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飲食文化的研究,是研究民族歷史、民族心理、民族氣質以至整個把握民族方方面面的窗口。在氣候濕潤、地理區位偏遠和社會經濟相對滯后的主要背景下,貴州全省境內的少數民族形成了獨特的飲食風俗習慣,其中尤以黔東南地區苗族、侗族民眾對糯食的喜愛上最為相似。
關鍵詞:糯食 苗侗 文化
俗話說“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不同的地理環境、物產資源和氣候條件,有著不同的飲食文化習俗。相同的生存環境造就了相似的文化模式。苗族、侗族居住的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位于云貴高原東南邊緣,境內溝壑縱橫,氣候宜人,屬于亞熱帶濕潤氣候,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濕潤溫暖,雨季明顯,降水量充沛。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典型的寫照。
苗族、侗族的飲食結構比較單調,分為主食和副食兩大類。主食有主糧和雜糧之分,主糧主要是日常生活的粳米和糯米,雜糧則有小米、玉米以及各種豆類等,一般在缺糧的年份或在年節喜慶時才加工食用。副食包括有肉類、魚類、蔬菜、酒、茶等。在苗族、侗族豐富多樣的飲食文化中,糯食文化是最具特色的文化之一。
一、苗侗糯食文化事象概況
苗族、侗族喜吃糯食,史料記載“苗疆腹地,唯宜糯稻” [1]、“苗民俱食糯米” [2]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食品的品種繁多。按形狀分,有糍粑、搭聯粑、湯圓、甜酒粑、糕粑、兩合粑、牛打滾、清明粑、米線、米葉、糯米飯、米花、三角粽、枕頭粽、背崽粽等。按色彩分,有喜慶粑、火草粑、白糍粑、黑糯米糍粑、多色糯米草木灰摻和而成的糍粑、黑糯米糍粑、烏米飯、花色糯米飯、肉粽、灰粽、豆粽、白粽等。
2、糯米食品,廣泛用于節日及許多事務中。在節日、婚嫁、喪葬、祭祀、巫術、造房、走親訪友、請客送禮等都需要糯米飯、糍粑。還用經過磨碎成漿的糯米液制成的“米線”、“米葉”,作為祭祀祖先的祭品和佐菜招待客人。把糯米飯曬干后,炒成米花,用以泡甜酒等客。黑糯米味香、質優、營養價值高,是饋贈親友的上乘佳品。
在節日中,大年與正月十五吃糍粑、粽粑、湯圓;三月三吃“三色糯米飯”四月八吃“四色糯米飯”、“三色糯米飯角粑”;五月端午吃粽子;六月六吃粽子“、五色糯米飯十月初一吃牛老粑,等等。
3、奇特的糯米食品加工方法。糯米粑又名松耙又稱“糯米耙”,有白核耙和藤耙兩種。其做法非常考究,白椎耙的制作方法是:將糯米淘洗好,浸泡一至兩天,撈出瀝干水,放到顫子里蒸熟,然后舀出來放在石臼里用木桃搗爛取出,雙手涂上蜂蠟或煮沸晾涼的菜油,把它捏成拳頭大小的圓個兒放在木板上壓扁即成。待松把干硬后,放人水缸浸泡,以免變質散裂。“藤耙的制作方法是:將一種鮮甜藤洗凈春爛,棄甜藤外皮,放人水中浸泡出味,用棕片或紗布濾出甜藤水,再將糯米倒人甜藤水中拌勻,然后,用菜油煎,火不能過大,用鍋鏟擠壓成一個大圓形,再經過多次翻動,煎至兩面呈現橙黃色時即可食用”[3]。
油茶:在苗侗人家尤其是侗族人家,油茶是侗族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種飲食方式。油茶的主要原料是茶葉、米花、酥黃豆、糯米飯、豬粉腸、姜末、味精等。其制作方法是先將糯米蒸熟曬干備用,用時將其油爆成花。然后將一把黏米放進鍋里炒焦,在拌入茶葉混炒片刻,加水適量(視人數多少而定),煮滾后將茶葉過濾放鹽
重陽酒:苗侗地區盛產長芒糯禾,用此糯米釀制的酒,味道獨特,醇香可口。苗侗人家家都會釀酒,每年九月重陽節釀的酒稱為“重陽酒”。做法是:先用糯米釀制成甜酒后,置于土壇內摻合,封嚴壇口,待滿年后開壇,酒味四散,滿屋醇香。遠方的客人,只要來到了侗鄉,主人定會取出重陽酒招待,客人酒足飯飽主人才會高興。
