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父者”想象及其消解

摘要：在《爸爸就是班主任》這部作品中，作家用細膩的筆觸把兒童視角下的“父者”刻畫得形象、生動，且發人深思：當今的家長們和老師們都是從成人的文化心理和生活體驗出發，把傳統的“父者”強權植入孩子稚嫩的心靈，無視孩子的身心發展規律，嚴重影響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因此，我們呼請家長、老師們要多理解孩子，指導孩子，解放孩子，給孩子多一點自由的時間和空間，讓他們真正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

關鍵詞：：《爸爸就是班主任》；“父者”想象；消解

中圖分類號：G4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1183（2011）06-0013-03

“陽光姐姐”伍美珍老師是走進孩子們心靈世界的一縷陽光，她用充滿人性關懷的作品贏得了孩子們衷心的信賴和喜愛。一直以來，她本著以兒童為本的創作，真實地反映出孩子中間存在著的諸多問題，作品充滿了時代感和現實意義。在《爸爸就是班主任》這部作品中，伍老師用細膩的筆觸把兒童視角下的“父者”形象刻畫得具體、形象、生動，且發人深思。

一、《爸爸就是班主任》故事簡介

《爸爸就是班主任》是著名兒童作家伍美珍的一篇兒童文學作品。故事的主人公藍小魚是一位小學三年級的小姑娘。按說這么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應該有一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童年?？晒适碌陌l展卻并非如此，小魚也有心事、有煩惱。在別人的眼里，有一個爸爸做她的老師、班主任，是多么美好的事！但對她卻是災難，因為她的爸爸是“不準老師”，非常嚴厲，近乎冷酷無情。爸爸班主任在學校對班里的學生要求非常嚴格，對學生的課余時間也做了若干條“不準”規定。當然，對于這些規定，其他同學可以無需時刻嚴格遵照執行，例如，看電視、吃東西#8943;#8943;還是有很大自由的，很多時候只要他們的家長不反對就行了。可藍小魚慘了，因為“不準老師”又是她的爸爸！對于自主的生活空間，她只有艷羨的份。她不是沒有反抗，她也試圖通過媽媽來改變這種困境，但她稚嫩的話語只是引起媽媽的“大笑”，媽媽同爸爸一樣也無視小魚對自由的需要。因此，藍小魚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里，始終都沒法“逃出如來佛掌心”，只好乖乖地承受爸爸班主任的監督、規訓。

二、教育的“父者”想象及其弊端

可以說，《爸爸就是班主任》的故事簡簡單單。不過很巧妙的是，作家把教育的兩個支點——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疊加在一起，塑造了一個既是爸爸又是班主任的“父者”形象，再透過兒童的眼光進行透視、考察，揭示了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共同弊端：“父者”想象過度，有害于孩子稚嫩的心靈。所以，在藍小魚的心中，爸爸不僅是“不準老師”，還是“不準爸爸”。在雙重權力（父權和師權）的規訓下，藍小魚像“塑料袋里的魚一樣失去自由”，且“憋得難受”。這是不是個偶然現象呢？不是，因為文中還交代，小魚的媽媽和爸爸是“同盟”，說明媽媽和爸爸持有同樣的教育理念。另外，“提起班主任，很多人都會有害怕和畏懼的感覺，”這說明是普遍現象。這篇作品非常真實地反映了當下的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現狀，因此，該作品具有啟迪價值和普遍的現實意義。

