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語言學研究方法的理論分析與展望

摘要：認知語言學包括兩個學派：形式學派和意義學派。學者們一般把形式學派稱為第一代認知語言學。把意義學派稱為第二代認知語言學。兩派都屬于認知語言學，是因為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都反對物理主義一行為主義。主張通過語言研究來研究人的思維過程、認知策略。近十年來，認知語言學研究在理論演繹與描寫分析方面都取得了很大進展。目前認知語言學已成為白然語言分析與研究的一種重要理論。本文通過對認知語言學研究方法及其研究重點的論述，整理出了其研究方式的理論特征，以期對其理論導向與發展趨勢作出分析與推測。

關鍵詞：認知語言學；經驗觀；突顯觀；注意觀；一致性

中圖分類號：HO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02－0039－03

一、認知語言學的定義

Routlege出版社在1996年出版的RoutlegeDictionary 0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給CognitiveLinguistics的定義是：50年代末在美國發展起來的跨學科的研究流派；研究語言與知識的獲得和使用中的思維過程：反對行為主義和“刺激一反應”理論；分析人類在思維、儲存信息、理解話語和說話過程中所使用的認知策略，從而揭示思維的結構和組織。

這個定義高度概括。實際上包括兩個學派：形式學派和意義學派。學者們一般把形式學派稱為第一代認知語言學。把意義學派稱為第二代認知語言學。兩派都屬于認知語言學。是因為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都反對物理主義一行為主義。主張通過語言研究來研究人的思維過程、認知策略。因此，認知語言學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形式和意義學派合在一起被稱為廣義的或大認知語言學，意義學派被稱為狹義的或小認知語言學。學者們也將形式學派稱為第一代認知語言學，將意義學派稱為第二代認知語言學。

二、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

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是經驗現實主義，而經驗是指人類經驗的總和，包括人類的身體構造、社會組織、人與客觀世界的相互作用等。經驗現實主義哲學觀認為思維根植于我們對外部世界的感知。’受制于我們的物理構造和社會環境。因此和我們的身體密不可分；在工作機制上，思維在很大程度上依賴隱喻(metaphor)、轉喻(metonymyl和意象(imagery)；在對外部世界的事物進行的分類或范疇化是建立在理想的認知模式(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s)即ICM模式上的，ICM模式主要包括有類典型的基本層次范疇(Nuyts 1993－273－4)。

經驗現實主義又被稱為體驗哲學觀。體驗哲學觀的“理想認知模式”也是認知語言學中的—個重要概念。根據Lakoff(1987)，理想認知模式是我們構建知識的基本方式，它大體相當于Langacker的“認知域”(cognitive domain)，Fillmore的“框架”(frame)，Fauconnier的“心理空間”(mental space)，及Gardenfors的“概念空間”(conceptualspace)(藍純2001)

三、認知語言學的三種研究方法

1.經驗觀(experiential view)及其研究重點。經驗觀認為，我們對語言的研究不應該建立在以內省為基礎的制定邏輯規則和提出客觀定義上，而是要走一條更現實的、經驗式的路子。經驗觀的實驗和訪談內容主要集中在范疇問題上。世界上的事物豐富多彩，千差萬別。對這些事物的命名就涉及到分類的問題。分類的過程就是“范疇化(categorization)”。分類的結果就是“范疇(categories)”。認知范疇的四個特點：(1)范疇是以人腦的認知能力為基礎的，而不代表對世界現象的任意切分。(2)類典型在范疇形成中非常重要。而認知范疇就是以在概念上具有突出性的類典型為參照點的。(3)認知范疇的邊緣具有模糊性，范疇與范疇之間是逐漸過度的。(4)在范疇的類典型和邊緣之間，范疇成員的典型性是從類典型開始逐漸遞減的。

科學的范疇層次和認知的范疇層次是不同的。具體表現在四個方面：(1)自然科學上的范疇化目的在于對人類所掌握的所有知識進行窮盡性的劃分，因此分類中的層級繁多，過于復雜。認知觀認為。人腦對外部世界的較自然的范疇化應該是只包括上位、基本層次、下位三個層次的分類片段。(2)自然科學上的范疇化標準比較固定且討于客觀；認知范疇化因涉及人類對事物關注的不同程度而表現出較強的主觀性。(3)科學的范疇觀認為范疇內部成員地位平等；認知觀認為范疇內成員有典型與非典型之分，而范疇成員的非典型性又是范疇邊緣模糊性的表現。(4)科學范疇觀不區分范疇層級在認知上的區別：而認知范疇觀認為人類的范疇化是從基本層次開始，然后向上抽象到上位范疇，向下細分為下位范疇。