4、有關糯食的傳說、故事、詩歌等藝術。苗族與侗族都是我國古老的民族——百越民族的支系,有精耕細作的傳統。苗侗人民嗜食糯食,對糯食具有特別的衷愛。他們在長期的生產勞動和生活實踐中,不僅制作了豐富多樣美味可口的糯米食品,而且創作了許多有關糯食的故事、傳說、詩歌、舞蹈等藝術。本文以苗族關于稻種的來源神話為例。
一種認為谷種原來在神農氏那里,老人叫狗去取谷種,在回來的途中,過大河時,被水沖走了,只帶回來幾粒藏在狗尾巴里的谷種,苗族才有了種植水稻,所以,現在谷穗就象狗尾巴一樣。這種傳說廣為流傳在中國西南各民族中。
另一種傳說認為,“洪水過后,世上沒有了谷種,有個老人叫姜告略,他吩咐白鴿和麻雀去找種子。白鴿和麻雀飛到夭上銀河邊,看見谷粒有牛心子一般大,就用刀斧把谷粒劈開,鴿子和麻雀銜著谷粒,飛回人間。人間有谷種,才開始播種稻谷”[4]。
二、糯食文化環境
苗族、侗族糯食文化是其飲食文化叢中的一個文化物質,是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形成和發展的。從它所反映的內容和表現形式來看,在它的形成過程中,物質因素是其重要的原因之一。
1、自然環境對糯食文化的影響。苗族與侗族都是古老的農耕民族,世世代代生活在祖國南部的亞熱帶水鄉地區,氣候溫暖濕潤,適于種植水稻。因而,這兩個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形成了古老而深厚的稻作文化。稻米是苗侗人民的主食之一。由于糯米有味美、營養豐富的特點,因此,苗侗人民喜吃糯食便不足為奇了。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經濟生活和文化生活的提高,吃的技巧、吃的文化和風俗也不斷豐富起來。糯食文化便在苗族與侗族稻作文化這塊肥沃的土壤上得到了發展。
2、苗侗糯食文化與社會生活、生產勞動的關系。 苗侗糯食文化與他們的社會生活和生產勞動的關系非常密切,從一定意義上說,它也是苗侗社會生活和生產勞動的產物。
(1)在農忙季節,由于忙于勞動,方便而又便于攜帶的熟食成了生活中的必須品。因此粘性強、營養價值高的糯米便成了這種食品的最佳原料。糯食在生產勞動中的這種功能,在生產力比較發達、物質生活比較豐富的今天已顯得不很重要,但在生產力落后,物質產品貧乏的古代社會卻尤其重要。這從遺承下來的某些節日飲食習俗中可窺見一斑。春節苗侗家家都打糯米糍粑,而且打得比較多。年節期間,各戶打的糍粑短期內都吃不完。他們就用獨特的方法貯存起來,年后的正、二、三月間上山勞動時,便將它們取出切片,隨身便將它們取出切片,隨身攜帶上山,肚餓時隨地開火烤粑即可充饑;春耕期間,一般人家收工較晚,一時飯難做好,便可馬上各火烤粑粑充饑,既省事又及時。吃五色糯米飯、粽子是端午節最具特色的內容,這種食品從表面上看是為了短期節日氣氛,若進一步細究,可看出這種食品在端午節出現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端午節之后進入農忙季節,人們的室外活動頻率加大,為了便于攜帶和用餐時方便,苗侗人民便發明了五色糯米飯、粽子,既好看,又噴香,在五月炎夏季節,多放幾天也不會餿。“節日的這種飲食習俗對產品消費的節制功能,顯得是十分隱含和內在的,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糯食文化與生產勞動的密切關系,這在許許多多的節日習俗中還可看出”[5]。苗侗糯食文化因其與社會生產勞動有著密切的聯系,在社會生活中有著這樣那樣的功用,因而它才得以保存和發展,形成苗侗文化中的一個重要因子。
(2)苗族與侗族都具有熱情好客的民族特點。為了招待賓客、走親訪友作禮品之用,于是便想方設法把自己最喜愛的糯米加工成豐富多樣的食品,如米花、炒米、糖米花、米線等。米花是用糯米飯曬干后炒成的,用來泡酒待客;米線或米葉,是經過靡碎成漿的糯米漿做成的,作為祭祀祖先和佐菜招待客人;糖米花主要是招待少年客人或婦女走客之禮品;炸米花,主要是招待成年客人的下酒菜。
