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花期,行走草原

一

假期準備到哪里?所有節慶假日來臨前，熱戀旅行感覺的我們總喜歡預制計劃。去年暑期原打算到上海去瞧瞧世博會展館，看看家門口的世界微縮版。只是有太多的瑣事牽絆，遠行的計劃延了有延。眼瞅著不多的假日就要結束了，心里裝滿未成出行的遺憾。為了卻心愿也算是對我擔任義務家庭教師的犒勞吧，姐姐提議帶上倆侄女和我一起去草地。

出發，從馬爾康到紅原，沿途的風景早已熟悉不過，車行在高山峽谷的國道線上，兩側山地里的萵筍郁郁蔥蔥。可能是晨起太早的緣故，一路的綠意疲憊了雙眼，欲睡非睡。倆侄女卻一路嘰嘰喳喳，不停品評各種各樣的零食，看著倆人熱鬧、驚呼的神情。想到高興就笑、喜歡就說、不喜歡也不必在意的他們是如此簡單而快樂，看著這種簡單的快樂讓我心情豁然開朗。不多時車就到了刷馬路口。“前面就有一個很大的草原——龍日壩。”去過那里野炊的姐姐，興奮的回憶起赤足在淺淺的清水彎里舀魚、打水仗的故事，逗引得倆侄女的眼球忽閃忽閃，旁側的乘客也被感染。話語間，車路越來越寬敞，視野越來越遼闊。

近了，近了，要到草原了，念想間，遠遠近近的綠色撲面而來，草色不是想象的碧綠、清涼，是那種呈紅顯綠的色彩，偶爾有星星點點的小花，美麗，卻很單薄。想必以草原豪邁之名氣，只有恣肆流淌的色彩才能輝映它的氣質。如此拘謹的場景，該是草原最沒有特質的時期吧。或許是惆悵之情寫滿表情，失落的感傷，為鄰座旅客一語道破，沒關系的，下面可能還有花喲。復燃的熱情，繼續出發。到是對著草原沒抱什么覬覦的侄女，以極其夸張、亢奮的神情和語言表達著對草原的遼闊、牛羊成群景致的贊美，始終一路情趣高亢、嘰嘰喳喳……

二

行程中，一直期許前方有花，一路張望!草原上的牛羊、老鷹，交替變換，循環往復。草色還是一律秋染橙紅的色澤，有了再次的困倦，向往，別樣的景致!看車窗外的留影飛逝，使勁觸嗅月亮灣的馨香。多想親近月亮灣，以手掬黃河之水，享受那至剛、至柔的美麗。只是不知怎么，在車內竟然沒有看見月亮灣的靚影。客車直奔紅原縣城，從臨時簡易車站出來，頭頂明晃晃的太陽，我卻辨不清東西，接站的弟弟，讓我們呆在原地，看四野焦黃的秋荒，有種特別饑餓的感覺，于是嘗了嘗牧家樂的和尚包子、血腸、手抓羊肉。簡單的修整之后出發去看月亮灣。車從縣城向我們來時的方向返回，路上，在當地牧民定居辦公室工作的妹妹告訴我們，如果我們行程提前半個月，是草原最美的季節，方圓內外百花爭艷，踏花歸來馬蹄香，不勝其美。

言談間便見一塊書寫有“月亮灣”的巨石矗立在路邊，妹妹告訴我們登上石塊旁邊的那個小土包，就能觀賞月亮彎的全景了。土包上因有無數慕名前往的游客踩踏，已經成了一條小路。順路而上，在一塊小小的土包上便有登高望遠、一覽碧野、英姿勃發的感覺，遠方牧民定居點新房錯落有致，近處清清淺淺的河水，在平坦的草地上劃出兩道美麗的弧線，流暢、委婉，亦如嫦娥飛天的舞袖、柔美飄逸。感慨唯有此水方可演繹的依依景致，倘若有花相伴，定為絕美震撼!

揮別美中不足的月亮灣，奔赴若爾蓋境內，向往黃河落日的壯美。時有金黃的酥油花兀自妖冶!天空卻不作美，飄起綿柔細密的雨絲，一頭扎入黃河岸邊，這里的水草豐茂密實，是我想象中的草原之色，疾奔，踩過柔軟的灘涂，掬一捧黃河水，真如母親的雙手，溫潤、細柔。在霏霏細雨中，品茗煙波浩渺的黃河源，細讀比海、比天更寬廣的是人的胸懷這句哲言，仿若醍醐灌頂的通達透徹、明了。人類遠古文明均發祥于大江大河流域，這是母親孕育生命的必然因果，是水為生命之源的生動詮釋。

三

唐克黃河第一彎的茂密水草，再度引燃向往花湖的熱忱!有花在前方，熱切奔逐!浩原沃野，廣袤無垠，當車行在地處全世界最大的高原泥炭濕地——若爾蓋濕地熱爾大草原的柏油路上，腳步丈量的距離顯得微不足道，穿越蒼茫的原始草地，行程二萬五千里的故事，已不再是電影書本里的一組組數據，一個群體堅定的信仰和堅強的意志，讓我們看到生命的魅力、雋永和希望，讓我們從心底涌出綿綿不絕的感恩和美好。

花湖又名美朵湖，是熱爾大壩上的一個天然海子，因水中盛開妖艷奇異的不知名小花而得名。各類旅游指南的解說詞說花湖是鑲嵌在草原上的藍寶石，浮光躍金，一碧萬頃。湖岸邊蘆葦草豐茂，黃鴨、溪鷗、黑頸鶴常棲于湖畔，嬉水自樂。旱獺、灰兔穿梭出沒。天鵝、白鶴、黑頸鶴成群結隊，或舞姿翩翩，或翱翔于藍天。歡快的百靈鳥在空中翻飛，猶如進入夢幻的動物王國。壯觀的草原蜃景更是妙不可言。花湖四周數百畝水草地就是“高原濕地生物多樣性自然保護區”。

