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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 包

2011-01-01 00:00:00冶進海
回族文學 2011年5期

那些轎車順土路逶迤而來時,凝陽在打沙包。凝陽是接沙包的高手,雖然年紀小,身體瘦,可眼明手快,不管前后再怎么急風暴雨似的夾擊,她第一時間能作出最準確的判斷。特別是腦后,跟長眼睛一樣,憑直覺和風聲,敏捷地轉動瘦長的小身板,逮準機會了,身子輕盈地一下蹲,將沙包接在懷里;或者跳起來,一個巧妙的仙女摘桃,一把接住沙包;或者輕輕用胸膛一擋,沙包就抱在了懷里,多了一條“命”。凝陽愛打沙包,而且打得好,這是方圓十里的小朋友們都知道的。凝陽經常帶幾只親手縫的五顏六色的沙包,拳頭大小,六個面兒,里面裝滿了細細綿綿的麩子。麩子的沙包即使用勁,打到人臉上也不太疼;細沙和麥粒做的沙包,會砸出一個青疙瘩;而棉花做的沙包又太輕,扔出去被風吹走了。

這天天氣晴朗無風,白色的沙包像子彈樣飛得又快又狠。凝陽玩得很輕松,不到一小時的比賽里,不僅幫另一個伙伴“復活”了五次,還儲存有八條“命”。讓她下場,兩邊的伙伴即使掄酸了胳膊,不見得能成功。好幾個伙伴不服氣,不斷跟凝陽叫板。凝陽只用行動說話,紅臉蛋上是掩飾不了的快活。

“凝陽,看,小車往你家開哩!”一個小伙伴指著一溜飄搖沖天的塵土說。

“鬼才去我家呢,你就騙我轉頭,好打我,門兒都沒有。”凝陽甩甩額頭上的發絲,豆大的汗滴亂飛,沖前面伙伴招招手,“別耍鬼把戲了,有本事把我打下去再說!”

“誰稀罕騙你!”拿沙包的借勢把沙包往凝陽懷里一扔,“我看熱鬧去。”

打麥場建在半山腰。小伙伴們不約而同地沖到邊上,跟看到飛碟一樣,興致勃興。凝陽喊了聲“我還有八條命”,也跑了過去。

果然,那條只通往她家的羊腸山路上,六七輛黑白紅藍、顏色不一的轎車,跟幾只奔騰的豹子樣,裹挾著騰空而起的塵土,朝她家抄過去。

凝陽家在村西頭的半坡上,位置比打麥場稍高點,相隔幾畝高低不平的麥田。因為沒有院墻,她家三間土坯房顯得突兀而孤單,像過去護林員或者打獵人臨時搭建的住所一樣。窗戶上沒有玻璃,為了保暖,罩著不用的破氈子,好久沒洗了,臟糊糊的,像幾塊燙傷后結的疤。這房子是凝陽繼父生前請幾個人幫忙蓋的,剛蓋好,他腹積水,每天氣喘吁吁地咳血,醫生說是肝硬化晚期,也沒錢看病,最后一跟頭滾到山根下離開了人世。他走后不多久,凝陽母親發現,那短命漢不顧病身子,還在自己肚子里播下了一個種子,已經快兩個月了。凝陽母親那個傷心呀,幾個月被子不疊,地不掃,呆愣愣站在門口,癡癡望著遠方。凝

陽真怕母親跟繼父一樣,一個跟頭也栽到山溝底,撒手不管她們了。還好,母親后來緩過來了,說再怎么也要把凝陽和她姐拉扯大。

七輛大小不一、光澤不同的高檔轎車逼近凝陽家時,那三間土坯房在塵土的卷滾中一時消匿不見了,好像蓬頭垢面的媳婦,不好意思見外人一樣。

一幫孩子歡叫著朝凝陽家奔去。有的拉凝陽,快點快點!凝陽期期艾艾的,腦子像被太陽燒糊涂了。她家住得偏,一年中的來客加起來不超過十個,掰指頭能數得出來,沒一個開小車的。這些人、這么多車到她家干嗎呢?驚奇歸驚奇,她還是隨著大家,朝自家沖去。

