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保護的責任”這一概念的提出有著其歷史的必然性,2001年12月加拿大政府主張建立的“干預和國家主權委員會”提出了一份名為《保護的責任》的報告。該報告的中心議題保護的責任:即主張主權國家有責任保護本國公民免遭可以避免的災難--免遭大規模屠殺和強奸,免遭饑餓,但是當它們不愿或者無力這樣做的時候,必須由更廣泛的國際社會來承擔這一責任。這一概念的提出有著其深刻的歷史背景。
關鍵詞:保護的責任 主權 國際社會
一、人道主義干涉在國際社會中面臨的困境
在保護的責任這一概念提出以前,國際社會上的一國或國際組織一直是打著“人道主義干涉”的旗幟對災難國及其國民實施援助。然而,“人道主義干涉”打產生以來就頗具爭議,他沒有形成有效的國際法規制也不是國際習慣法,由誰進行干涉、何時可以干涉以及如何進行干涉都沒有明確的規定,這就極易使得人道主義干涉被濫用以至于可能加重被干涉國的災難。如對盧旺達大屠殺的放任和對科索沃戰爭的過度干涉都加重了災害國的災難。
發生于1994年的盧旺達種族大屠殺被認為是20世紀最悲慘的事件之一。1994年4月6日載著盧旺達總統和布隆迪總統的飛機在盧旺達首都基加利附近被擊落,兩位總統同時罹難。該事件立即在盧旺達全國范圍內引發了胡圖族人針對圖西族人的血腥報復,大范圍有組織、有系統的種族大屠殺延續數周。先后約有80萬至100萬人慘死于這場大屠殺中,其中絕大多數受害者是圖西族人,也包括一些同情圖西族的胡圖族人,盧旺達全國1/8的人口消失,另外還有25萬至50萬盧旺達婦女和女孩遭到強奸。然而正當人道主義的大災難在盧旺達發生時,聯合國此時對大屠殺表現出來的態度卻異常消極。大屠殺發生的第四天,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投票,決定象征性地在盧旺達保留260名維和人員,職責僅僅是調停停火和提供人道主義援助。聯合國也曾試圖對大屠殺采取行動,但由于美國的阻撓和其它原因始終沒能實現。美國阻撓的原因之一是其對1992年索馬里內戰所造成的人道主義危機進行干涉時,不但沒有阻止災難的繼續發生反而加劇了以美國為首的“聯合特遣隊”及后來接替它的聯合國維和部隊與當地軍閥之間的沖突,造成了更大規模的傷亡。美國在索馬里行動上遭受的重大挫折使其不愿再對盧旺達大屠殺進行干涉,這也進一步的影響了國際社會上其他大國參與解決盧旺達事件的決心,國際社會也幾乎沒有采取任何強力的措施。實際上,根據盧旺達當時的軍事將領達萊爾的述說:發生在盧旺達的屠殺其實只需要5000名裝備精良、授權明確的聯合國部隊就能夠制止或至少是大大的減輕隨之而來的大屠殺。相反的結果是,聯合國安理會某些大國的拒絕介入導致了盧旺達重大的人道主義災難。
時代在前行,然而歷史給人們留下的深刻教訓卻不易忘懷。盧旺達大屠殺留給后人的深刻教訓是:當一國發生大規模的人道主義災難時,國際社會尤其是一些大國袖手旁觀拒絕給在政府失控下的人民以關注和保護,甚至不給以最起碼的、少量的援助部隊以支持,那么后果是非常嚴重和可怕的。所以,“失敗屬于盧旺達維和部隊……失敗屬于幾個西方大國……失敗屬于聯合國,它未能給身處困境的少量援助部隊以支持。”1
然而,對科索沃戰爭的干涉卻使事情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科索沃是前南斯拉夫聯盟塞爾維亞共和國的一個自治省,人口200余萬,其中90%以上是阿爾巴尼亞族,作為一個自治省,科索沃地區始終存在著要求更高程度民族自治的潮流。1980年鐵托逝世后,以獨立為目標的科索沃民族主義運動逐步興起,并得到阿爾巴尼亞的支持。正是在這一背景下,阿族與塞族的矛盾日益尖銳,沖突時有發生,1989年2月27日,當時擔任塞爾維亞共產黨領導人的米洛舍維奇為了壓制阿族的民族主義運動,宣布取消科索沃的自治省地位,由此更激發了阿族的對抗情緒,阿族與塞族的沖突趨向激烈,塞爾維亞當局對阿族的鎮壓也隨之升級。