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多重人格的解構

摘要：肖邦，浪漫主義時代最具影響力的作曲家之一，人們稱之為“愛國音樂家”。這種觀點長期主宰了我國音樂界。筆者運用解構主義的原理對肖邦的人格進行多元解讀，旨在為音樂研究者、演奏者、教育者提供一個新的視野，以便能更全面地理解、詮釋肖邦。

關鍵詞：肖邦；人格；解構

中圖分類號：J6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1）03-0057-04

一、引言

肖邦，是音樂史上唯一享有“鋼琴詩人”美譽的作曲家，他是19世紀浪漫主義時期一位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具有女性獨有特質的作曲家。他不僅外表秀氣，舉手投足間總散發出迷人的貴族般的高雅氣息，而且在演奏時也是非常溫柔，不喜歡把手舉得高高的，重重敲擊琴鍵，雖然其音響度不高，但其演奏總能流露出細膩的情感，飽含感性和詩意。因為其獨有的創作才華，肖邦一直是很多音樂家們演奏和研究的對象。筆者在本文中將不再從其作品的技巧、演奏方式、創作思想等方面去研究肖邦，而是從其所處的歷史環境、個性、民族情結等幾個方面較立體地解構這個被稱為“愛國音樂家”的肖邦為何在異國他鄉飄泊17年而未能再次踏上自己的國土。常言說“文如其人”，音樂創作和演奏也應“樂如其人”。運用解構主義的原理對肖邦進行全方位的解構，也即現象還原和建構，為讀者提供一個新的視覺，對其個性、創作與愛國情結的來龍去脈有一個更加清晰地了解。

二、解構主義的要義

解構這個概念最初是由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提出的，最初的含義是“摧毀”或“解除結構”的意思。解構主義思想來源之一是19世紀尼采質疑理性、解構傳統的哲學思潮。為了反對形而上學、邏各斯（logos）中心乃至一切封閉僵硬的體系，解構運動大力宣揚主題消散、意義延異、能指自由。解構主義的重要代表人物是法國哲學家德里達，在他的解構思想中，顛覆語音中心主義和邏各斯中心主義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基礎。眾所周知，傳統的羅格斯中心主義（logocentrism）集中體現于等級森嚴的二元對立中。針對二元對立及其等級制，德里達亮出了瓦解它的鮮明立場：“要解構二元對立，在特定的時刻，首先就是要顛倒這種等級秩序。”[1]德里達的解構主義哲學思想中，有很多令人費解的觀點。但是針對藝術批評，本文作者將主要從德里達解構主義思想中“延異”與“撒播”兩個元素對肖邦進行多元分析。在此文中，肖邦將被作為一個德里達所指的文本，多層次地解讀肖邦有助于重構一個肖邦，便于更好地詮釋肖邦和研究肖邦，因為在德里達看來，“一個文本必須拆散，置于不同的語境加以重新整理和安排，以使意義在文本間不斷產生和消失，從而實現文本間的自由穿梭，實現多重立場的自由轉換。”[2]

三、多元肖邦的解構

（一）精神孤兒

德里達自稱是一位永遠流浪的“無家可歸”的思想家。他說：“我是一個流浪的哲學家，流浪是我的天命……到處流浪和永遠流動就是為了尋求不受任何限制的思想自由和生命自由。到處流浪不只是在空間上無定處的流動，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思想上的無止境的流動和反思。思想沒有一個固定的框框和形式，也沒有一成不變的研究對象和特定方法。”[3]在這一點上，肖邦的一生無疑印證了德里達的哲學觀點。對于肖邦來說，他命中注定要永遠流浪漂泊，心靈無所依附，即便有所依，也僅限于無限的期盼和無奈的渴望之中。19世紀初，東歐正值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等各方面發生巨大變革的時期，法國大革命的影響和各國不斷高漲的民族意識使民族解放運動風起云涌。1795年波蘭被俄、普、奧三國瓜分，波蘭民族處于深重災難之中，但是波蘭人民不甘屈服，展開了英勇頑強的斗爭，而且還于1830年舉行了反俄武裝起義。此次起義失敗后，大批詩人、藝術家、愛國人士逃亡到國外，法國巴黎就成了當時的波蘭文化中心，肖邦也成了其中一員。盡管肖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波蘭愛國者，但是令人費解的是，他自從離開以后就從未回到他的祖國，他只是說，“我決定徹底投身另一個世界”。在這一點上，他與他的父親尼古拉斯的命運正好契合。他的父親本是法國人，在法國大革命爆發的前兩年，攜帶著樂器和書籍到了波蘭，從此未踏上法國的領土。尼古拉斯受過良好的教育，并且擅長多種語言，但是法國始終存在于他的心中，表現在他的生活和對子女的教育中。他在波蘭教授法語，傳播法蘭西文化，并被華沙書院授予“法國語言文學教授”的頭銜。甚至當肖邦遠在法國巴黎時，他也是用法語與他通信交流，而肖邦則用波蘭語與父親交流。他們的交流也沒有提到華沙的起義或事后結果，說的內容幾乎都是肖邦去過的城市，遇見的名人，受到的款待，沒有獲得認可的抱怨，或者是向父親要錢等等閑聊。這種注定的剪不斷理還亂的波蘭與法國之間的紐帶主宰了肖邦的一生，也注定他將漂泊無依。