打麥場與凝陽家相距不過百米。孩子們翻山越嶺習慣了,噌噌噌爬過幾個塄坎,野兔般躥到凝陽家門口。這個家沒莊廓,靠山崖建的三間土坯房,房前平整出一丈來寬的空地,算是院子。平素里山風左右南北掠過,院子里刮得干干凈凈的,像洗過一般。可這時候,那些如瘋牛般在底下山路里亂竄的車輛,攪起一團團的塵土,飄起來附著在土坯房的四圍,凝陽家就有些灰頭土臉了。

山路盤旋彎曲,那些車還沒上來。凝陽他們站在空地上,翹首等待著。個個被塵土埋得像個小土人了,還好有黑糊糊的眼珠子在轉動。

“不會是來抓人的吧?”一個悄悄地問。

“抓誰呀?公安局抓人有警報!”一個大聲地回答。

“送紅包的來了,凝陽你還不快點?”村支書的頭從另一端的田塄里冒出來,那里有一條山下通往凝陽家的捷徑。

“進去把房子收拾收拾,給你媽說一聲,有個大老總,給你們家送紅包來了。”村支書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看樣子,他好久沒爬坡了,也爬得太猛了,“其他特困戶家都是村上代領,你家最窮,大老總特意說要來看看。”

凝陽一聽“紅包”,心忽然被誰拽了半截,很不是滋味。自從跟生父分離后,每到春節,過年的盼頭——炮仗呀、燈籠呀、糖果呀,凝陽幾乎不盼了,紅包更是不敢奢望。窮到處擺著呢,吃飽喝足就夠了。不過今年或許有所不同,凝陽偶爾會發呆想想,姐姐在外面打工,要是能領到工資,說不定會買些新鮮的羊肉來,細細剁碎了,全家人圍在一起包頓餃子吃。但姐姐到現在沒個準信,春節期間要是加班,能否回家是個問題。凝陽可想姐姐了。忽然有人送紅包來了,而且是開著車送來的,這讓凝陽有些喜出望外。

這時候是正午時間,凝陽的母親抱著小妹妹在炕上呼呼睡覺。大冬天的,雖然有太陽,可外面還是冷,加上冬天里沒多少農活,凝陽母親就特別喜歡睡覺,一睡就一整天。凝陽一把推醒母親,“有一幫開小車的到我們家里來了,馬上到了,村支書說是大老總給我們家送紅包呢!”

她母親跳起來,擦了擦口水,手忙腳亂地整理滿炕的衣物,口氣急躁地說:“這個村支書,也不早通知!你快找個新點的被單,把這堆破衣服蓋起來,家里沒個衣柜,衣服也不知道放哪兒。這些人真是的,偏偏選我們家來看,山底下那么多戶人家,不能選一家啊?”埋怨歸埋怨,可手下沒停,抹鍋臺,揩桌子,攏頭發,照鏡子,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做哪一樁才好。

凝陽兩歲的妹妹驚醒過來,看母親和姐姐忙活,也不哭鬧,鉆到一堆舊衣服里打滾,不時咯咯地笑著,似乎用衣服蒙住臉,能得到莫大的樂趣。凝陽把妹妹抱到一邊,快速把衣服打疊好了,弄一個豆腐塊般的四方形,然后拉一條洗了還沒用的被單

罩上。

“你們快些出來,小車上來了——”村支書沖沒玻璃的窗戶大喊,“凝陽她娘,中邪啦?大中午的,門不開,地不掃,娃娃精尻子滿炕爬,你這像話嗎?”

“走走走,趕緊!”凝陽母親不理村支書,攬上小女兒,帶頭出門迎接,又發現桌子上的碗筷太亂了,一連串地朝抽屜里塞。

陽光白花花的,凝陽小妹妹到了房外,看到外面有一大幫小孩歡喜地拍掌,嘴里嗚哩哇啦地喊叫起來。凝陽從兜里掏出一小塊冰糖,塞到小妹妹嘴里。

凝陽母親急急出來時,衣服扣子扣錯了,衣襟一長一短。村支書推著她往前站,站到路中間迎接。凝陽母親朝前走了兩步,又轉身往回逃,“等等啊,我把房間再收拾一下,墻根一堆破鞋子呢。”

“收拾什么呀,人已經來了!”村支書皺著眉,著急地拉住凝陽母親的后領,“你快站好!”

“房子里還亂哩!”