進入90年代后,阿族的民族主義運動進一步高漲,1992年,在前南斯拉夫解體過程中,阿族人宣布成立“科索沃共和國”,運用暴力手段謀求獨立,這引起了以米洛舍維奇為首的南聯盟和塞爾維亞當局的強烈反對,他們不斷的采取強制手段以遏制。科索沃的民族矛盾正好被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所利用,他符合美國和北約的利益和目的需要,故支持科索沃的獨立。1999年1月,美國以武力強迫科索沃沖突雙方依美國的方案到法國的朗布依埃進行談判,但由于南聯盟不接受北約軍隊進駐科索沃這一涉及南領土主權的條款而最終使談判破裂,北約于是迫不及待地對南聯盟動武。在沒有得到聯合國授權的情況下,美國擅自發動對南聯盟的空中打擊,科索沃戰爭爆發。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憑借其絕對的軍事優勢,對南聯盟的軍事目標和基礎設施進行了為期78天的連續轟炸,給南聯盟造成了巨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人道主義災難在這一地區再次慘烈的發生。科索沃戰爭是美國繞過聯合國,打著“防止科索沃人道主義危機”的旗號進行的,它實際上是打著人道主義的借口去制造的一場非常不人道主義的災難。
以上一樁樁人道主義災難的發生,凸顯出了傳統人道主義干涉的嚴重弊端,若只簡單的把人道主義干涉認為是當一國發生嚴重的災難危及人們的生存生活,而當地政府不愿或無力制止災難時,他國可以根據人道主義的目的對災難國進行干涉。那么類似盧旺達和科索沃等國的悲劇將會不斷的發生,當某國國內出現大規模的踐踏人權的事件時,他國是否可以進行干涉,由哪個國家實施干涉,干涉應當如何進行以及干涉程度等等都沒有法律的明確規定。這就極易發生一國假借人道干涉的行為以達到本國自己所欲達到的私利目的,以致于嚴重的破壞了國際法中的主權原則和不干涉內政原則,對國際法律秩序也提出了嚴重的挑戰。在傳統的人道主義干涉受到國際社會所病詬和摒棄時,聯合國秘書長科菲.安南緊急呼吁國際社會,要求他們設法一勞永逸地就如處理這些問題達成共識,圍繞基本的原則問題和涉及到的過程實現“統一步調”。他毫不掩飾地、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核心問題:……如果人道主義的干預真的是對主權的一種令人無法接受的侵犯,那我們應該怎樣對盧旺達,對斯雷布雷尼察作出反應呢?對影響我們共同人性的各項規則的人權的粗暴和系統的侵犯,我們又該怎樣作出反應呢?2為了應對這個挑戰,2001年在聯合國大會上干預和國家主權委員會真是提出了一份名為“保護的責任”的報告。保護的責任這一新的國際制度的提出將取代傳統的人道主義干涉,它對國際法的基本原則和國際法律秩序產生了一系列深遠的影響。
二、國家責任制度對國家主權原則的新發展
16世紀法國著名的政治思想家、法學家讓.博丹(Jean Bodin)是第一個明確使用“主權”概念并賦予其近代意義的人,他系統地論證了國家主權,因而被譽為“近代主權理論之父”。在他的《國家論第六卷集》一書中給主權下的定義是:主權是君主“不受法律限制的對臣民的最高權力”。3在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合約》中,“國家主權原則”在國際關系上得到確立,此后,《聯合國憲章》也將“國家主權平等”的原則確立為《聯合國憲章》的首要原則。雖然,主權原則在國際關系中得到確立,但是有關“主權”概念的爭議卻仍然十分激烈。近代國際法的奠基人格老秀斯認為:“凡行為不從屬其他人的法律控制,從而不致因其他人意志的行使而使之無效的權力,稱為主權”。4瑞士國際法學家瓦特爾指出:“每個國家不管采取何種統治形式,只要自主,而不依賴任何外部勢力,就是一個主權國家”。5也有學者認為,“主權主要是國內憲法的權力和權威問題,這種權力和權威被認為是國內最高的、原始的權力,具有國家內的排他性職權。”6另有學者認為,“主權是指一國最高、絕對和不受控制的統治權。它是具體政治權力的淵源;表現為一國在國內對其政府建制的最高管理權,在國際上的獨立權和自主管理國內事務不受外國支配的權力,諸如在國內制定法律并適用,征納捐稅,同國外宣戰和媾和、締結同盟條約或進行商業交往等。”7
