的不錯的話，我們正式聘用你。有信心么? 我說，有的有的，這是我的專業(yè)嘛。領導繼續(xù)說，但是，員工宿舍滿了，所以你上班可能不會太方便;剛開始的工資也不會很高，因為屬于試用期嘛。我繼續(xù)點頭微笑。我想，我需要這個機會，不管多困難。

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易天陽，充滿喜悅地說親愛的，我應聘成功了。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易天陽平靜的語 氣，他說，好的，知道了。晚上帶你去吃飯。然后收線。

搖搖頭，買了袋豬蹄獎勵自己。

在車站等車的時候，無聊的發(fā)短信給林彥。我說，哥們，以后不能跟你貧了，我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那面馬上打電話過來，在一片嘈雜中大喊，夏妮，你應聘成功了呀，應該好好慶祝一下啊。夏妮啊，你挺牛啊，一去就給解決了啊。我拎著豬蹄刷卡上公交車，我說林彥，怎么你比我還興奮呢。林彥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問什么幾點工作啊，幾點收工啊，安全不安全啊，待遇如何啊。三分鐘之后，我打斷他的話，我說，林彥，你都趕上我媽了。

易天陽帶我去吃日本料理。我對著精致的盤盤碟碟有點下不去手，琳瑯滿目的堆了一桌子。易天陽穿著西裝襯衫，阿瑪尼，ZARA，用著CK香水。我說，親愛的，咱不用這么奢侈，我覺得，吃頓豬蹄就好了啊。這家料理好貴的。易天陽熟練地夾起生魚片，沾著湯汁，說，夏妮，我養(yǎng)得起你。

我看著面前精致優(yōu)雅的這個男人，他有他的理想，有他的事業(yè)，有他的追求，并且，亦步亦趨的走得堅挺而穩(wěn)定?？墒?，我怎么有種感覺，兩個無話不說的人，終于變得無話可說，漸行漸遠。

E

打電話給閨密謝冰瑩，一是告訴她，終于找到了一份還算感興趣的工作，二是告訴她，我跟易天陽，貌似要玩完了。

畢業(yè)了一年多，她還是一樣的尖酸刻薄嘴不留情。她說，夏妮，我要是你，我就抓牢易天陽的領帶，先結婚再說，怎么的人家也是一個金領。你啊，就是太要強，早知道你今天退縮，當年還不如讓給我。

我捂著電話咯咯咯笑個沒完，導致她在電話那頭罵我變態(tài)。我說小謝同志，我覺得我很寂寞，哪怕手里握著愛情，也深深的感覺到不安。

這個女的非?？畤@的告訴我說，她也有同感，貌似越長大，該有的都有了的時候，卻越來越覺得孤單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跟小謝同志是勢不兩立的。我們參加一個社團，我們競選同一個學生會崗位，我們喜歡同 一個男人。誰都不服誰。直到易天陽緊緊追在我身后的時候，她才甘拜下風，化干戈為玉帛。跟我好得形同連體人。

直到畢業(yè)，她出國，遠赴日本。我留守，毫無底氣的拼搏。從開始的保持一周一通電話，到一周一封EMAIL。越洋電話費很貴，所以我也一直 沒有時間告訴她，我特別懷念那時候大家湊在一起的日子。不論是在避風塘嬉笑著打牌看雜志，還是湊錢吃自助餐最后扶墻回宿舍幾天不吃飯，還是逛街買衣服互相調侃講價的日子，都讓我無比無比的懷念。

還記得一年前送她上飛機的時候，她還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囑咐，要堅持奮斗，堅持夢想。那年的 《奮斗》紅遍大江南北，她告訴我，做女人就要做夏琳。時刻堅定著自己。可是我也沒有勇氣告訴她，小說只是小說，電視劇也只是電視劇，我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F

在我N年前剛步入大學的時候，老媽就在我耳邊碎碎念，不許談戀愛，不然打斷你的腿。我謹遵教誨地低調行事，直到遇見了易天陽。

我真的沒遇見過比易天陽還要笨的男生。我在網(wǎng)吧聯(lián)機玩反恐的時候，在自己最熟悉的比賽地圖上，在最最 緊要的關頭，我突然被自己的同伙擊斃了。

我咬牙切齒地站起來，在網(wǎng)吧里大喊，代號ETY的，你給我站起來，會不會玩啊。我吼他的時候用了播音的氣沉丹田法，聲音格外的渾厚而遠揚。

易天陽戴著棒球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舉手說，是我。我看他長得還挺帥的，就又沒底氣地坐下了。誰知道他還湊近乎的說，要彌補我，請我吃飯。

