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聶村教書手記(組詩)

　　大聶村的靜
　　
　　我會惦念起另一座村莊的母親和妻兒
　　麥子 辣椒和我依靠得很近
　　他們是我今夜溫習的功課
　　寫在大地上的鮮活教案
　　
　　月亮的橡皮擦
　　今夜要把世間的浮躁和喧囂
　　一一擦去
　　今夜只保留中國的大聶村
　　今夜
　　我，完全忽略不計
　　
　　
　　曬暖
　　
　　讓自己躺下來
　　好好看看自己以后的樣子
　　抑或就此化為大聶村的一粒種子
　　享受一天泥土下的安靜和清新
　　
　　大聶村的陽光格外明朗 溫暖
　　我伸手就可觸摸到綿羊的絨毛
　　含羞草上長出太陽的腋窩和微笑
　　
　　曬棉花的大姐
　　她把她潔白的一生平攤在田野上
　　她的潔白的心情映亮大聶村上空的云朵
　　和白駒過隙的日子
　　
　　曬傷口的鄉親啊
　　你還要翻過身體
　　曬曬生命的另一面
　　
　　
　　風又吹一遍
　　
　　秋深了荒草把光芒收進身體
　　一個異鄉人收起他的沉重
　　在人群中故作平靜
　　
　　我在村莊掩埋莊稼的腳印
　　鐘聲把我撞到樹上
　　魚是一條河的刃
　　今夜它要逼近誰的內心
　　
　　這風把我的親人送到我的跟前
　　我在抬頭的瞬間
　　被一陣沙土迷住眼睛
　　
　　大海
　　
　　在淮北平原 我不可能看見大海
　　我最多看見界南河 清河 谷河和部分的淮河
　　其實這已經夠了
　　我看見的一條條河走在大海的后面
　　
　　每天清早 我從小縣城到偏遠的小鎮上教書
　　我都把大海裝進心里
　　我用手觸摸著它在我的體內制造的喧騰和激情
　　我搬動著它的光滑的鵝卵石
　　朝向陽光晾曬它的胸腔
　　
　　我就這樣一生和大海疏遠又靠近
　　這種神秘能夠維系我的痛苦和幸福延續
　　季節輪回我不斷開辟我的天空和疆域
　　讓它彼此傾聽到對方最真實的生命交響
　　
　　小傷感詠嘆調
　　
　　奔勞一生的人啊 熱愛你的臭皮囊和你的房屋
　　在雨天 把你的家搬到高處你和螞蟻做近鄰
　　你有蝸牛一樣的足 記住：沒有比你的足更遠的路
　　小草也知道感恩田野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
　　炊煙越蒼白 村莊就越清瘦
　　蘆葦 麥子 月光 林木 河流都是夢留下的印痕
　　到死 你的腳印也要從路上收回
　　你呼吸多少口空氣天空會跟你清算
　　你喝酒酒把你干倒
　　你一人踉蹌在凌晨鋼筋水泥的城市和你沒關系
　　你和黑夜摔跤你抱住一棵樹
　　“哥倆好 哥倆好”豪情萬丈
　　大地上你多么傷感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