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自己的天空

史蒂文·利維，美國來克星敦小學教師，教齡長達28年。美國馬薩諸塞州“年度教師”，全美“卓越小學教師”。其社會課教學被評為“全美百佳課程設計”。除教書外，他目前還為一個名為“遠征學習”的組織做咨詢工作。

或許很多人不是很熟悉史蒂文·利維老師，但至少我們大家都知道哈佛大學著名心理學家霍華德·加德納先生。加德納先生這樣推薦史蒂文·利維老師的著作《從零開始——創建你自己的課堂》：“史蒂文·利維向我們闡明了在每一個學生、每一位老師、每一篇課文以及每個問題背后的獨特而本質的精神。書中生動的描述向我們展示了在一個優秀而富有人性化的課堂里，我們可以成就的東西是多么巨大。”我深信霍華德·加德納先生的嚴謹，他對此書的評價深深引起了我的閱讀欲望。

讀《從零開始》，“課程”一詞的概念在我的腦海里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或許全世界都一樣，圖書發行商、課程開發者、顧問和專家，這些在教育產業領域里的形形色色的人，源源不斷地出版各種教科書、教學資料、學習工具包和教學計劃來左右教師教學的內容。他們把組織好的信息包裝好，并且提供了練習題和考試來驗證孩子們是否“弄懂了”。教數學就用數學課本，教科學就用科學課本，教社會學就用社會學課本。每一個科目又被分割成各種更小的內容和技能，一點一點地讓孩子們學。這種“看起來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嚴格地加工和包裝過了以供學生們消費”的現象，多少教師已經習以為常？而史蒂文·利維老師卻對這樣的尋常現象產生了深深質疑：讓孩子們這樣學習可能在教互不相干的事實的時候有效，但是這能幫助我們的孩子理解這個世界嗎？這種方法能夠使孩子們做好準備充滿學習激情地走進這個世界，并且能從他們的觀察和經驗中創設意義嗎？教授這些毫不相干的事實能夠激發孩子們在他們的一生中去找尋意義嗎？他們能夠學會如何去解決問題，或者與人合作嗎？#8943;#8943;在這樣的質疑中，史蒂文·利維老師日益明晰地認識到：在現實中，人們經歷的是完整的世界，而不是被分割的世界。他堅定地開始了自己的教學實踐——開設涵蓋所有學科教學要求的課程。而那些課程的確定，都是基于孩子們自己的興趣、需要和經歷。這些課程把學習放到了現實的環境下，讓孩子們感到發展知識和技能的需要，以便做出決定或者完成與他們的生活相關的任務。

因此，我們在書中讀到了一個個豐富靈動的課程。例如，史蒂文·利維老師帶四年級孩子們學習的第一個課程是“教室的環境”。新學期開始，孩子們發現教室里沒有桌椅和必需品，他們必須自己設計并建設教室的環境。于是，孩子們通過學習財會知識，向當地商家和居民賣股份籌集建設教室的資金，原始股的錢將在學期末通過慶祝活動上的抽獎銷售來歸還股東（銷售一年中孩子們創造的有價值的物品），剩余利潤用來留給學校和社區備用。孩子們在課桌椅的設計和制作過程中學習測量和計算面積，在討論一年需要多少學習材料（如鉛筆等）中學習估算，在建立班級銀行時學習財會知識。孩子們也討論教室里所用到的物品的材料是從哪里來的，如何被生產出來的，在哪里生產的，對環境有什么影響。孩子們自己動手制作課桌椅，自己裝飾教室。他們還得給股東、家長和社區居民寫信，描述課程進展情況，還要出好關于各種活動和成就的周報。在這個課程中，孩子們學習了數學、科學、藝術、勞動、寫作的基本知識與基本技能，并在各項活動中鍛煉了合作、妥協、民主的品質，培養了互相傾聽、一起工作的習慣。

