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態民歌的界定與認知

摘要：本文嘗試對“原生態民歌”從學理層面進行界定，圍繞這個稱謂從多角度進行相關辨析，探討國家舉辦原生態民歌展演的必要性和意義。

關鍵詞：原生態民歌；界定；認知；展演；多重作用

中圖分類號：J6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1)03-0022-03

原生態民歌在音樂界“崛起”已有數年，毫無疑問，能夠以“第四種類型”（前三種為美聲唱法、民族唱法、通俗唱法）占據一定的空間，中央電視臺是為這種理念的重要推手，這就是借助“青歌賽”和音樂頻道“民歌中國”的平臺不斷夯實，使得民眾在領略具有鄉土氣息豐富多彩民歌的同時也逐漸接受了“原生態”這種認知。嚴格說來，“原生態民歌”與其它三種有相當的不同，畢竟前幾種稱之為“唱法”，既然是為唱法，則是經歷了長時期的不斷總結歸納，具有專業性以及聲音訓練標準的相對統一性，多數經過院校的教學培養，從方法論的意義上可以這樣理解，社會有一定的認同度，有專業理論和專業實踐，依此訓練能夠形成“模式化”特征。而這第四種類型則與前三種有很大差異，所謂“原生態民歌”當然也有歌唱方法，但這種方法構不成專業性模式化特征。在筆者看來，該類民歌應是區域性歌手依托當地的自然生態環境土生土長，其所演唱的歌曲只在相對狹小的某一區域或族群中流傳，富有區域、地方特色和風格，反映當地民眾或個人或群體性生活感受、演唱者自身屬于非職業歌手并用當地語言演唱的歌曲樣態。

并非由區域性非專業歌手演唱的歌曲都是原生態民歌，有些歌曲屬于社會上通過各種傳播媒介廣泛流傳（包括異地傳入或通過當下科技手段所把握）、當地民眾將其學習后的歌曲承繼，這樣的歌曲顯然不屬于所謂原生態民歌的范疇。

我們說，原生態民歌應是在演唱者生活區域中產生、并由當地非職業歌手加以演唱。從這種意義上講，那些經過專業訓練的音樂工作者在不同區域“采風”過程中挖掘、整理后經過一定刻意修飾加工（加入更多專業創作成分）之后的歌曲，改由專業歌手或歌唱家演唱則已經部分缺失了原生態民歌的定位，這應視為富有民族或稱區域特色的衍生態民歌。這是因為由作曲家在原生地采錄后加工整理的歌曲便有了專業創作的成分；產于原生地，卻在其后脫離了既有區域文化生活空間、由專業人士演唱的歌曲可以認知為民歌，但卻不能夠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原生態民歌。由此我們想到了王洛賓，引起我們思考的是，經由他所記錄整理“加工”過的歌曲，諸如《瑪依拉》、《在那遙遠的地方》是否為原生態民歌，即便這些歌曲由當地民族歌手演唱是否還會稱之為原生態民歌呢？

我們發現，離開原生環境、由非本土專業歌手演唱某些被挖掘整理出來的作品，應該說歌曲本身具有原生性質，但隨著具有專業身份歌者的詮釋也使得既往完整意義上的原生態歌曲在某些層面產生變異。

從歌曲的原生地走向遍布全國各地的民族村、民俗村中以表演為生計的歌手，由于長期以此為業，無論其演唱技巧還是在風格等多層面上都越來越多地受到外來因素的影響，在具備相當專業性的同時，長期脫離既有生存環境與文化土壤，加入了越來越多的“商業化”信息，也很難說這些歌曲還是完整意義上的原生態民歌。

我們在多地實地考察中看到，有些原生態民歌的承載或稱創承者，其嗓音條件并不出眾，卻富有特色與魅力，這樣的歌手的確很難“走出來”，之所以如此，還是取決于我們某些“發現者”的審美理念。這些發現者的確綜合了多種因素，但不可否認，商業化的因素亦在其中。當然，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人們的確具有“相通性”的審美標準，這就是所謂“聲情并茂”者，換言之，有了好的作品，還是要歌者在詮釋過程中能夠在聲與情兩方面俱佳的二度創作方能夠真正贏得普遍意義上大眾的認同。