2.突顯觀(prominence view)及其研究重點。突顯觀主要討論圖形/背景(figure／ground segregation theory)在語言研究中的應用。這種應用主要表現在介詞詞義的分析和句法結構的分析兩個方面。(1)圖形臂景分離理論。圖形，背景分離(figure/gsound SegTegatlon)是丹麥心理學家Rubin在一個世紀前提出的，格式塔即完形心理學家借鑒用以更復雜的知覺組織框架。圖形有形狀(form orshape)、結構、連續性等特殊的屬性并處于背景前面。背景特點是無形狀(formless)，所具有的輪廓(contour)也似乎是屬于圖形的，無結構，具有均質性(unifom)，背景處于圖形后面。總體來說，圖形在感知上比背景更突出，心理研究表明，圖形更容易被感知和記住，更易于和意義、感覺和美學價值相聯系。圖形膺景的區分要遵循突顯原則。因為圖形具有知覺突顯性。但認知語言學家關心的是影響圖形選擇的因素。因為我們視覺系統所看到的客體沒有變，對圖形的選擇就完全取決于感知主體了；但感知者對圖形的選擇不完全出于個人好惡或一時的興致。一個圖形的確定要遵循普雷格郎茨原則(the principle ofPragnanz)，即通常具有完形特征的物體，小的物體，或運動著的物體用作圖形。如在The book is 0n the table一句中，book是圖形，因為book遵循了完形原則中的閉合原則(the principle 0f closure)(書的輪廓是閉合的)，連續原則(the principle of continuation)(書是一個沒有缺口的整體)。另外，書的體積比桌子小。最后，書和桌子相比更易移動。所有這些特點使書被選為圖形(Talmy 1978)。書的可移動性在描繪運動著的客體時尤為重要：如在Theballoon is flying over the house一句中，氣球是一個運動著的客體，而房子是靜止不動的，前者比后者更為突出。(2)圖形／W景分離理論在介詞詞義分析中的運用。圖形／W景的選擇和兩者之間的相互關系可用于語言分析。因圖形和背景之間的關系可以看作是方位關系(10cativerelations)，而方位關系總是由介詞表示。方位介詞的意義被認知語言學家認為是圖雙/背景關系。介詞詞義分析中涉及的基本概念有意象圖式、射體、界標和路徑。意象圖式(jmage schema)是簡單的和基本的認知結構，來自我們每日和外部世界的相互作用。我們反復地經驗某種位置關系如things over things，我們就獲得了關于－OVER－關系的某種認知模式或圖式(cognitive paRern or schema)。因為是從日常經驗中抽象出來的，意象圖式具有高度的抽象性。OVER－和－UNDER，UP-DOWN，IN-OUT，FRONT-BACK，LEFt－RIGHT這樣的方位關系反映了我們基本的經驗(Lakoff 1987：267)。(3)圖形/背景分離理論在句型分析中的運用。圖形，背景的區分不僅可以解釋介詞意義，而且可以解釋句子結構類型。傳統語法認為一個簡單旬一般有主語、謂詞成分(或謂語)和補充成分(如賓語或狀語從句)三個主要部分構成。但簡單句之問的差別很大。主語可以是人、地點、事物，也可以是“虛主語”(如there-主語結構)；人、事物和地點也可以作補充成分。有時主語和賓語可以互換，如Susan resembles my sister，而其它句型則不可，甚至連主動向被動的轉換都要受到限制。傳統語法學家和現代語言學各流派試圖通過劃分不同的動詞類型來解決這些差別，或通過模式轉換手段來解釋，如認為She swam the channel是從She swain across thechannel派生的。和這些方法相對，認知語法認為如果將主－謂－補結構理解為圖形，背景分離認知原則的一個反映，對句法多樣性就可有—個統一的解釋。具體地說，在一個簡單的及物句中，主語是圖形，賓語是背景，謂語動詞是圖形和背景之間的關系。

3.注意觀(attenfionM view)及其主要研究內容。框架理論是描寫句法結構的另一種嘗試。因為該理論涉及認知主體在組織信息時注意力的分配問題。Ungerer和Schmid把它列為認知語言學三大路向中的“注意路向”(aRention approach)。被Ungerer和Schmid劃歸到認知語言學注意路向的有語言學家Fillmore，Talmy，計算機科學家Marvin Minsky，Roger Schank和社會心理學家Robert Abdson。