在他請我吃了好幾頓飯之后，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那個室內(nèi)設計作品經(jīng)常獲獎的傳說中的建筑系小王子，易天陽。原來他就是那個小謝同志一直偷偷喜歡，偷偷崇拜的易天陽。

易天陽追求的方式很特別，他只是設計了一套裝潢很公主的，很卡哇伊的，很很很特別的房間。然后發(fā)到校園BBS上，在點擊率過萬的時候宣布，這套房間，獻給我的公主，并且懸賞征集了這個匿名的公主。

當我在人群中被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很意外的。因為我從來不逛那種無聊的BBS。所以我壓根就不知道易天陽這個小子費了那么大心思。但是當他捧著幾個房間的模型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是感動了。每個房間都很精細，像小時候玩過家家的那種公主屋。更可貴的是，他利用轉彎、墻壁的拐角拼成了一個“I LOVE U”。

我嘲笑他說，看不出來打游戲笨手笨腳的易天陽，還心靈手巧的呀。易天陽把模型遞給我，鄭重地說，我從來都不把作品送人的，這個是我特意為你做的，為了在以后的生活中，讓你教我打游戲，并且不再罵我笨，我決定鄭重向你表白，我愛你。

我的易天陽，就是這個怕挨罵而表白的易天陽，是可愛的，青春的，套著耐克的運動衫，就可以耀眼得不得了的易天陽，是跟我吵架會偷偷哭的那個大男孩，是被我欺負會嘟嘟臉蛋不開心的那個小孩子;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一直走在前頭，驕傲，冷漠，淡定，成熟的易天陽。這樣的一個人，叫我覺得陌生。

G

電臺的工作比想象中的還要辛苦，每天要閱讀大量的稿件，篩選作品，歌曲要配好，要事先錄制一遍。

節(jié)目晚上11點鐘開始，凌晨一點結束。前半部分是點歌，后半部分是情感傾訴。這座鋼筋水泥塑造起來的城市，看起來 繁華，其實，不幸福的人那么多。表面光鮮的白領卻夜夜失眠。外人羨慕的模范夫婦其實早已經(jīng)分居很久，貌合神離。看起來優(yōu)異的學生，其實多次逃課，連成績單都是偽造的。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而真的，往往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開始忙碌起來之后，倒也不覺得易天陽陪伴我的時間少。反而更能體諒他。林彥打趣我，女人的生活一旦有了事業(yè)后就是不一樣。

不知道林彥到底有怎樣的本領，時常能弄到異地的訂餐電話啊，訂花電話啊之類。每次只要他一打電話，發(fā)現(xiàn)我沒有吃飯的時候，二十分鐘過后，肯定會有外賣送過來。我打算付錢的時候，送餐的人說，林先生已經(jīng)預先付過10次套餐的費用了。

打電話給林彥。他也只是笑。林彥有時會在網(wǎng)上收聽我的節(jié)目，或者掐準時間打熱線進來，時而偽裝大齡單身男青年，大吐苦水，時而偽裝成聽眾，表達對我的無比崇拜。掛斷電話再偷偷發(fā)個“哦也”的表情給我，以表示成功。

工作還算愉快，就是晚上回家成了問題。時間晚，已經(jīng)沒了公車，打車還浪費。于是翻出大學時候的自行車，省錢外加鍛煉身體，一舉兩得。

雖然一個人的行程有些寂寞，但是戴上耳機，世界也就不那么無聊。那天剛下過雨，空氣清新，地面還有些潮濕。因為已經(jīng)凌晨，所以街道上車輛稀少。剛出單位不久，一輛車就從后面沖上來。躲閃不及，連車帶人摔倒在地上。膝蓋和手腕隱隱作痛。

司機貌似喝多了酒，罵了一句就沒再做停留。推開身上的自行車，罵了句晦氣。打電話給易天陽，他已經(jīng)睡下了。聲音朦朧。我什么都沒說，輕輕的掛斷了。盯著手機屏幕半天，他也沒有打過來，大概，已經(jīng)熟睡吧。

正扶起自行車的時候，電話響起。我偷偷的笑了下，這個小子還是有點良心的嘛。怎么說也是老夫老妻了。這點默契還是應該有的。接起來卻是林彥著急的聲音，問，怎么還沒到家啊女人，你比平時晚了10分鐘了。在干嘛呢?