(一）教育的“父者”想象

表面上看，老師和家長是兩種不同的身份，但在現實中他們都一樣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態，在對孩子教育時都加入了更多的“父者”想象。老師和家長同樣扮演著“父者”角色。簡單地說，“父者”想象就是指那些以“父者”自居的人總是想望著對他人施行嚴格的規訓、束縛。在本文中，“父者”既規訓著孩子的行為，也束縛著孩子的心靈。顯然，“父者”們難免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潛在影響。中國的傳統文化是一種家長制文化，父者是一個形象系列?；实酆统甲樱概c子，師父與徒弟等都是父子模式。“父者”想象一直以來都深入人心，即使到了今天也沒有銷聲匿跡，而是鮮活地存在著?！案刚摺毕胂髮ξ覀冹`魂的鉗制一直如影隨形，也一直影響著老師和家長對孩子的教育方式。魯迅先生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告誡我們：“中國親權重，父權更重?！盵1]從文化的層面審視，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分別屬于兩類群體文化，它們的標準不同、感受方式和思維方式也不同，當它們相遇時，沖突是不可避免的。而成人文化是強勢的一方，它代表著社會主流文化，沖突的結果必然表現為成人文化對兒童文化的壓制。[2]這大概可以看作是“父者”想象的文化沖突解讀。中國人最贊賞的孩子是“乖”孩子。一個“乖”字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一個“乖”字成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自然，這個“乖”字也就成了中國傳統兒童觀與教育觀的核心。[3]“乖”無非是要強調孩子對“父者”們的絕對服從。當然，這里也有一些客觀原因。我國中小學生尤其是城市學生大多是獨生子女。從家庭結構上看，獨生子女是構成現代家庭倒三角形中不可缺少的一角，也是其家庭未來的希望所在。加之可以預見的生存壓力巨大，學生的競爭近乎殘酷。所以，老師和家長，特別是家長，難免從成人的文化心理和生活體驗出發，用傳統的“父者”強權壓迫孩子稚嫩的心靈，無視孩子的身心發展規律。

（二）“父者”想象的弊端

長期以來，無論是家長，還是老師，在孩子學習上存在著諸多弊端，究其根源就是把孩子看作填充知識的容器。過于強調基礎知識和技能技巧的學習，忽視了孩子作為生命個體成長的多種需求；過于追求一條龍式的灌輸，約束了孩子個體生命表達的欲求，限制了孩子的思維發展。孩子在學校和家庭都沒有話語權，即使有個別孩子提出異議，老師和家長總會以“父者”姿態應對，軟磨硬泡又重新把孩子納入精心設置的規訓軌道。曾有媒體做過關于學生對自己老師、家長“說句知心話”的小調查，很多學生用不盡相同的語言表達這樣的訴求：“請給我自由，不要再像犯人一樣把我囚禁在你們認為很理想的‘籠子’里”。這不就是藍小魚的心聲嗎？由此不難想象，老師、父母與孩子之間缺乏溝通和理解，缺乏民主自由作風，到了何等讓人痛心疾首的地步。

三、教育“父者”想象的消解

幾千年前，希臘大哲學家、思想家柏拉圖說：“一個兒童從小受了好的教育，節奏與和諧浸入了他的心靈深處，在那里牢牢地生了根，他就會變得溫文有禮；如果受了壞的教育，結果就會相反?！盵4]可見，兒童的教育非常重要。

（一）教育“父者”想象的現代嬗變

中國教育與傳統文化有著很深的淵源，在幾千年的封建歷史中，兒童被當作“小人”來看待，缺乏人性的關懷?！拔逅摹币潦迹S著中國現代啟蒙運動的全面開展，兒童、兒童教育也逐漸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周作人提出了“兒童的文學”，茅盾聲明“應助長兒童本性上的美質”。[5]魯迅先生在《狂人日記》《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上海的兒童》等作品中，對中國傳統的“父者”本位的封建傳統兒童觀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鞭撻，為我們形成現代兒童教育觀指引了一個正確的方向。又加之西學東漸，在西方現代教育思想的沖擊、洗禮下，我們的兒童教育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傳統兒童觀有了很大程度的拆解和重建。如今，歷史的車輪將我們載入了嶄新的21世紀，人們的許多觀念包括兒童觀、兒童教育觀隨之改變。應該說，當前的兒童教育觀相對傳統教育觀有了很大的更新。我國的兒童早已由過去的不被重視變成了今天的學校、家庭的中心，甚至在一些家庭中，父母就是砸鍋賣鐵或債臺高筑也要為孩子提供較好的生活條件，也要供孩子上學。甚至涌現出一批批新的“孟母”。這些確實是人們對兒童教育所作出的努力，令人感動，也可以看出家長的良苦用心。但是問題亦由此產生。