解構主義的延異“形成的是不同向度的語言之‘束’或者說語言之鏈，每一個語言之束都是一個歷史的和系統的交織中，……延異所形成的文本是沒有邊際、無限延伸的，它必將在自我的延宕與分延中不斷自我生成。……德里達認為，由延異所形成的整體既是系統的，又是自身分裂的，這樣，延異本身就是一種雙重表示、雙重書寫（也就是一種自身多樣性的文字）。……”[4]從“延異”的觀點來看，肖邦之所以成為“精神孤兒”，他自身就是很多文本的生成物，看似無關，但又存在于一個統一的系統中。肖邦如同一個棄兒，親情的缺失和“理想家園”的坍塌使得肖邦成了巴黎這個喧囂繁華城市中的一個無人關愛、無人依靠的孤兒。

在波蘭，肖邦被人尊敬為民族英雄式的人物，因為他一生致力于波羅涅茲和瑪祖卡的創作，在那個民族意識異常高漲的時期，他的創作被當成了愛國主義的表現。作曲家羅伯特·舒曼曾經這樣評價肖邦的音樂：“如果北方強大的統治君主知道在肖邦的作品中存在著一個多么危險的敵人—在他的瑪祖卡的單純旋律中—他將插進這些音樂……肖邦的作品是藏在花叢中的大炮。”這種評論被許多作者認為是對肖邦愛國主義精神的最高評價和肯定。是的，這也許沒錯，但是，肖邦“寧可在巴黎的花叢中發射他的大炮。”[5]對于自己的民族解放，對于同胞們的流血犧牲，他沒有付出任何的實際行動。他的瑪祖卡和波洛涅茲作品也是源于他自幼對波蘭民間音樂的喜愛和記憶，因為對于每個人來說，童年的記憶是深刻的，它往往會影響人的一生，在其生活和工作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在華沙快樂的童年生活影響了肖邦的一生，幸福無憂的童年成了他日后的一種理想生活的模式和象征，這種“理想模式”成為他回憶和創作源源不斷的資源。但是戰爭和動亂卻使他心中“理想國家”徹底坍塌了，他也只能在他鄉作無奈的感慨和悲傷。在巴黎的“花叢中”，他的生活并不輕松。他雖然與眾多的法國、波蘭以及其他國家的藝術家有著較為密切的關系，但是在其內心深處，他又非常憎恨法國人，也不愿意太接近波蘭流亡貴族和藝術家。對大部分法國人以及當代音樂家，他很容易就表現出輕蔑、憤慨、嘲弄和不耐煩。他從不公開批評和譏諷法國人和他的同胞波蘭人，就是發泄也只是限于極小的范圍，因為他可以吐露心聲的朋友屈指可數。在日常生活中，即便是在最高興的時候，他常常會產生某種“活尸”的幻覺，他覺得自己融化在空氣中，一部分向自己的祖國旅行，另一部分則朝向巴黎。這種無根的感覺，這種雙重的人格剝奪了肖邦的歸屬感，使他最終成為了一個“精神孤兒”。

(二)沙龍鋼琴家

一個杰出的、頗受歡迎的鋼琴演奏家為何一生只舉辦過30場音樂會？他為什么不愿意公開演出，只喜歡小型的沙龍聚會，或被自己熟悉的人和朋友包圍才喜歡觸動琴鍵？為什么在沙龍里，肖邦才能如魚得水？從解構主義的延異和撒播原理來分析，肖邦之所以被稱為“沙龍鋼琴家”，是因為一連串的語義鏈條不再被封閉，任何一個詞語在延異和撒播的視覺中都是和多種語言游戲相關的。要理解延異和撒播必須以一種立體模式即多樣性的相互交叉的模式來理解。在此意義上，肖邦就如同一個文本。下面，我們將在這個文本中自由地穿梭，不再將自己的視野加以封閉，不再將肖邦這個文本限于僵硬的既定的詮釋中。