我們需要思考的是，一些最初以自身嗓音條件的優越，唱著原生態民歌走出來的歌手，當他（她）簽約專業團體并加以包裝，一地地的演出，他還算不算是原生態歌手？這里的原生態我們應該怎樣認知，是作品的原生態還是歌手的原生態？當已經轉型成為專業歌手之時，作品與演唱者之間還有多少“原生態”的成分？實際上，我們所認知的原生態民歌，無論是歌曲自身還是歌手兩者都密不可分，當然，民歌原產地既有的生存環境也與民歌和演唱者密不可分，如果這些既有條件中的任何一方面產生了質的變化，我們又該怎樣認知原生態民歌？究竟這原生態是指區域性空間產生的富有鄉土氣息、風格濃郁、非專業創作、非專業演唱，抑或兩者合一的規定性？還是只要認定符合其中的某一點就是原生態民歌？如此，上世紀下半葉從各地民間以出色的嗓音條件、演唱當地代表性的頗具地方特色歌曲走進專業文藝團體的民歌手們，諸如云南的黃虹、廣西的黃婉秋、山西的劉改魚，陜西的員恩鳳等等，是否為真正意義上的原生態民歌手，或稱原生態民歌演唱家？

也許會有人講他們就是承載原生態民歌的群體代表，他們本身也是原生態民歌手，只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原生態民歌”這個概念。如果我們將以上這些著名的民歌演唱家出道時的作品拿出來進行辨析，可以得出這樣的認知。諸如《放馬山歌》、《開花調》等等，恰恰是經過他（她）們的演唱，經舞臺和無線電波推向全國，在深為廣大聽眾喜愛的同時，也成為作曲家們新創作的重要參照。我們的疑問在于，那些從農村中走出來的、且都有代表作品承載、最為擅長區域民歌的歌手，當他們被社會認同，并隨著專業技藝不斷增長將既有作品不斷“打磨”使之越來越“精細”和具有雕琢的意味，繼而擴展演唱風格，嘗試非區域化和專業創作的音樂作品，如此還有誰將他們視為“原生態民歌手”？

幾年以前，在中央電視臺音樂頻道“民歌中國”節目制作中，讓我點評一位當時處于上升期、定位于原生態民歌手的歌唱，我講他的嗓音條件一流，但應是相對專業地學習過戲曲，并將一些其中的技法用于民歌的演唱，言下之意很難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原生態民歌”。這位歌手坦誠地告訴了我他的出道經歷，即以演唱民歌走出鄉村，然后在部隊文工團中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戲曲，又回到以民歌風格為主的演唱道路上，他十分注重向當地民歌手的學習，不斷融合，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值得我思考的是，他現在還屬于“原生態民歌手”嗎？他所演唱的作品還是原生態民歌嗎？當他站在聚光燈下，雖身著頗具特色的服飾，用頗具特色的方言唱著那動人的歌謠，但這還屬于原生態嗎？

學界對民歌的認知，從形式上一般可分為三大類：號子、山歌、小調。號子與特定勞作場合相關；山歌與特定地理環境相關；小調的情況比較復雜，學界的解釋是職業、半職業藝人群體承載，在多地較為廣泛傳播（異地相通性）、當下在民間流傳的歌曲。這是有賴于全國視野的把握。恰恰是該類形式所具有的“專業”性，人們更愿意將其與城市相聯系。殊不知在鄉間社會中許多地方亦有稱之為小調的類型，只不過諸如《沂蒙山小調》等作品經學者考證是歷史上流行于城市間的小調重新填詞之后的再變化，與河北民歌《小白菜》具有相通性，再往上追溯可至青樓歌曲者。

當下許多鄉村區域內所謂“小調”的概念顯然不能夠完全與上面辨析的小調所等同。在許多區域內經歷了長期文化積淀，總有一些被當地民眾所認同的具有核心音調意義的旋律存在，民歌手們常常利用自己深厚的素養和積累以及多年磨練而成的機敏不斷在將這些音調填以新的內容，加之出眾或稱出色的嗓音條件從而深受當地民眾愛戴，能夠在一個區域內脫穎而出，必定有不同凡響之處。我們注意到，在這些歌手中間，有些屬于家族式傳承、村落性集體傳承，其中的某一位走出去之后，其家、其村還會延續這個“傳統”，新人也會在作品承繼的基礎上不斷創造，這也就是所謂原生態民歌的“沃土”，由此也會帶動一片民歌發展的場域。其實，這種狀況在在多地都會見到。

