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謹慎,從來不相信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可這回我信了。
好運是從報紙上一則招聘啟事開始的。啟事上說:某局招聘一名工作人員。要求男性,年齡42—45歲,身高172—174厘米,文化、籍貫、身份均不限。我喜出望外,這樣好的工作、這樣低的條件還是第一次見。我下崗兩年,一直沒找到正式工作,靠打零工維持生計,屬于那種讓政府頭疼的“4050”失業人員。要求的條件我都符合,我就寄去了我的照片和簡歷,很快就收到了面試的通知。
一走進面試的房間,我就驚呆了。主考官的長相竟和我一模一樣,我倆簡直就像一對雙胞胎兄弟。主考官驚奇地看了我半天,隨便問了幾句就當場拍板說,就你了。后來我知道,我所以能從三千多應聘者中勝出,正是因為我的長相和局長,也就是那位主考官酷似。
局長劉春福告訴我,我的職位是局長助理,具體工作就是代替局長出席各種會議。我說那不就是替身嗎。局長說可以這么說。我有點擔心。我聽說過一些大人物像希特勒、薩達姆都有替身,怎么現在都興這個?這合不合法?會不會被當詐騙犯抓了?局長板起臉來說,這是組織安排的工作,怎么能是詐騙呢?這是一種工作創新。當然要嚴格保密。只要你把會替我開好了還不露餡,就算完成任務。局長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我的工作很愜意,每天夾著公文包坐上局長的奧迪去開會。來到會場我只要在簽到簿上簽上劉春福三個字,然后在寫著劉春福的席卡后的座位坐下,就可以端著杯子喝茶了;也可以拿出筆記本作記錄狀,至于記什么都無所謂,沒有要求我回去匯報,只要把會議發的材料帶回去。會議的內容,不管是國民經濟計劃、招商引資還是殺蟲滅蚊、安全套發放都和我沒有多大關系,我只對會議安排的美食有興趣。會議除了用餐一般不用張口,只要支起耳朵聽或作出聽的樣子就行了。
有一些會議比較復雜,需要發言或者是回答問題。這時候局長就會安排我帶著他的秘書去,需要回答問題,秘書就在旁邊小聲提示我。需要發言,秘書早就準備好了發言稿讓我照本宣科。
我的工資是三千元,這已經很讓我滿足了。后來才知道這只能算我實際收入的零頭。會議都要發紀念品,時間不長,我家里就堆滿了會議發的彩電、微波爐、電飯煲、西服、襯衣、旅行箱、鴨絨被、茶葉、金華火腿、泰國大米、洗發露、面巾紙……其實這些東西價值并不高,只是讓我落個工資基本不動罷了。會議的大頭來自企業,我經常要出席企業召開的鑒定會、發布會、紀念慶典、開業儀式。企業出手大方,從不發那些不便攜帶又很招眼的東西,只發紅包或購物卡。在開業剪彩儀式上只要簡單的“咔嚓”一剪子,幾千元就到手了。最有創意的是一家企業發給領導剪彩的剪子是純金做的,“咔嚓”一下后,半斤重的金剪子就歸自己了。
一個月下來,我一算賬自己也嚇了一跳,收到的紅包、購物卡和物品合計三萬二千四百元,足足頂我過去在廠里兩年的工資啊!
也有一些遺憾,有一種很有意思的“會”我不能去參加。有一天,在辦公樓走廊上,局里的打字員小季從后面悄悄走過來在我屁股上擰了一把,又趴近我耳邊小聲說,我家那一位出差了,晚上到我家來吧,老時間。那小季長得楚楚動人,是容易讓男人想入非非的那種。她要和我約會,我怎么能不心潮澎湃春心蕩漾?但是冷靜下來一想就覺得不對勁了,小季約的一定是局長的原形,而不是我這替身,赴這個“會”應該不在我的工作范圍之內,去了也一定會露餡。思來想去,最終雖然很不舍,但我還是放棄了這個“會”。
年終,我們局工作取得優異成績,在全縣綜合考核排名中拿了個第一。局長對我很滿意,說成績和我的工作是分不開的。我自然也很高興,但我一直有個疑問,就是我開的那些會,并不是一件很痛苦、很危險的事,為什么要用替身呢?這個疑問過去沒敢問,趁著局長的高興勁兒,我向他提了出來。局長想了想說了真話,他說,局長這活兒根本就不是人干的,得有三頭六臂才行。比如說開會,上級開什么會都要求一把手去??h長書記召開的會你要去,副縣長副書記分管各口召開的會議你也要去,不去就是對這項工作不重視,就可以對你一票否決。企業的會也要去,不去就是不支持。你想想,這些會都參加我還有時間工作嗎?
我這才明白我的工作是多么重要。
不久,由于局長成績突出,要破格提拔為縣長。我慌了,新任局長總不會也和我長得一樣吧?我這飯碗不就砸了。我想找局長談談??蛇€沒等我找局長,局長卻來找我了。局長的話讓我安了心。局長說,我就要去縣里工作了。你跟我去,還干這個工作。不過,縣里工作量更大了,你一個人忙不過來,要再增加人。你家要是有兄弟和你長得像的,也介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