“亂就亂唄,你還讓它變出花來不成?領導們馬上來了,你說話利索點。”

“我就這樣一張笨嘴,說啥呀?”

“要多說感謝的話。”村支書傳授真言。

這時刮過一陣風,滿天的塵土向東面肆虐而去,凝陽母親用腳踢走幾片吹過來的牛糞,一輛打頭的銀灰色的轎車漸漸在離去的塵土中顯露出來。那車一沖一右拐,像一只兇猛的獅子,撲到凝陽他們一幫人面前,又穩穩地站定了。這車不管從哪個方向看,感覺附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可以橫掃一切。

小伙伴們興奮地湊到車前。司機探出頭來喝著不讓亂動。因為凝陽家前面空地只能停一輛車,依次跟上來的車就停在半坡上,感覺隨時可能倒退下去。凝陽家的老黃狗一直在窩口曬太陽,這時候看到這么多從未見過的龐大家伙,忠心耿耿地吠叫起來。那司機作弄似的,沖著老黃狗用力一摁喇叭。那聲音突然響起來,宛如霹靂,老黃狗跟觸電似的一怔,一夾尾巴,掉頭鉆進了窩里。幾只下蛋的母雞也被驚著了,咯咯咯叫著沖出草房,搖擺著肥胖的身軀,跑到房后去了。

車門打開了,一個穿藏藍色西服的大胖子挺著肚子走出來,有四五十歲,大圓臉,眼睛雖小但泛著精光,西服被山風吹開,肚子圓圓的,一看是個當領導的。他一下車,望著土坯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村支書趕緊上前,拉著凝陽母親,點頭笑著問候:“領導好,領導好。”一邊拉過凝陽母親說:“這就是特困戶,丈夫前年死了……”

凝陽覺得“特困戶”這個名稱特刺耳。她家確實是方圓百里有名的特困戶,不過,她一天三頓飯吃飽,覺得日子還是蠻好的,有母親疼,有老師同學們關心,還一天打沙包,逗小妹妹,天天都有快樂。所以凝陽還是希望,別人不要說她家是特困戶,知道就行了。

當然,凝陽得到幫助時會感動。比如近幾年,有志愿者或慈善人士,把一車車米面,或者一疊疊半新不舊的衣服、一捆捆用過的書籍之類的,送到村小學的操場上。凝陽跟一幫小伙伴們看熱鬧,覺得送這些東西來的人心腸真好。凝陽家在半山坡上,離村小學相對較遠,每次領捐贈的物品,都后到一步,只有挑剩下的。凝陽記得,去年她母親挑了半天,才挑出一件棉大衣,男式的,回家后洗了,當過冬衣服穿;她挑出來一本撕爛了的,跟加厚磚頭一樣的《現代漢語字典》,抱在胸口,高興無比。

今年眼看春節到了,別人家忙著置辦年貨,凝陽母親只好把去年剩下的那張大紅紙找出來,裁剪粘貼好后,請村小學的老

師用毛筆寫了春聯,打算年三十用糨糊貼到房門口。還趁節前菜價沒漲上去,買了捆青菜,放到地窖里,打算萬一有遠方的親戚來,就炒一碟。今年也就青菜能買得起,其他菜價,跟城里的樓房差不多高。

沒想到,突然來了個慰問的大老總,說來就來了,招呼都沒打。

來慰問的人中有幾個是鎮上陪同的干部,陸續從車里下來,抬頭一看凝陽家的土坯房,就有一種來對地方的表情。看樣子,打頭那輛車上下來的、挺著大肚子的老板是領頭的,大家都圍到他身旁。凝陽擠不進去。不過在她看來,這些人比校長神氣多了。她一度以為校長是這個世界上最神氣的人,連老師見了校長都低頭哈腰。村支書等大老總收回若有所思的眼神后,小心翼翼地再次介紹凝陽母親:“這個人就是特困戶。”