從以上對主權比較權威的定義,我們不難看出雖然各定義的表述不同,但是有個共同點就是把“主權”定義為一種對外的獨立自主的權力和對國內人民的最高“權力”。他國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一國內政,在國內一國對其臣民享有最高的支配權和控制權,人民必須處于這種“權力”之下。在這一時期的主權主要是強調它對人民所享有的種種“權利”,而不突出其負擔的任何義務,主權無論是在法律上還是事實上都是不可侵犯的、絕對的權力。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國際法的規則處于不斷的發展變化中,對于主權這一重要的國際法概念,它的含義也有所變化。正如前聯合國秘書長加利所說:“絕對主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主權理論從來與現實都不匹配。”8特別是在發生盧旺達,索馬里、波斯尼亞等地的屠殺事件后,國際社會要求對傳統的主權理論進行反思并對其重新詮釋。1999年聯合國秘書長科菲.安南在《經濟學家》雜志上提出了新的主權觀,他認為:“主權的概念并不是變得無關緊要,它仍是國際事務的基本原則,然而,它是人民的主權而不是主權的主權”。9在主權理論被人們重新詮釋后,人們再也不強調主權對其人民的絕對“權力性”,開始認為主權不是絕對的而是應該受到限制的,它對人民除了“權利”外還有“責任”。以上這種作為責任的主權思想正得到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承認,并逐步向習慣國際法方向發展。它表明國家主權正在經歷一個變化的過程,即在內部功能和外部責任上從作為控制手段的主權到作為責任的主權。
三、國際社會對傳統安全觀的重新闡釋
保護的責任的提出另一理據是對傳統國家安全觀的重新闡釋,傳統的國家安全觀強調的是以國家為主體的個體安全,具有濃厚的軍事色彩,國家安全的最重要目標是保障國家主權、領土完整等有形安全,其安全防范的主要是外敵入侵,側重于對外防御,主要是通過武力來維護其安全。然而,傳統的國家安全觀嚴重的忽視了國家中的個人安全,認為他國對一國的戰爭威脅和軍事侵略才是危害一國安全的因素。隨著國際社會的發展,人權保護觀念的突出,傳統的國家安全觀已經開始向非傳統安全觀轉變,這種新型的安全觀認為安全意味著人民與社會自由,和平與安全的生活,充分參與治理他們的國家,享受基本權利的保護,能夠得到資源與基本生活需要,居住在一個對他們無害的環境中……個人的安全與國家的安全相互強化等。10所以,和傳統國家安全觀相比新型國家安全觀除了國家安全之外,更加強調個人的安全。
在干預和國家主權委員會的《保護的責任》報告中也提出:“人類安全的概念……日益成為國際法和國際關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不管是否受到人們普遍的歡迎,全世界已有越來越多的人承認,保護人類安全,包括人權和人的尊嚴,必須是現代國際機構的最基本的目標之一。”11因此,倡導建立以聯合國為主導的新型集體安全觀念,可以為所有人提供“更有效力、更有效率、更為公平的國家安全”。12
參考文獻:
⑴參見“干預和國家主權委員會”的報告:《保護的責任》(2001年12月),中文本.
⑵參見聯合國大會第59屆會議議程項目55:《一個更安全的世界:我們的共同責任》(2004年12月),中文本.
⑶OECD發展援助委員會(DAC)指南:《幫助阻止暴力沖突》,巴黎(2000年).
⑷Kofi Annan,Tow Concepts of Sovereignty,the Economist 352(September 18,1999),pp.4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