德國哲學家叔本華曾說，藝術是苦難者的救星，它通往一種境界，在那里，苦難成為心甘情愿的事情，閃放著光輝，被神圣化了，苦難是巨大喜悅的一種形式。從幼年起，死亡的念頭總是讓肖邦既恐懼又著迷。從童年起，肖邦的健康狀況一直較糟糕，容易感染疾病，以至于后來導致了他結核病的不斷復發。盡管肖邦生活在一個安全的家庭環境中，但是可能因為惡化的健康影響到了他的性格和脾氣。在本質上，肖邦是一個情感上沒有安全感的男人。根據許多保留下來的書信、回憶錄和早期的傳記，以及現代心理學家對肖邦心理健康的精神分析，我們可以推斷肖邦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或狂躁壓抑性疾病。在生活中，他常常會產生死亡的幻覺，并特別喜歡黑暗的環境。1829-1831年期間，當聽到華沙被俄軍攻陷的消息時，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已經活夠了。活夠了？尸體厭倦了生命嗎？……我們為什么活得這么悲慘，生活吞噬了我們，把我們變成尸體……死亡是人的最佳行為……。”在真實生活中，他從未真正感覺到安全。無論是作決定、談戀愛、結交朋友，他總是猶豫不決。他渴望伴侶，但又不相信任何人，他唯有尋求孤獨，才得以獲得精神的安撫。在給他的波蘭好朋友泰厄斯的信中，他曾這樣描述他自己，“你不會相信我多么悲哀，我沒有一個人可以在他面前大聲地哭出來。你知道我是多么容易和人熟悉起來，你知道我多么喜歡有人陪伴……沒有人，沒有人我可以與之嘆息的人。那就是為什么我痛苦，你不會知道我是怎樣尋求解脫的，那就是孤獨……”[6]除了孤獨和死亡，肖邦最怕的就是感情的承諾，他從來不對直系家人之外的任何人作出完全的承諾，也沒有能力與他人發生這樣的關系，也許這樣的關系也只能升華到他的音樂創作和表演中。對他的啟蒙老師埃爾斯納，對他的最好的朋友泰厄斯，甚至對他人生中三個最重要的女人，初戀情人康斯坦亞、深深迷戀的瑪麗·沃德金斯卡以及占有欲很強的喬治·桑等，始終沒有任何結果，最后也只是成為了他生活中的一段段神話而已。

傳記作家瑪納德·所羅門寫道，“在一件成功的作品中，藝術家的個人動機、經驗和驅動力可能被徹底吸收—或對象化……在他的作品里，藝術家發現了象征性地修復精神創傷和喪失的途徑，以此來中和他的焦慮。”[7]那么，肖邦又是如何修復了他的精神創傷，緩和了他的精神焦慮的呢？他那么柔弱，那么容易受到傷害，那么敏感，他能在挑剔的法國巴黎站住腳嗎？雖然他在巴黎贏得了很高的聲望，但是他總是害怕他沒有能力愉悅別人，并常常以此來折磨自己。肖邦是當時舉行公開音樂會最少的著名鋼琴家，這主要因為他的個性和健康狀況。他曾經對李斯特說，“我完全不適合舉辦音樂會，人群讓我害怕，人們的呼吸讓我窒息，人們好奇的目光讓我麻痹，而陌生的面孔讓我成了啞巴。”[8]他喜歡在上流社會的沙龍演出，因為在很小的時候，其父親就讓他為波蘭占領者俄國貴族演出，從中他懂得了與名流在一起可以進一步確立自己的名聲和地位，也能帶來許多益處。因此，成年肖邦喜歡高級社交生活和上流社會的朋友，常常通宵達旦在各種招待會上。

對待愛情、友情，他也只是將它們作為一種療傷，他可能會同時熱烈地愛上幾個女性，或對某人非常友好，但是一轉身他卻將他們完全忘記。他也渴望家庭，渴望溫暖，但是他天生的體質柔弱、多病讓他懼怕責任，他也似乎沒有能力履行責任。他周圍的朋友和同行紛紛結婚生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對肖邦在某種程度上是有一定的觸動和影響的。生存處境的危機意識，讓他沒有安全感。無奈，只有在沙龍繁華和喧囂中他才可以自我麻木，只有混跡于上流社會，消磨時光，尋求小范圍的某種認可，他才可以度過孤獨、窘迫、壓抑的每一天。