“你好你好,最近忙嗎?我也是窮人家走出來的……”大老總沖凝陽母親伸出手,普通話里帶著濃重的方言。

“這是錢總。”旁邊的女助理趕緊介紹說。

凝陽看到,她母親嘴唇抖了抖,半咧了口,沒叫出“錢總”二字。

“快說錢總好!”村支書在一旁命令凝陽母親。

“……”凝陽母親張了張口,除了呼出一團氣外,什么聲音也沒發出。

“我代表我們企業,送上一點小小的心意。”大老總微微笑著說。

“哈……”凝陽母親嘴里蹦出一個大家都不明白所指的語氣助詞。她的臉上努力做出最燦爛的笑容,但在大太陽底下,這笑容那么勉強,生硬,像綻開的葉子缺水枯黃了似的,干巴巴的,沒一點內在的生機。加上扣錯紐扣后一長一短的衣襟,兩只不知何處擺放的雙手。凝陽母親在這群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記者朋友們,快來多拍一點。”老板旁邊的女助理招手喊。

三四個端著照相機的記者,飛快地沖過來,咔咔咔摁著快門。有一個高個頭兒留長發的記者,把大機器扛到肩上,靠著墻根站定了,對著這些人開始掃射起來,機頭上面的紅燈一亮一亮。凝陽發現,母親,她,還有妹妹,突然成為了聚焦的中心。凝陽感覺手不是手,腳不是腳了,想保持微笑,可面部的肌肉僵硬著。凝陽只好扯著母親的衣袖,望著那攝像機鏡頭,一看對準自己,趕緊避開,以防被它射中。可那扛大機器的記者,沖到她面前蹲下來,對準她的臉蛋,拍了又拍。她只好盯著那黑幽幽的鏡頭,里面什么也看不見,很深邃,似乎要把人吸進去似的。凝陽想自己應該擺出一個微笑的表情,還是悲傷的面孔。這時對方沖她豎豎大拇指,站起來拍她妹妹。妹妹一看鏡頭沖著她來了,還以為是什么好玩的東西,伸出臟兮兮的雙手,朝鏡頭抓去。她母親趕緊一把把她妹妹的手拍下去,“別亂動!”

這幾個字來得突兀,大聲,凝陽妹妹嚇得不敢動了,吃驚地望著攝像機的鏡頭,一雙黑眼珠骨碌碌轉著。

這些前來慰問的人,有男有女,一看到記者來拍照、攝像,立馬露出微笑,伸出手勢,熱情地問這問那,特別自然。這些人逗著凝陽的小妹妹,似乎他們是凝陽一家多年未見的親戚。而凝陽妹妹,咧開嘴大笑,口水一串一串往下掉。

等記者拍夠了,大老總點點頭,朝凝陽家低矮而空蕩的房間走去。凝陽本來要去掀門簾的,畢竟來自家了,是客人,自己應該做出個主人家的樣兒。沒想到,早有大老總的手下掀開了門簾。凝陽母親抱著小妹妹,早被這些人請進了自家,凝陽也稀里

糊涂跟了進去。

房間里黑魆魆的,這些人猛然從大日頭下進去,光線上一時適應不了,稀里嘩啦撞倒不少東西。有女聲驚叫開燈,大家到處摸開關。凝陽趕緊拉亮了燈,房子里卻更昏暗了一樣。

凝陽從別人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自家境況。土房子里幾乎沒什么家具,空落落的。正中有一座跟凝陽一般高的鐵皮爐子,上面擺著銹跡斑斑的茶壺和幾只倒扣的玻璃杯。但爐子沒生火,冰涼冰涼的,有點無助地出現在大家面前。現在炭比米貴,凝陽家里只有冷得要凍住血液時,才生這個火爐,而且用的是煤渣子。還好今年是暖冬,天天有大太陽,冷了曬會兒太陽,就省下了煤炭。吃飯燒水,一般用房門口泥坯的土爐子,撿來些木柴燒,不怕房子里煙火熏。除了這個寒磣的鐵皮爐子,還有一張掉了漆的課桌,房子里就沒啥物件了,連個農村常見的木質立柜都沒有,更別說沙發、茶幾了。有兩個凳子,一高一低,是凝陽趴著寫作業的。