2010年深秋，筆者應邀到某地參加一個全國鑼鼓樂大賽的評委工作。但這種大賽的評委不好當，因為難有一個大家都能夠認可的評分“標準”。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是比賽，這標準與規矩是必須定的。但問題在于這標準由誰來定，又如何定。一般舉行這種全國的大賽，如果不從專業團體和院校請評委，主辦方會感覺有失權威性，但專業出身的評委們來評審多為非專業的鑼鼓隊演奏，從專業技巧技能的視角把握較多，對各地鑼鼓文化的背景以及文化差異性內涵有所忽略，進入名次的多為場面宏大、氣氛熱烈、技巧相對高、容易調動現場氣氛者；而那些相對“雅化”，場面有些“溫”但又韻味十足、風格濃郁的卻有些不討巧，多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這引起筆者的反思：對于這種具有原生性的民間鑼鼓樂，究竟該怎樣制定評判的標準？

如此使我想到原生態民歌本身，從前面的思考講來，筆者以為這種全國性的“原生態民歌”聚會應該就是定位于展演，而弱化比賽的意義。當然，這不是說原生態民歌就不能比賽，但這種比賽應該更多分區域舉行，讓文化形態、風土人情相對接近的區域來共同承辦這樣的賽事，當然可以由國家級的機構組織認定，換言之，這種區域的賽事亦可以國家的名義設立獎項，獲獎的當然是能夠被區域民眾所認同的精品，還有什么能夠比被熟諳區域民族文化的大眾所廣泛認同所具有的獎賞意義為高呢？當各地這種具有高度文化認同的原生態民歌被推選出來，從國家意義上設置“平臺”舉行原生態民歌展演，則真正具有弘揚、挖掘、豐富、發現、認知等多重作用的文化推手意義，這樣，既展示文化的豐富性又顯現傳統與現代的相接、相通性，在承繼傳統的意義上不斷發展，其功德可謂大哉！

所謂弘揚，在展示的意義上顯現傳統音樂文化的多彩，通過舞臺和電視媒體展示在全國人民面前，在得到全國人民喜愛的同時，更是要增強各種原生態民歌產地之民眾的文化認同與文化自豪感，使各地民眾自覺積極地參與到創造與傳承地方特色民族文化之中，這本身就有弘揚的意味。

所謂挖掘，既然國家有組織、有計劃的不斷進行這樣的展示活動，勢必促使各地文化相關部門重視對當地文化傳統的保護、培育與發掘整理。如同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所采取的“代表作”與“傳承人”的保護一樣，主要還是喚起社會對傳統文化的認同和承載、保護意識。如此方能體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有培育好生存的環境和土壤，才會使得人民群眾的無限創造力不斷顯現，傳統文化方有可能不斷發展。

所謂豐富，是通過這種展演給各地文化部門傳遞這樣的信號，即要將原生態民歌豐富性和特色濃郁的一面顯現出來，這要在保持既有觀賞性與可聽性的前提下。眾所周知，作為區域文化，既有歌圩、歌會上的對歌，生產勞作之時的號子，亦有月光樹叢的纏綿柔美，還有母親呵護孩子之時的柔情，這些都應是為原生態民歌的不同類型，以此顯現豐富性；我們還應該從另一層面把握豐富性之所在，這就是所謂“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的意義，通過這樣的平臺使人們能夠感受到文化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差異性內涵。

所謂發現，通過這些比賽與展演的平臺，必將會有優秀的作品與優秀的歌手涌現，如此，這些歌手會通過這些平臺為大家所認知，為專業團體與院校所屬意，他們以其出色的歌喉承載著優秀的作品為社會大眾帶來愉悅的同時也感知到中國音樂文化的姹紫嫣紅；其作品在保持其原有風貌的同時亦會成為專業音樂家創作的源泉。

科技的發展已經使大家不再滿足于站在舞臺上歌唱。電視臺舉辦的多種展演已經很好地把握了這一點，即將這些優秀歌手所承載的原生態民歌的文化空間與其現場的歌唱挪移于舞臺，讓大家感知、體味文化的整體性與真正意義上的“原生性”，亦是功德無量者。

責任編輯：馬林

參考文獻：

[1]陳樹林.小白菜與沂蒙山小調(J).中國音樂.2007(4).

On the Definition and Cognition of Primitive Songs

Xiang Yang

Abstract:

This article tries to make a definition of primitive songs from academic theory aspect as well as differentiates and analyzes this definition from many aspects， in order to discuss the necessity and significance of holding exhibition performance of primitive songs.

Key words:

primitive songs; definition; cognition; exhibition performance; multi-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