和框架概念緊密聯系的是視角(perspective)。視角是Ungerer和Sehmid(1996：207)針對因選擇同一框架中的不同動詞而導致句子成分對象的調整而提出的。如在r商業事件]框架中，所涉及的基本方面有買方、賣方、貨物、貨幣等。我們可以分別從這四個框架構成部分出發來組織話語信息。

計算機科學家Marvin Minsky將框架理論引入計算機文字處理領域，用來解決像定冠詞the的使用這樣的難題。Minsky將框架理論從句子層面擴展到更一般、更廣的范圍的話，計算機科學家Roger Schank和社會心理學家Robert Abelson貝Ⅱ將事件發展中的動態性引入框架理論，只是他們用的術語是“圖樣”(script)。圖樣是“專門為經常出現的時間序列設計的知識結構”(knowledge structure8that are particularly designed for frequently recurringevent sequences)(E Ungerer＆HJschmid 1996：213－214)。圖樣除了描述事件本身，還規定了一系列的動作以及進入該圖樣的條件、原因和有關的決定性的概念。Schank和Ahdson認為，人的頭腦中儲存有許多這樣的圖樣，根據語境和經驗形成的圖樣，人們可以預測事件的各個方面。圖樣不僅僅是將人們熟知的事情用特殊的格式記錄下來，而且說明在我們講話和聽別人講話的時候，我們不自覺地運用了大量的來自圖樣和框架的信息。根據聽話者對圖樣的知識，講話人在描述某個事件時常常省略該事件的某些信息甚至整個階段。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我們能將表面不連貫的語言表達正確地理解為語義信息上連貫的邏輯整體。

4.經驗觀、突顯觀、注意觀的一致性。認知語言學是一個新的語言學流派，出現的時間較晚，形成的時間較短，學派內部還處于一個百家爭鳴、各自為政的局面。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統一的體系。三種路向的劃分主要是基于認知語言學研究者論著中的術語，如范疇化中認知范疇的經驗基礎和Lakoff等的經驗或體驗哲學。Langacker在分析句法結構時所采用的圖形/背景理論中的突顯性(pmminenee)術語，及Talmy事件框架理論中所提出的注意因素等。突顯觀和注意觀是以經驗為基礎的。突顯觀的主要內容是圖形或射體與背景或界標相區分的理論。用于研究介詞的詞義和句法結構。在研究介詞的詞義時，涉及意象圖式(image schema)的問題。而意象圖式是我們每日和外部世界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簡單和基本的認知結構，是認知經驗的產物。介詞的方位意義向其它含義的引伸就是介詞意義的隱喻用法。Langacker(1991)用圖形／背景區分理論描述句法結構時，用了許多概念隱喻，如行為鏈、能量流、臺球、舞臺等。隱喻是以認知經驗為基礎的。另外，Langacker的術語“域”(domain)也是建立在認知經驗基礎之上的。域是“界定一個語義單位的語境”(contextsfor the characterization of semantic unit)，最基本的域包括空間、視覺、溫度、味覺、壓力、痛苦、顏色，而這些域的認知基礎是經驗。注意觀中的框架、腳本、事件框架、視角等同樣是以認知經驗為基礎的。注意和突顯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注意里面有突顯的成分，突顯里面有注意的因素，二者是緊密聯系的。在討論注意和突顯之間的關系時，我們要區分客觀突顯與主觀突顯、信息組織者和信息解讀者兩組概念。注意和突顯涉及描述對象、認知主體或信息組織者和信息解讀者三個構成要素。認知主體和信息組織者是同一個人在不同階段的不同角色：對事物進行認知的時候是認知主體。將認知的內容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時候是信息組織者。認知對象對于認知主體的客觀突顯和信息組織者針對信息解讀者的客觀突顯和主觀突顯；信息組織者對認知對象的注意和信息解讀者對信息組織者發出的信息的注意。信息組織者既是對認知對象進行關注的注意者，又是對信息解讀者進行信息突顯的突顯者。注意和突顯在信息組織者身上重合；信息組織者的突顯和信息解讀者的注意是辯證的統一。

四、結語

本文比較詳細地介紹了認知語言學的三種研究方法及其研究重點。雖然認知語言學還遠未成為一個統一的穩固的理論知識系統，目前其各個研究領域也還遠遠沒有統一，仍然只是一個動態的理論研究框架，許多探討也僅僅限于構想的層面，但認知語言學的基本理論和原則完全可以為建立自然語言處理模型提供強有力的理論基礎，昭示著認知語言學廣闊的實際應用價值。

責任編輯 仝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