幾個年輕人把米和油搬進來了,兩袋五十斤的大米、一桶芝麻油放到地上。記者們也跟進來,找角度拍照,閃光燈一下一下的,劈亮著整個房間。凝陽母親請那些人上炕坐,還把炕桌搬上去,準備燒火泡茶。那些人掃一眼炕上,就說別忙活了,說說話,我們就走。大家就圍著米和油說起話來,其中大老總從旁邊的女助理手中接過一個紅包,遞到凝陽母親手里,“這是我們企業人士的一點點心意,算是新春的一個慰問,祝你們過個好年。”凝陽母親想推辭,可望著紅包,又怕真給推掉了,只好局促地接過來,什么也不說,臉上閃過一抹羞赧之色。大老總繼續說:“誰都有過困難的時候,你有困難告訴我們。”凝陽母親點頭,依然半張著嘴,傻乎乎地望著手里的紅包,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凝陽有些泄氣,母親也真是的,干嗎不說幾句感謝的話呢?凝陽心里再怎么使勁兒,她母親還是喉嚨處哦哦哦的,沒有一句完整的話。母親臉上的笑容跟粘上去似的,即使拿到紅包后,也是繃得緊緊的,隨時有可能掉下來。還好,這時候凝陽妹妹發出聲音了。一直左看右看的凝陽妹妹,突然伸手去搶她母親手里的紅包。凝陽母親捏著紅包朝她頭上拍了一下,讓她安靜。凝陽妹妹就哇哇哇地哭起來。凝陽母親低聲呵斥她別哭,可凝陽妹妹仗著人多,知道當眾不會挨打,哭聲更大,有點撕心裂肺了。大家不得不關懷起凝陽妹妹來。

凝陽討厭起自己天天抱著哄著的妹妹了。這么多人來,你不哭不鬧不行嗎?

“小妹妹,來,別哭了,姐姐給你吃巧克力。”女助理從坤包中取出一塊黑黝黝的東西,喂進凝陽妹妹嘴里。

凝陽妹妹一嚼就不哭了,吸溜吸溜清鼻涕,伸出手說:“給我!”

凝陽想起來,那是巧克力,有一個同學給她吃過,入口即化,濃郁香甜,很好吃。女助理掏掏自己的坤包,又掏出一塊來,塞到凝陽妹妹手里,“小妹妹乖哦,不哭不哭!”

凝陽妹妹倒是不哭了,可手貪婪地伸出去,盯著女助理精致的坤包,“還要!”女助理拍拍說:“沒有了啊,下次再帶給你。”可凝陽妹妹不依,嘴一咧,又準備用她的殺手锏——當眾號啕來達到目的。

凝陽母親這時顯出幾分聰明來,迅速把手中的紅包塞給凝陽妹妹,說:“紅包里有錢,等下給你買好多好多愛吃的棉花糖。”

凝陽妹妹這才心滿意足,琢磨起怎樣打開紅包來。

凝陽望著妹妹手里揉搓的紅包,不由

猜測起來,里面會有多少錢呢?如果多了,她母親會不會給她們買鞭炮、包餃子,甚至買一大盒巧克力呢?凝陽是收過紅包的,過去生父帶她去奶奶家,每年會收到四五個紅包,加起來有二三百塊,夠她買一堆想要的東西呢。可惜生父離開得太早了。

房子里猛然擁進這么多人,跟蜜蜂窩似的,一個緊挨一個,轉個身都難;加上滿屋子的隔夜剩飯味、小孩的尿臊味,空氣有些渾濁了。很多慰問者轉動脖子四處張望,從木屑紛飛的屋頂到凹凸不平的地面,打量了個遍,有一句沒一句地詢問著凝陽家里的情況。凝陽母親不停咽著口水,回答完這個回答那個,雖然很吃力,但總算說出話了。不過凝陽母親說話很小心,生怕一句話說錯,這些人把東西拿走,把紅包要回。

記者們左躥右跳,從不同的角度,不斷把鏡頭對準凝陽母親。還有幾個人,掀開了里間的門簾張望。凝陽想,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呀,睡覺的地方唄。不過那些記者拍了又拍,咔咔咔地摁著快門。凝陽往里面瞅了一眼,嚇了一大跳,天天睡的大炕顯得異常陌生,床單顏色快要掉光了,上面有一團又一團的尿跡,那是妹妹的杰作。床單中間撕爛了,墊的黑毛氈子露出來,感覺跟燒焦了一樣。炕角本來是打疊好的臟舊衣服,不知道讓誰給翻開了,亂成一團,乍一看,跟個垃圾堆似的。炕頭還立著一個小炕桌,桌腳上掛著幾條毛巾,用得次數太多了,也沒有個明顯的色彩。

凝陽剛才的興奮之感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母親此刻被這么多衣著光鮮的人圍在中間,像只受困的猴子,左看看右瞧瞧,小心翼翼地回答,瞧著別人臉色,生怕自己說錯話。在凝陽的記憶里,母親從來不是這樣子的。

“讓幾個孩子好好學習,長大后生活就好了!”胖子老總說。

“嗯,學著呢。”她母親回答。

“要讓她們努力!”