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突然覺得特別委屈。然后我就哭著跟林彥說，我騎車摔了，胳膊和膝蓋都摔壞了。像個小孩在跟晚來的家長傾訴委屈。林彥在詳細的詢問了我的傷勢之后，告訴我，等在原地，別動。

之后他打了一個電話，說，夏妮，你別怕，會有人來接你的。然后就一直在電話里陪我聊天。直到他朋友開車來接我。又是囑咐帶我去急診室包扎傷口，又是一個勁的嚷著要把我的自行車扔了。

當他的朋友帶我去包扎完，把我安全的送回家之后，跟我講，林彥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然后禮貌的離去。

林彥在電話里臭顯擺。跟我講這是人品問題。能為你大半夜起來接人的朋友并不多的。安撫好我之后確定我沒什么問題，給我講了一會故事，直到我雙眼睜不開的時候才掛斷電話。

淚水順著眼角滑下來，易天陽，為什么不是你。以前我的護花使者，不一直都是你嗎?你不是總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我身邊嗎?是什么，讓你連一個遠在異地的普通朋友都不如了?

易天陽回電話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聲音平靜而冷淡，生疏客套的問，夏妮。昨晚有什么事情么?我說，嗯，沒什么事了。然后他說，晚點再打給你，掛斷電話。

易天陽，聰明如你，你就不知道深夜打電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嗎?而且，我一直都認為，當一個男人問一個女人有什么事的時候，他們之間，真的就再沒任何事了。

H

我抱著工資卡頻繁地給謝冰瑩打電話。她被我煩得不行。每天聽我講述易天陽跟林彥。她說，夏妮，我不得不提醒你，把兩個男人放在一起做比較，是很可怕的。我怎么這么替易天陽捏把汗呢，我感覺他就要被你淘汰出局了。我應該提醒提醒他，有個勁敵出現(xiàn)了?？丛诶贤瑢W的情分上，怎么的也得幫他一把。

節(jié)目慢慢走上正軌，聽眾不斷增多，反饋不錯。領導笑咪咪地說，不錯不錯嘛，漲了工資，雖然不多，但也 心滿意足。

發(fā)了獎金的這天，扎著馬尾辮，穿著牛仔褲，叼著可愛多到易天陽公司門口蹲點接他下班。我想跟他說，再請我吃一次學校旁邊的牛肉板面，我的大愛。就像我們在大學的時候一樣。

當易天陽的車駛出車庫的時候，我興沖沖的吞下最后一口可愛多，迎車而上。易天陽大概沒有看見我，直接轉彎離開。我看著他的車離我越來越遠，而他和車上的那個女人談笑正歡。

我沒有興趣做無聊的事，所以我沒有追上去看?？纯此麄兊降赘墒裁?，是什么關系。我只是一個人去吃了板面，辣得喝了兩大缸白開水。一個人逛了學校的邊邊角角，情侶角還是有很多小情侶在偷偷的甜甜蜜蜜。

在晚上做節(jié)目的時候，我說，愛情中，最可悲的就是，很多東西把兩個人綁在一起， 而心卻越來越遠。有些人選擇繼續(xù)，有些人選擇放棄。繼續(xù)的人，表面幸福，內(nèi)心痛苦。放棄的人，表面痛苦，內(nèi)心卻即將迎來新的幸福。

我問自己，我是要繼續(xù)?還是放棄?我不知道。長長短短，磕磕絆絆，一起走過那么久，經(jīng)歷過那么多。共同的記憶那么多，共同的朋友那么多。硬生生的割離，一定會很痛。但是不放棄呢，食之無味，也許大家都需要一個契機解脫吧。

當我把這番話復述給謝冰瑩的時候，她罵我矯情。我想，我的確是矯情的。我只是個小女孩，我需要人的保護，我需要人的在意，我不是鋼鐵，我需要我男朋友的疼愛。我委屈的時候，誰又看得到呢。

我想了很久，還是給易天陽發(fā)了一條短信，我說，易天陽，我們已經(jīng)不合適了，還是分開吧。當手機提示短信已送達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抽搐了。我多么想易天陽發(fā)短信過來說夏妮不要分手?；蛘咧苯哟螂娫掃^來罵我，神經(jīng)病，無理取鬧呢是不是?