史蒂文·利維老師善于帶著孩子們在普通事物里尋找課程主題。例如，一顆麥粒，一撮羊毛，腳上穿的鞋子，小鎮的名字，自行車道#8943;#8943;都激發了孩子們的探知欲望，并藉此開展了一個個課程學習。孩子們在理所當然熟悉的東西中去探索，這樣的過程令他們充滿了驚喜，這樣的課程讓孩子們的學習充滿了生命力。即使兩年后（小學六年級時候）他們還能清晰地說出史蒂文·利維老師的跨學科教學的方式：“我們喜歡你把所有的學科都混在一塊兒的方式。”他們也抓住了課程的真實本質：“我們把你教的東西運用到了真實生活中，我們的意思是，就好像那些知識不是僅僅放在課本里一樣。”他們還很贊賞把社區引入教學的方式：“因為我們認為那里有人關注我們所做的，我們就更努力、更仔細地工作。”

我們或許有過一堂又一堂精彩的課堂，可是，我們有過這樣真正充盈生命張力的課程么？當然，囿于外在很多客觀條件的制約，我們不可能復制史蒂文·利維老師的這些課程，事實上也沒有復制的必要。但是，史蒂文·利維老師的課程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哲學框架，能夠裝備和激發我們在當前環境下開發適合我們的學生的課程。

《從零開始》一書的大部分篇幅都是在談論課程，只有一章提到了“紀律與品質”。史蒂文·利維老師對孩子們的品質塑造極為重視，而且，很多時候他會用讓孩子體驗成功的方式接受懲罰，讓孩子把接受懲罰的尷尬變成在伙伴們面前的一次驕傲體驗。

例如，那個被好幾個同學指證向別人吐了口水的查理，哪怕對方衣服上還留有口水泡沫，他也堅稱不是他干的。史蒂文·利維老師最后向他宣布：“看起來有兩種可能。或者是你的記憶力出了問題——畢竟是發生在五分鐘之前的，有可能你現在已經忘了。或者是你想欺騙我——因為你擔心有麻煩。你好好想一想，不同的情況會有不同的解決方法。”查理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前者：“我想是記憶力的問題。” 史蒂文·利維老師開始了對查理記憶力的訓練——讓他背一首很長很長的莎士比亞的詩。查理花了一個半星期一字不落地背出了這首詩，而且，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背誦的。他因為“記憶力問題”接受了史蒂文·利維老師的“懲罰”，但這個“懲罰”卻讓他的尷尬變成了驕傲。查理因為這次了不起的背誦在班上獲得了從未有過的聲望。

史蒂文·利維老師在孩子們因為紀律問題必須受到懲罰的時候，很注意三個要素：懲罰必須和錯誤相吻合；管束犯錯誤孩子的時候也會給他一次在自己眼里和同伴們眼里贖罪的機會；努力輕描淡寫地實施管束。他對查理的管束就完全符合上述三個要素。所以，罵別人“鼻涕蟲”的孩子就要寫一篇關于鼻涕的報告并講給同學們聽；無休無止嚼口香糖的孩子得寫信給Wrigly先生（某口香糖品牌），責怪他把口香糖做得這么好吃讓他無法抗拒；聽不到上課鈴聲不肯及時安靜下來的孩子得給鈴“喂飯”（給鈴寫信或者詩歌）——因為鈴聲太弱了，說明她急需補充營養#8943;#8943;

史蒂文·利維老師至為謙虛，他說自己擁有了眾人的掌聲和被別人認可的滿足，但大多數教師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只有課堂上的孩子們能夠看到，而這些孩子其實并不能體會把一堂課講清楚背后所需要的艱辛勞動。誠然，如他所言，沒有人能夠見證我們在教室里的精彩，但是我們能夠如史蒂文·利維老師一樣記錄下自己的課堂及反思，而這些記錄，就可以見證我們自己的天空。

（作者單位：常熟市石梅小學

江蘇蘇州215500）

責任編輯余志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