“努力著呢。”

“不好好學你怎么辦?

“敢不學?不學我拿掃帚把往死里打。”

大家都會心地笑起來,眼光尋著凝陽看過來。凝陽恨不得腳下裂開條地縫跳進去。

“打?可別打狠了,嚇唬嚇唬就行。”胖子老總勸導說。

“農村娃娃嘛,皮肉厚呢,不狠點記不住。”她母親得意地說。

凝陽覺得很沒面子,她學習是不錯,特別是語文,幾乎每次考第一,但她的成績絕對不是打出來的。母親看大家對這個話題有興趣,話也多起來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天打一頓,乖乖的,啥話都聽。”大家開心地笑著。

凝陽慢慢挪著腳步,準備逃離房間,到外面待上一會兒,但她還沒走到門口,被她母親發現了。她母親一直忙著應對,忘了凝陽的存在,這時候跟見到救星似的,眼光一亮,大聲喊她。

“這是二丫頭,挨打最多的那個!”她母親大聲說。

凝陽在一幫伙伴的歡笑中走到中間。母親把她像盾牌似的擺放在前面,解脫了似的呼口氣。

這些人看到了凝陽,似乎找到了另一個興奮點,好幾個人低下頭,問她幾年級了,學習好不好,一天玩些什么。一個記者請帶頭的胖老總蹲下來跟凝陽說話,他們拍照攝像。那胖老總蹲下來了,笑瞇瞇的,臉快貼到凝陽臉上了。不過老總太胖了,蹲不住,剛拉起凝陽的手,就差點仰翻過去。后面有個人及時蹲下來,頂住老總后腰,他才蹲穩,問這問那起來。凝陽望過

去,油光光肉乎乎的臉上一雙小眼睛,一笑瞇成一條縫了,大鼻子一聳一聳的,倒挺好玩。

“有什么困難,給我說,我幫你解決!”胖子老總還是這句話。

“我老師,我媽媽,還有同學們都對我很好,有什么困難,他們會幫我解決的。”凝陽回答。

“錢夠不夠花?”

“夠花呢。”

“零花錢一個月多少呀?”

“沒算過,需要了找媽媽要。”

“呵呵,意思是不缺錢花呀?不可能吧,我每月給你五十塊零花錢怎么樣?夠你花不?”老總表情有些誘惑的意味。

“我不需要零花錢。”凝陽生硬地作了拒絕。

在一旁目不轉睛盯著的村支書這時趕緊插了一句:“丫頭,學校里買作業本、鋼筆什么的,不花錢嗎?”

“花呢!”

“你想不想跟別的同學一樣買個雙肩包,天天喝可樂?”

“也想呢!”

“那你還不感謝這個伯伯,他每個月要給你零花錢,有零花錢,你就可以買學習用具,喝可樂了。”

“謝謝伯伯。”凝陽沖老總鞠了一躬,姿勢非常標準。

“小姑娘真懂事,錢總,你跟這個小姑娘合張影!”西服女助理讓他倆頭靠近一點,擺個親密姿勢。凝陽被安排站到胖子老總旁邊,露出微笑。一時間,幾架照相機都圍著他倆左拍右拍起來。鎂光燈不知閃了多少次,凝陽表情快要僵滯了時,不知哪個人提議,讓凝陽親胖子老總一口,親臉蛋。他們拍個親吻的鏡頭。

這一建議居然獲得一連串掌聲。

“就是嘛,人家美國總統下去考察,老讓小朋友親一口呢。”

凝陽有些吃驚,掃了一眼,胖子老總有些期待似的,笑呵呵地把臉龐朝她這邊送過來,老總胖乎乎的臉一寸寸朝她眼前靠過來,凝陽可以看清對方臉蛋上有一道疤痕,有點像扭動的蚯蚓。

“就親伯伯一下!”老總側著臉,喃喃鼓勵她。

凝陽閉了閉眼,著力讓自己的嘴親過去,可她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離老總的臉龐還是有半尺之遙。凝陽搖搖頭,求助似的看著大家。可其他人正等待著,沒明白她的意思,不斷鼓勵她說:“親一口吧,親一口吧,你看伯伯對你們家多好,日后還要資助你零花錢呢。”

“你快親!”她母親呵斥著又替她開脫著說,“我們家,就二丫頭最害羞!”