可是，什么都沒有。沒有追回的短信，也沒有確認的電話。

曾經(jīng)形影不離，相親相愛的兩個人，一條短信，再無關聯(lián)。

謝冰瑩問我，后不后悔。我說，不后悔，我只是介意，介意在我需要的時候，他都沒在;介意我們錯過太多;介意他車上可以載著別的女人，卻不能接我下一次晚班。因為我們長大了，所以不再合適了。

I

我辭掉工作的時候，電臺領導很詫異。說，干得好好的，干嘛就辭職了?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我堅定地說，不用想了，我已經(jīng)準備離開這里了。

走出臺里的時候，陽光晃得有些刺眼。林彥發(fā)來短信說，夏妮，我所在的城市永遠歡迎你。這里，不會給你任何委屈。我會帶你，走遍大街小巷。我會守護你，地老天荒。

我回復林彥，謝謝。

林彥，你對我來說，只能是藍顏吧。我多想感謝你，在我需要的日子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可是，我們的距離，始終跨越不過千山萬水，跨越不過網(wǎng)絡。我想，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可以為愛情而奔赴一座陌生城市的18歲的夏妮了。我老了，已經(jīng)再沒那么多勇氣。到頭來，人靠自己，才最安全。

林彥，我只能說，你的意思我都懂，但是，我已經(jīng)不夠勇敢。

要離別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已經(jīng)像是第二故鄉(xiāng)。我熟悉它的每一條街道，每一處小吃。打包的行李并不多。書籍全部留給房東的小女兒，她也即將步入大學，對未來充滿著夢想。

發(fā)好了簡歷，到那個有海的城市，一個人，為了自己，走一次。

在火車站候車的時候，易天陽打電話過來，猶豫地接起。好久沒聽到他如此興沖沖的聲音，夏妮，你在哪呢，我要給你一個驚喜。我平穩(wěn)了一下，說，我在火車站呢。易天陽納悶地說，你跑火車站干嘛去了。接誰呀?

我說，易天陽，我不接誰，我要離開這里了。既然你來電話了，我就順便告訴你一聲。易天陽跟我大喊，干嘛不早說，夏妮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我說，易天陽，你冷靜點好嗎，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你不要對我大喊大叫。

易天陽繼續(xù)大喊，夏妮，誰跟你分手了?你發(fā)燒了嗎?我手機錢包身份證都丟了，一直都聯(lián)系不到你，今天剛補辦上，誰告訴你的，咱倆分手了?

心里抖了一下又一下，就算是這樣，又能改變什么呢，終究，已經(jīng)錯過了這么多。

已經(jīng)開始檢票，我掛斷電話隨著人群前行?；疖囆煨扉_動。其實很多事情，也是決定遠離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的。比如我辭職那天，臺里領導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孩子，不要輕易辭職啊。你男朋友可是費了很大功夫呢。那時候他正負責我們重新裝修的設計工程，聽說有一個欄目要改版，立馬就推薦了你，還拿了很多你以前的作品來。本來我們是準備內(nèi)部調動的，但是后來覺得你專業(yè)素質不錯，所以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招聘廣告，也是他自己花錢刊登在你每天必看的報紙上的。輕易就辭職，有點對不起他吧。

我也是在看到易天陽的短信后才知道，原來易天陽一直忙的，都是裝修房子。他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買下一處自己的住所。連每一塊瓷磚，都是他自己挑選，親手鋪上的。所以，他經(jīng)常累得倒頭就睡，雷聲都驚不醒。他從不透漏一點風聲，只是為了，給我一個驚喜。

在顛簸的火車上，易天陽問我，夏妮，你不要放棄行不行。

我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進入夢鄉(xiāng)，一路上，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