(三)悲情詩人

說起肖邦，無論是他的同時代人還是后人，人們都會想到那俊朗的外貌以及白凈秀氣的臉上總是透露出憂郁和冷傲，在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背后，卻鋪陳著不為人知的凄美和悲情。想到他紛紛揚揚的浪漫，想到他不斷追求愛情最終未能得到婚姻的眷顧，想到他對自己多災多難的祖國而哀鳴，但是直到去世也未能讓自己的愛國之心得以釋懷。在他的藝術之巔，他的年輕的生命卻戛然而止，留給了人們無盡的懷想。說起肖邦，人們總是冠之以“鋼琴詩人”的美譽，但是筆者認為，肖邦是一位詩人，但是更是一位悲情詩人。那么肖邦與詩人究竟有多少相似度呢？根據德里達的解構主義原理，“延異有點類似于太陽，它的光線射向四面八方，和無限豐富的東西聯系在一起，這個交織的東西就是文本，而每一束光束都是一次對文本的解讀。”[9]同時，在德里達看來，“文字具有一種自我生成的活動性，在任何一個點上，它都像在平靜的水面上投入一個石子后會形成一個波和波的鏈條一樣復雜。就像種子任意地灑落某地，就會在某地生根發芽，茁壯成長。”[10]這就是德里達關于“延異”“撒播”的最好解釋。用于肖邦的研究，這里的文本、文字皆可自由地指向肖邦個人身上的的某些詩人特質、性情。

那么，詩人到底是什么呢？對于詩人的定義，有著各種說法，高尚的、悲情的、痛苦的。最普遍的有如下幾種說法：一、詩人是精神家園的看護和守望者，是民族精神最優秀的領袖，是在思想和靈魂的隧道穿越的人。二、詩人就是悲情，是對幸福遲鈍但對痛苦特別敏感的人，他滿身刻滿了傷痕，充滿了痛苦的記憶，是天底下最悲情的人。三、藝術家是站在人類精神的高地上沉思孤獨的靈魂。沒有悲情意識的人是不能成為藝術家的。縱觀古今，似乎每一位成功的藝術家在自己的一生中或因個人的，或民族的不幸都經歷了鮮為人知的悲傷痛苦和不盡的折磨。他們多愁善感，內心孤獨寂寞，但是他們卻將悲情化為點點精神甘露，滋潤著人們的心靈。上述觀點雖然表述不同，但有一點是相通的，那就是，詩人與孤獨、寂寞、哀愁、悲情、痛苦等密不可分。鑒于此，肖邦被冠之以“悲情詩人”的稱號是恰當的。悲情似乎成了肖邦的專屬，他的悲情不只是因為自己，他的作品也不是他個人痛苦的日記，因為別林斯基曾說，“……一個偉大的詩人不可能由于自己和靠表現自己而偉大起來。他的偉大既不是由于表現了自己的痛苦，也不是由于表現了自己的幸福，任何一個偉大的詩人所以偉大，是由于他的苦難和幸福都是在社會和歷史的土壤中深深扎下了根……”。詩人海涅也曾在《奧格斯堡報》上撰文道，肖邦“屬于三個民族：波蘭給了他騎士的靈魂和苦難，法蘭西給了他魅力，德國給了他浪漫主義……他不是波蘭人，也不是法國人和德國人——他的出身更高：他真正的故鄉是莫扎特們、拉斐爾們、歌德們的故鄉，是夢想和詩的奇跡的國土，……肖邦是一個真正的詩人。”[11]

肖邦之所以悲情，一是祖國的淪陷，自己背井離鄉，流亡在外；二是自己不健康的身體；三是親人和好友的不斷離世。死亡就像其影子時時伴隨著他，他的心中常常刻著苦難和死亡的印象。在日常生活中，他也會經常產生某種幻覺，仿佛看到了死亡就在眼前。據史料記載，肖邦患有嚴重的肺結核，身體單薄，面色灰白，在公開場所總是穿得一絲不茍，表現得冷漠、傲慢，以此來掩蓋因疾病帶來的憂郁和痛苦。其心愛的妹妹的夭折，遠在故鄉的父親的亡故，終生摯友馬圖申斯基等好友的離世，所有這些主客觀因素匯集起來對肖邦的性格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同時他這種悲劇性的、浪漫的、憂郁的、脆弱的、優柔寡斷的、沉思的氣質又為他贏得了眾多女性的憐愛，加深了他對別人的依賴和內向的自我，最終直接導致了他的敏感、超常的創造性和驚人的專注力，在巴黎期間豐富的作品創作也是釋放壓抑、忘卻痛苦的一種有效手段。這就如德里達解構主義的“撒播”原理，肖邦將其悲情、幻想直接融入、“撒播”到他的生活和創作中，讓他的悲情、他的哀愁、他的眷戀像一粒粒種子在他的個人生活和音樂創作中得以生根并且發芽。