“這有啥害羞的,又不掉一塊肉。”鎮上一個干部說。

周圍一下子靜下來,好多人端著相機,就等凝陽親下去的瞬間。凝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她想到自己生父,也經常讓自己親他。那一張臉多健康呀,皮膚緊緊的,胡楂密密的。她經常等生父哀求夠了,獎勵似的親一口,滿足生父的要求。可這個胖子大老總,她就是不想親。

“快親呀,你不親,我們把拿來的東西拿走了啊!”老總女助理開玩笑似的嚇唬她。

凝陽看了看母親,母親一臉焦慮。她朝前嘟起嘴,讓自己的上半身朝前靠,想著碰一下后趕緊后撤,不會讓自己太難受的。偏偏這時候,跟她一起打沙包的一個小伙伴看得高興,撲哧一聲笑出來了。凝陽一下子感覺掉到油桶里了。

胖子老總轉過頭,看了看她猶豫不定的表情,拄著膝蓋用力站起來,“腳蹲麻了,

不親了吧。”

一個刀削臉的女記者隨即蹲下來,手里拿著話筒問凝陽,這么多叔叔、阿姨到你家來,給你家帶來這么多好吃的,你開心不?凝陽一點也不開心,一點也不喜歡那么多人給她拍照,問那么多問題。但聽了女記者的問話,瞅了瞅像槍般對準她的話筒,下意識地說了兩個字:“開心。”女記者繼續問:“你喜歡大家來看你嗎?”凝陽來不及想,話就沖出去了,“喜歡呢。”女記者繼續問:“過年你最想干什么?”凝陽搖搖頭,“想姐姐。”女記者比畫了個很大的圓圈,“不想放炮仗,不想點很大很大的煙火?”凝陽點了點頭,“我想跟我姐姐一起放。”女記者追問:“每年有錢放煙火嗎?”凝陽搖搖頭,不吭聲。

旁邊還有記者也蹲下來,問凝陽的情況,拿筆朝筆記本里記。記者還問今年拿到紅包,有這么多的糖果吃,應該感謝誰呀。凝陽抬頭望了眼胖子老總,這時候胖子老總也在注視著她,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她。凝陽說不出來了,記者追著問,凝陽想起村支書的話,說:“要感謝黨和政府呢。”

“還有呢?該不該感謝這些樂善好施的企業家?”

“感謝呢。”

凝陽越來越不想回答這些問題了。她掃了掃一旁的小朋友們,大家都好奇甚至羨慕地看著她接受采訪,有些調皮的,跑到她背后,沖鏡頭做個鬼臉。凝陽抱著肚子,對眼前的記者們說:“我肚子疼了,我要上廁所。”

這是調皮的學生為了出去透口氣,在課堂上用的一招。那些記者雖有些疑惑,還是由她去上廁所。

凝陽轉到房背后,并沒有進廁所,而是背墻站立。山風微微吹來,身上涼颼颼的,出了一身汗呢。凝陽閉上了眼,想起自己能記得起的美好時光來。那時的春節,似乎是為她一個人舉辦的,她騎在生父肩膀上看社火,在炕上吃一桌子的菜,在表哥帶領下放一長串的炮,大年三十晚上大家不看春節聯歡晚會,而是聽她唱歌看她跳舞……她不由得唱起那首《隱形的翅膀》,那是首她很喜歡唱的歌,姐姐教她唱的。

她正唱得忘情時,突然發現,那個扛大攝像機的長發記者,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在墻拐角站著,大攝像機正對準她拍攝呢。她有些羞愧了,自己明明說去上廁所的,現在被人家發現站在這里唱歌。她咧嘴一笑,跑進四面用竹簾圍起來的廁所里。

半晌,她從竹簾縫隙間瞄了一眼,發現那個扛機器的記者還在那里,雖然裝做看山巒,但不時瞅一眼廁所,明顯是在等她。

“喂,你怎么還不走呀?”凝陽大聲問。

“我想聽聽你唱歌呢。”

“我唱得好聽嗎?”