花期之湖當是無限的美好!單是想想這些詞匯的味道，就是滿口生津，醇香繞齒。

泊車于花湖的景區入口，熱心的師傅告訴我們坐觀光車，可直達湖邊，花車車頭正向方位已經坐滿乘客，于是我們坐在車座末排面向車尾倒坐。準備好了的“花湖，我來了”的宣言沒派上用場，可能是觀光車師傅熟知了游客的心理，車行的很快，高原的風便有了凜烈的味道，披上寒冬的衣服，遮擋四面八方的風，我在草原向后退卻的視覺中，融入這片原野的血脈，流向它的心臟一一花湖。

這該是真正的花湖了，曲曲折折的木質浮橋，成環形迂折的方式抵達湖岸，迫不及待的眺望，想象著花為湖的靈動和飄逸。從左手的方向行進，浮橋小徑圈定的范圍內茂密的水草，長而密實，碧青純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的景致當時如斯了。沿著木質浮橋一直往前走，來到湖邊，不見花。湊近，清涼的湖水中，有枯萎的莖葉，亭亭中立，仔細搜尋、有細碎的白色小花不成規模的散落其間。關于一睹草原五彩繽紛的芳容、關于一見花湖花開勝景的最后期望化為了泡影!

“五姨，給我們照張合影!”侄女大聲的招呼。咔，蔚藍的天空、遼遠的草原、瀲滟的水光、還有兩張童真可愛的笑臉，一并閃印在相機畫面上，落寞的心情泛起絲絲漣漪。“既來之、則安之”，與其敗興而歸，到不如高高興興的四處看看，興致一來，便有無盡的美好。只見無數先來者登高攝影，我在擠密的人群里，仰望。圓木搭建的觀景臺，梯階陡峭，回眸一笑，為多少人定格成永恒的瞬間。碧藍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瀲滟的湖水、順風飄逸的發絲，配上彩色的鏡片，簡樸、時尚的元素渾然一體!

登高遠望，逶迤遠去的湖岸，看不見來來去去的水流紋理，萬頃碧波靜默為安靜的花湖，寧為一汪碧綠的天露，滋養著方圓百里的水草，給遠在視線之外的生命以最堅實的庇佑。在草原、在草原的中心，人類的聲響被全部濾化，就連牛羊也都是安靜的，耳畔只剩下風的歌唱，低低的、婉轉的，傳說中的黑頸鶴在池邊嘻嘻、翻飛，當是群居的生物，在這里三三兩兩的組合，氣定神閑的嬉戲于天邊湖泊!’

站在初秋的季節看漣漪蕩漾的湖泊，遠遠的對岸，是積雪的山巒，山腳下、湖泊邊的牛羊安閑的踱步、怡然自得的仰望，與藍天白云低低的絮語。那一刻有怦然心動的感覺，情不自禁的想做甩著長鞭的牧童，策馬疾馳在遼闊的草原，清脆嘹亮的歌聲穿透蒼穹，金色的陽光下成群的牛羊如珍珠散落在，大地，美好、純凈等代表溫暖恬靜的詞語噴薄而出!

曾經一度熱衷涉足高山的湖泊，很美，只是因了太多高大喬木和俊朗堅硬巖壁的的緣故，只覺那種清美有些凄凄的感覺。而今，在一望無垠的熱爾大草原上、在遼闊無垠的天地間，看一汪池水，天地浩然的感慨油然而生!

腳底的木質棧道，散發著微微的熱氣，轉身拍一張照片，想要定格什么?是藍藍的天空、潔白的云絮、皚皚的積雪、清清的湖水、遠遠的草地上那團團簇簇的酥油花還是安閑自得的黑牦牛、白羊群，是或者都不是。

我在遼闊的天地間，以慵懶的姿態感念一份純凈和美麗。獨自咀嚼一份遠離塵囂的靜美和安然，獨自欣賞在熙攘的人群里心靜如水的超然。置身在自然界中，懂得并珍惜與世間萬物的對話，這是在塵世的社團中難以抵達的精神境界。仰臥蒼茫原野，看日影，怡然不動，時光悠悠靜止，無欲無求、無所急、無所慮。敞亮、遼闊的心情，所有抑郁和失眠的病體，在這樣天湖一體的蒼茫原野中終于可以酣睡入夢。

花湖是秀美的、寧靜的，它的純凈足以吸納所有的欲念，為花湖所涵養的氣韻足以讓所有膨脹的私望枯萎。錯過花期、來到花湖，因為這樣的純凈和秀美，愛上沒了花的湖。其實人生亦如這次旅行，或多或少的要錯過一些美好，與其背負著遺憾、懊惱傷感，到不如坦然自若的面對擁有的生活，成就別樣的風景。

歸來，在花湖景區的門口，遇見從成都過來的游客，有問“花湖花多嗎?”我說，錯過花期，花己凋謝，湖很美!

憧憬花期之湖的無限美好，侄女們開始盤算著下次行程的計劃，我轉身作別天邊的花湖，歸來在塵世中，安閑、從容的工作學習，懂得并忠實踐行滿足于現在，不放棄美好追求的哲言!于我而言，錯過花期，遇見花湖，一如國畫的留白，筆墨之外意蘊無窮!

本欄目責任編校：藍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