當今大都是“421”式家庭，結構簡單，一個孩子受到兩個父母、四個祖輩布下的“愛的圍攻”，長輩們可以包辦所有的服務，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要聽他們的話，接受他們的服務。學校也如此，對學生的管教也是無微不至，學生幾乎成了籠中的鳥、網中的魚。老師們和家長們似乎有充分的理由這么做，那就是一切為了孩子好。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超過70%的兒童反倒沒有了歡樂。

（二）當下教育“父者”想象的消解

筆者認為，那些耽于“父者”想象的家長和老師還沒有真正像魯迅先生那樣做到：“長者須是指導者、協商者，卻不該是命令者?！币斫夂⒆?，指導孩子，解放孩子，給孩子們一點自由的時間和空間，讓他們真正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為此，筆者結合當前的教育實際呼吁：

1．淡化“父者”形象

教師、父母需要真正理解我們的孩子，全面清理身上的“父者”意識，形成一個科學的兒童觀和兒童教育觀，這是教育好孩子的前提。教師和家長應該以指導者、合作者、組織者的身份出現在孩子面前，以平等中的首席地位建立與孩子的“和諧”關系。

2．有所為，有所不為

當前中國兒童教育的狀況，的確令人有窒息之感。各級各類的考試已成為眾多學齡兒童的“一日三餐”，為了打好“升學基礎”，從早期家庭教育開始，許多家長便無視兒童身心發展規律，過早地對兒童進行所謂的“開智”，這種掠奪性的智力開發無異于揠苗助長。越來越多的兒童沒有充足的時間休息、娛樂、交際，甚至也沒有鍛煉身體的時間，學生沒有了個性。當然，我們也不能對兒童不管不問，放任自流，對兒童的教育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3．育人本位

陳鶴琴說：“做父母的不能只知道怎樣使孩子吃得好、穿得好、長得好，不能只顧到兒童本身的享受，而沒有顧到去培養兒童的人格!”“凡是小孩子可以做的事，不妨叫他們自己做；凡是小孩子可以幫助別人的事，不妨叫他去幫助人。不要太溺愛兒童，不要使兒童安逸#8943;#8943;”[6]當前，老師和家長重視智育輕視品德教育的現象很普遍，兒童自私，對父母、朋友缺乏愛心，缺乏責任感。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家長、學校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4．兒童就是兒童

老師和家長不能用成人文化侵蝕兒（下轉第頁）（上接第頁）童文化世界。盧梭說得好，“在人生的秩序中，童年有它的地位，應當把成人看作成人，把孩子看作孩子。在兒童成長為成人以前，兒童自然就應該是兒童”。[7]對于兒童來說，童年時光有其獨特的價值，成人應該允許兒童享受自己童年的快樂時光。我們每一個成年人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都是那樣的向往和憧憬，但為什么面對現實就忘了呢？這是因為我們看任何東西都被涂上成人的色調，加大了“父者”想象，除去了成人與兒童之間的界限，導致童年世界在生活中慢慢消失。作為今天的老師和家長，要及時糾正錯位的兒童觀，把兒童看成兒童，而不是成人的影子。我們要用心呵護童年，用心守護兒童那片純真的心靈，還給兒童一個快樂的自由天地。

總之，我雖然不能像魯迅先生那樣發出“救救孩子”的呼聲，但真誠地希望老師和家長能夠清醒一點，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孩子身上，給他們留點地盤，讓他們自己做主；真誠地希望老師、家長能夠淡化“父者”想象，還給孩子一個自由的空間，讓他們像魚兒一樣在知識的大海中自由游賞。

參考文獻：

［1］魯迅.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A].魯迅選集[C].北京:線裝書局，2007.9-11.

［2］邊霞.兒童文化與成人文化[J].學前教育研究，2001，(3):9．

［3］劉曉東.解放兒童[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10-11，86-87．

［4］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108.

［5］王泉根.現代中國兒童文學主潮[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4.58，593.

［6］北京市教育科學研究所.陳鶴琴全集:第2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89.884-885.

［7］盧梭.愛彌兒（上卷）[M].李平漚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72．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中文系安徽合肥230039）

責任編輯李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