“挺好聽的,你來唱,我來錄像,到時候你就在電視里唱了。”

到電視里唱歌,凝陽倒挺樂意。她家沒電視,但其他同學家有,她到同學家看過很多次。大家最愛看明星唱歌跳舞的節目了,好多同學都模仿著唱啊跳的,可她一唱,大家都說好聽。凝陽一看房后就她和那記者,便吐了吐舌頭說:“我唱了啊?”記者用鏡頭對準了她,“嗯,唱吧,我錄著呢。”

凝陽又唱了一遍《隱形的翅膀》,她唱得很投入。那記者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跟隨她的目光,慢慢將鏡頭搖到了天空。

房子那邊傳來一片喧嘩聲,可能來慰問的人要走了。那記者蹲下來,帥氣地把頭發朝后一甩,“來,小妹妹過來。”凝陽笑著走到他身邊。

“過年了,送你個紅包。”他從牛仔褲屁

股兜里掏出一個硬硬的紅包,塞在凝陽的手里,“小妹妹,好好學習啊。”

“我不要。”凝陽推過去,“我媽會給我紅包的。”

“你媽給是你媽給的,我給是我給的,不一樣。再說了,這個紅包,是那個有錢的胖子伯伯給我的,我轉送給你,你去買點學習用品,好好學習,長大后成為像有錢伯伯那樣的人,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這樣才是最好,對吧?”

凝陽羞澀地看看手中的紅包,點了點頭,沒忘說一句:“謝謝你,大哥哥。”

“乖孩子。”那記者站起來,摸摸她的頭,“我也是窮人家出身,要爭氣呀!”

“嗯。”

“來,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凝陽快活地說,面若三月的桃花。

房前的喧嘩聲越來越多,大黃狗又開始吠叫了,司機的喇叭也響起來。凝陽心里一塊石頭落地了,這些人總算要走了。走過去一看,果然,來的人都上了車。凝陽母親還兀自說:“吃了飯再走。”

寬不到兩米的山坡路上,車不能調頭,只好由司機倒退下去,退得小心翼翼,不然瞬間會撞個稀巴爛。凝陽的一幫小伙伴興奮地看熱鬧,討論著哪輛車最貴、最漂亮。凝陽揮著手,跟車里的人作別,可她已經找不到送她紅包的記者了。

胖子老總從車窗探出頭,意猶未盡地說:“明年再來看你們。”

“領導辛苦了!”村支書大聲喊,拉著凝陽母親往坡下送。

凝陽看著胖子老總笑瞇瞇的臉盤,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人家老遠來獻愛心,就提了個親一口的要求,而且不是本人提的,親一口不是難事,自己當時干嗎推托呢?她正想著,跟那老總眼神恰恰對上了,她立即羞愧地低下了頭。

房門口一下子空了下來,幾只母雞這時咯咯跑出來,找空瓜子殼啄,西風漸漸地濃烈起來。凝陽母親抱著小妹妹回到房門口,看到凝陽手里燙金的紅包,還以為是自己的。結果發現自己手里也死死攥著一個紅包,都快捏出汗了,就問:“誰給的?”凝陽說胖子老總給一個記者發的紅包,記者轉送給她了,讓她買學習用品呢。說完,她打開這封面燙金的紅包,想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她抽出一張又一張紅色人民幣,共有六張,也就是六百塊,又抽出些小票子,有十塊十塊的六張,一塊一塊的六張,加起來,共六百六十六塊!

這差不多是他們家一年賣土豆的收入了!她姐姐在城里打工,說一月包吃包住,還給一千二,可到現在,一分錢都沒看到。

與此同時,凝陽母親也急切地打開了自己的紅包,結果發現自己的紅包里只有兩張人民幣,雖然也是親切的百元大鈔,可相比凝陽的紅包,里面的張數實在少得可憐。凝陽母親有些發愣,臉比剛才還通紅了,把紅包口扯圓了,仔細瞅里面是不是還有票子,可瞅了半天,伸出指頭夾了一陣子,什么也沒弄出來。凝陽見她母親疑惑地緊盯著自己手里的紅包,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手里的紅包送到母親手里,“媽,你存起來,等大姐回來了,我們包頓羊肉餃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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