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在宗教中的作用小議

摘要:宗教的歷史源遠流長，屬于人類最早的精神文明現象之一。宗教的產生和發展貫穿于人類的古今歷史，其影響在人類的社會生活中無處不在。可以說，如果完全撇開宗教研究，就不可能全面認識人類社會以及歷史現象。戒律在人類的宗教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正確認識戒律在宗教中所起的作用，對于我們認識宗教的歷史會有不小助益。這里是為此做一個小小的努力。

關鍵詞: 宗教 戒律 作用

宗教是一種根植于人的心靈的精神存在。而人，從來都是以一個一個的個體的形式存在，沒有哪兩個人的心意能夠完全相通，就算是連體的嬰兒，也各自有各自的腦袋。就宗教體驗而言，無論哪一種宗教而言，都是具體的、私人的存在。正如世界上沒有兩個一樣的人，世界上也絕沒有完全一樣的兩個宗教體驗。但是，宗教不只是個體的人的心靈體驗，宗教也是一個具有真實實體的社會性的存在。也就是說，宗教必須在人際間傳播，否則，它即不成其為宗教。

以上是我所設定的前提，下面進入正題。

戒律說的是宗教的戒律，戒律依附宗教而生，但是戒律對于宗教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因而世界上不存在沒有戒律的宗教。關于戒律在宗教內部的作用，不同的宗教因為教義的不同，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不論就這個問題去問佛教信徒還是基督教信徒，答案卻不會有太大本質上的差別。人類信奉宗教的終極目的，無非是脫出人世的苦難，得以幸福和不朽。遵奉各自所信教門的戒律的理由自然是為了這個理想服務，即他們相信受戒是通往理想的階梯或者工具。下面從戒律的內容方面來看看戒律的作用，以佛教和基督教為例。

佛教戒律文獻繁多，歷代有無數的翻譯、撰述留下來。但是，佛教的基本戒律卻很簡單，就是通常說的五戒十善中的五戒: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基督教的戒律一般指摩西十誡。大神表明了自己獨一無二的尊位之后，給信徒規定星期天休息，要求他們孝敬父母，然后警告說:不可殺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盜、不可做假見證陷害人、不可貪戀人的房屋;也不可貪戀人的妻子、仆婢、牛驢，并他一切所有的(不可貪心)。不難看出，二教所戒的東西，其實大同小異，而二教所宣揚、倡導的德行，乃是人類社會存續、發展、和平、安寧所必須的普世的價值。

在這一點上，其他普世的宗教，也不會有什么不同。這是由宗教為人服務的本質決定的。與這些普世價值相違背的宗教，必不是人類長期廣泛需要的宗教，不被需要的宗教必是沒有生命力的宗教。沒有生命力的宗教是不可能在這世間普及的。是的，人類在“不殺”的需要之外，也時常有“殺”的需要。自古以來，“相殺”的行為都無可杜絕的。因而主張絕對“不殺”的宗教也是沒有生命力的。

所以，佛家才會產生威德金剛、護法善神之類的形象，才會有“救人不分好與壞”，人人都可脫離苦海而得救的法則;而基督教的《圣經》在十誡之外，也明白地告訴信徒，“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信徒中間才會產生所謂的得救命定論——即得救是上帝的恩賜，這種恩賜要給誰所有人出生以前就已經決定好了，信徒在世間無論做什么都不可能改變上帝的旨意。

宗教的存在和宗教的變化，取決于人的需要和社會的變化。只有能夠同時應對這兩樣的宗教才能夠廣播火種，綿延不絕。而這些確保宗教可能在人間取得立足之地的基礎的宗教精神的作用，必須通過戒律的實施，才能得以正確發揮。在無約束的狀態下，人在本性上會傾向于按照對自己有利的方式解釋甚至歪曲經典和按照對自己有利的方式而不是正確的方式去行動。簡練明確的戒律就是一條警報線，跨過去就是雷池，這可以在最基本的方面最大程度地抵制有意無意地誤讀和自由行動的傾向。是的，確定無疑。沒有具有切實約束力的戒律為繩，連最基本的精神也是不能在教團中長久駐留的——人的生命是如此有限，我們每個人身邊的雞毛蒜皮，遠比遠方的災荒和戰爭更能牽動我們的心，遠比偉大的道德力量更能刺激我們的神經。每天侵蝕掉一點點，每十年侵蝕掉一大截，百年以后回頭看，事情往往面目全非，這是人類歷史上反復發生的故事。正因為人類歷史運動中有這樣的局限，所以我們才會在前進的路上不斷發現:哦!原來那件大家長期以來信以為真的大事件根本是編造的!哦!原來古賢根本不是這樣想的!當教皇的謊言被戳穿，原來教皇的世俗統治權不是來源于圣彼得而是開始于出生宮相家族、用不正當手段取得王位并得到教皇加冕的法國國王丕平的投桃報李，可想而知，當時在基督教世界曾經產生巨大反響。當有學到一二古文的學生跑到網上發帖，跟大家分享驚奇，原來孔子的所謂“中庸”跟我們現在所流行講的“中庸”根本不是一回事，甚至是相反的事，雖然大勢已不可更改，但是看到的人心中會不會為思想在時間和空間的傳播過程中所發生的畸變而小小驚訝一下呢?戒律就像一道巨大的堤壩，守護著所屬宗教的最基本精神，它一旦崩塌，宗教的精神也將會隨之而崩毀。宗教的精神散掉的教團自然不成其為教團，沒有教團，宗教自然也不成其為宗教。從這個角度而言，說戒律在宗教的生活里發揮著重要的基石作用也不為過。