如李斯特記載，有一次，一位公主聽完了肖邦的演奏，就問肖邦，他音樂中非凡的情感是從哪里來的。肖邦回答說，他永遠也擺脫不了在波蘭叫做zal的東西。Zal是什么？在其他任何語言里找不到對應的詞語，但它卻反復出現在肖邦個人的語匯里。這個詞到底給肖邦傳遞了何種信息？它與波蘭的民族性又有多少聯系？zal這個詞給波蘭人傳遞的是悲哀、渴望、鄉愁、遺憾、順從、痛悔、憎恨、抱怨和憤怒。對于肖邦，zal這個詞匯包括了“悔恨、抗議、屈辱、抱怨……在它里面你可以哭泣，可以準備復仇。你可以接受自己應得的失敗，但是為不應受的傷害而起的憤怒會從中誕生。一個投身于zal的人會公正地判斷反對自己的行為。”[12]當肖邦離開波蘭，他的好友讓他帶上故鄉的泥土。在他后來與他的好朋友泰厄斯聯系中，他也常常流露出這樣一種思想，“當我思考我自己，我感覺到意識留給我的往往是zal。”在這里，肖邦想表達的是一種現實感的喪失，沒有了現實感，他才會常產生幻覺和對來世的幻想。無論是他的瑪祖卡、夜曲、練習曲、波羅涅茲還是敘事曲、前奏曲等，所表達的情感無論是快樂、傷感、沉思、渴望，他都能通過自己的個性將他們過濾，然后達到這些情感及其極致的總合，這些不同形式的樂曲是在壓抑和悲觀中寫成的，帶著生命的疲倦。肖邦在音樂中所表現出來的痛苦是莊嚴的，心靈所受的折磨是高貴的，偶爾所流露出來的雄偉也是悲劇性的。所以，當人們聽他的音樂時，仿佛是在經歷他的最隱秘的內心生活，神秘而模糊。當人們陶醉于他的音樂時，聽者的心也為之破碎。

如詩人一樣，肖邦在創作上常采用重復、回憶、循環等手法，其樂句、結構、音型、音色、和弦、旋律等的選用也是肖邦作為一個“悲情詩人”所獨有的。他的觸鍵方式、呼吸感、若即若離感，不斷猶豫徘徊、婉轉多情，總會給人一種強烈的心理沖擊，讓人落淚、更讓人傷悲。傳統文學認為，重復主要用來強化主題，而現代文學則認為重復更多地表現在對故事性的消解，對苦難的稀釋。“重復可以把人的心里痛苦拉長和延伸并具象化，對人的心理構成擠壓之勢。”[13]在文學上，“回憶是對過去的重現，對刻骨銘心的經歷、難以釋懷的舊事重提，回憶是話語重復的變形。”[14]這些文學手法同樣適用于肖邦的音樂作品。他的藝術創作手法與文學的相似性，更讓人們理解了他的苦難、他的境界、他的詩意、他音樂中那如同天使落下的神圣的眼淚。至今，人們仍然熱切地追隨著他的“天國的音樂”，如同吟誦一首首韻味深長、意義雋永、情感婉轉的長詩，令人掩卷落淚，扼腕長嘆。

四、結語

通過運用解構主義原理中的“延異”、“撒播”等原理對肖邦多重人格的分析，我們再次可以從多角度了解肖邦短暫的一生，了解他的感情生活，特別是他內心深處所蒙上的那層悲情色彩對他的生活、情感和音樂創作的影響。用后現代主義的文藝批評思想對人們非常熟悉的肖邦進行另一種解構，也許是對肖邦形象的一種顛覆，但是藝術批評也允許“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本文只是筆者的一種粗淺嘗試，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效果。

責任編輯：陳達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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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黃其洪.德里達論藝術[M].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200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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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塔德·肖爾茨.肖邦在巴黎[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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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1]: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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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5]:173.

[12]同[5]:105.

[13]同[1]:161.

[14]同[1]:160

On the Deconstruction of Multiple Personality of Chopin

Zheng Yuzhang Qianfang

Abstract:

Chopin，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composers in romantic period， who was highly praised as a musician with patriotism and this concept dominated our musical circle for a very long time. This article makes a multi-interpretation on Chopin’s personality by using principle of deconstruction， in hopes of providing a new angle for music researchers， performers and educators to study Chopin in more comprehensive way.

Key words:

Chopin; personality; deconstr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