(3)在侗族的婚嫁習俗中,也可以看到糯米的文化作用。在男女婚前交往時,男方帶著食物主動前往女家拜訪,這是廣西侗族地區的習俗。小伙子知道某家有未婚而又適合結交的姑娘之后便主動上門,帶上幾斤白糖或紅糖。進門之前先把糖藏在門外,之后故意咳嗽或走響腳步,讓女方家人知道有男青年來訪。女方若愿意就邀請其進來,熱情招待。如果小伙子有同伴一起進來,女家會注意第一個進來的人,姑娘的主要談話對象也是他,對其他人則敷衍而過。在談話中,女方如果感到滿意,就會說: “我們坐的時間長了,煮點糖粥吃吧?”這是姑娘有意于男子的信號。若男子也滿意,就到門外把糖拿出來,姑娘則洗鍋量米準備煮粥。如果姑娘不同意則根本不提煮糖粥的事。如果小伙子不同意,而姑娘這么說了,他就會說:“今天我忘了帶糖了。”并趕快離開。在侗家人看來,甜糯米粥能將男女雙方粘在一起,甜甜蜜蜜,從而確定愛情關系。
三、關于苗侗飲食的思考
豐富多彩的苗侗飲食文化給我們提出了若干有趣的關于人類發展的問題,它們是環境和飲食文化的關系,飲食文化和民族文化內涵的關系。前文已經提過,任何人類行為習慣都與其所處的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苗族與侗族共同對糯食的喜愛既是這兩個民族同出一族系的表現又是證明他們生活環境相似的證明。“自然條件是飲食文化的產生和形成的決定因素,這是任何一種民族飲食文化的共同規律。某一個民族,所處的某一地域,有相差不大的氣候、土壤、自然資源、地質地貌等自然條件,這些條件決定其所生長的糧食作物也大致差不多。自然條件差異很大,糧食作物生產當然也相去甚遠” [6]。這是生活在某一個固定地域的人類群體長期生產和生活經驗的總結。人類創造了文化,又反過來影響人類的行為,這是毫無疑義的。由于存在這一根本原因,其他原因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這就給人類提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課題,即如何充分利用本地區的自然條件,挖掘潛力,為自己提供多種多樣豐富的食物資源。同時,又不能采取殺雞取卵的方法,為獲取食物而采取破壞性措施;而要對自然生態取保護性措施的情況下獲得,就會形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良性循環。千百年來苗侗人民選擇糯食作為他們的主食,一方面是勞動人民聰明才智的體現,另一方面也是糯食能很好的滿足苗侗民眾需要的表現。這種需要不僅僅在物質上滿足了苗侗人民,同時也在精神層面上極大地豐富了苗族與侗族的民族文化內涵。
綜上所述,飲食習俗是各民族傳統文化的組成部分,飲食習俗的形成、發展和傳承,在人們生活中有著特殊的意義,與經濟生產、民族文化密切相關。同樣,苗族、侗族的飲食文化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它反映出濃郁的稻作文化遺風”[7]。當我們把苗侗飲食習俗當作傳承已久的文化現象研究時,就會發現糯食在苗侗文化中的地位,對于我們研究苗侗的工作,有著特殊的啟迪意義。
參考文獻:
[1](清)愛必達 道光《黔南識略》[M].清道光二十七年重刻本
[2](清)徐家翰 撰 同治《苗疆聞見錄》[M].光緒四年刻本
[3]張名位《特種稻米及其加工技術》[M]( 中國輕工業出版社)
[4]劉芝鳳《中國侗族民俗與稻作文化》[M](人民出版社 1999年)
[5]郭軍《布依族糯食文化芻議》[J](貴州民族出版社 1997年7月第1版 ) [6]袁仁琮《論侗族飲食文化》[J](1994年4月 貴州民族研究 第二期)
[7]許桂香《淺談貴州苗族傳統飲食文化》[J](2009年10月第 27卷 第 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