戒律通過維護宗教的基礎價值而使宗教有了長續存在的可能，換句話說，也就是使必須扎根于個體人類的心靈才能存在的宗教在人群中傳播的過程中，能夠在最低限度上維持不變，從而使教團得到穩固而宗教的社會化成為可能。戒律是信徒最方便的價值判斷標準，也是他們的生活方式。它的這種功能使信仰同一個宗教的信徒們在精神上能彼此相認，信徒之間的彼此認同，給彼此帶來加倍的歸屬感，從而增加信徒的向心力。同時，戒律的嚴格持守，保持了宗教的純粹和神圣氣息，這能增加宗教的感召力，吸引人氣，為宗教的傳播提供便利。

以上基本上是一種形而上的前提下的分析。事實上，并不存在絕對遵守戒律的教團。形勢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今天全部的人都虔誠無偽，不代表明天就不會發生什么事而使其中的一部分人心旌搖動甚至變心。當然，有人動搖，有人離開，也不代表教團就會毀滅。有人持戒，有人犯戒，是自然現象。更確切的說，持戒和犯戒原本就是一對會伴隨所有的宗教從生到死的全過程的兄弟。這是由教團本身的結構決定的——所有的教團都是一個一個的人所組成，每個具體的人都有自己的具體的生存環境乃至立場和態度，這一點注定教團的任何變化都不會有真正整齊劃一的情況出現，所有看起來整齊的變化背后都有具體的、差異的一面。

眾所周知，即使在基督教還極幼小，耶穌仍然行于地上的時代，也有猶大這樣的人物存在，即使是釋迦摩尼在世的時候，也不得不時時與身邊違反佛教精神的“反動”者做對抗。在宗教怎樣腐敗黑暗的時代，也仍然有嚴持戒行的大德行于世間，呼喚著宗教精神的回歸。通常他們不會是孤獨的。只要他們有機會把自己的聲音傳播出去，就會有千千萬萬的共鳴在千千萬萬的心中響起，他們的行動會有無數的追隨者——不限于當代，流傳下去的文字像火種，會在后輩的心中重新點燃。于是，歷史上才會有那么多層出不窮的宗教改革運動，宗教復古運動，改革運動不必說，歐洲的宗教改革運動轟轟烈烈，不知道的人恐怕很少，至于宗教復古運動，現代最著名的莫過于伊斯蘭教的原教旨主義運動了。

說到原教旨主義，應該指出，不只是不存在絕對遵守戒律的教團，就是戒律本身在歷史中也長期處于變動之中。這一點上，中國佛教的情況最為顯著。從東漢末三國初傳中國的時代到大發展的魏晉南北朝，到佛教鼎盛的隋唐到佛教中國化最終完成的宋代，佛教戒律在中國的流布情況一直變化。中國的僧人在戒律經典不足的時候，會自己制作僧規，在戒律經典翻譯完備了以后，他們也會在其中挑揀使用并且自己詮釋，甚至到部分僧人后來干脆棄之不用，自己為自己制定規則。就是屬于最基礎的五戒的飲酒戒，也曾受到挑戰。

總之，處于無限變化的宗教之中的戒律本身，也隨著宗教的變化而變化，但是，宗教的變化又同時受到戒律的制約。戒律的力量不能保證宗教不變，只能對宗教內部的變化起到牽制的作用。宗教的內部可能在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后發生質變，比如分裂，或者干脆衰亡。但是，戒律的作用不止于此，在宗教的變化觸動到一定的底線的時候，腐朽的教團機器內部自然會有要求回歸原始的聲音出現而形成原教旨主義運動。原教旨主義運動可能使久病的宗教重獲新生，或者也可能使教團分裂并使分裂后的各個教團各自得到凝聚。如果能把握各時期戒律在教內的具體情況，則將對于宗教史的探討有一個良好的認知的線索和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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