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從所見史料看,春秋后期范蠡的商業資本,可達人民幣數百萬元;齊桓公的鹽業資本(作為戰國時期的案例),可達人民幣2000萬元;西漢武帝時期的巨萬之家,可達人民幣4300萬元;北宋仁宗時期的最大家族資產,可達人民幣1億元;南宋紹興年間的最大家族資產,可達人民幣1.3億元。盡管這些數據都比較粗糙,但與“明清淮鹽經營與徽商”這個典型相比較,仍可相對地看出,明清時期是我國古代商業資本最發達的時期。為避免把戰國以降的任何一個重要的歷史時期或朝代都說成有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存在,有必要提出一個基本的思路,即在比較中認識中國商品經濟社會的萌芽。另《史記·貨殖列傳》中一段有關米價的文字“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應以每釜為單位較好。
關鍵詞:商品經濟社會的萌芽;比較;資本
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11)04-0011-11
一、基本思路:比較與鑒別
筆者曾提出一個關于中國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概念,并指出,“明清淮鹽經營與徽商”便是一個很好的典型。但是,我國是一個很早就有商品生產與交換的國家,如果不加注意,便會重蹈資本主義萌芽研究的覆轍,把戰國以降的任何一個重要的歷史時期或朝代都說成有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存在。因此,本文提出一個“在比較中認識中國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基本思路。
眾所周知,人類由傳統自然經濟社會向近現代商品經濟社會的過渡,必須有兩個先決的條件。其中的一個便是技術條件,即近現代科學技術的發明與應用。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我國的這一過渡是在鴉片戰爭以后才正式開始的。
這一過渡的本質,便是讓越來越多的人從以糧食生產為特征的傳統自然經濟模式中解脫出來加入到新興的商品生產與交換的行列。因此,這一過渡勢必要導致新興商業資本的崛起,并對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都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社會結構將發生變動,利益格局將出現調整,人的思想觀念也將發生變化,并引起一定的社會矛盾與問題。
湊巧的是,筆者在探討“明清淮鹽經營與徽商”的問題時,也曾先后發現過這些現象。于是,便把這些現象作為我國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標志提了出來,以表明我國明清時期確有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存在,而“淮鹽經營與徽商”便是其中的一個很好的典型。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正確理解上述有關萌芽標志問題的一段文字的內涵。
比如說,我國是一個很早就有商品生產和交換的國家,因此,商業資本早就有了,并且這些商業資本無論怎樣都會對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起一定的推動作用。但這種推動作用,與“明清淮鹽經營與徽商”這個萌芽的典型相比,能是一樣的嗎?
又比如,商品經濟的發展,無論多少都會引起“社會結構發生變動,利益格局出現調整,人的思想觀念也發生變化,并引起一定的社會矛盾與問題”。但這些現象,與“明清淮鹽經營與徽商”這個典型相比,也是一樣的嗎?
我們如果通過上述兩個對比,不但發現在量的方面有所不同,而且發現在質的方面也有所區別。那么,我們便會更好地認識到,上述那段文字是專門針對“過渡時期”和“萌芽”的典型現象而提出的,它不是對我國古代商品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一般現象進行表述。
甚至還可以說,如果“明清淮鹽經營與徽商”這個典型比不過歷史上的其它時期,則它就不能被作為一個典型而提出,否則,它就應該是一個典型。這也是筆者提出的一個關于比較與鑒別的基本思路。
筆者因學識與能力方面的限制,只對這一比較做過一點起始性的工作。本文是以資本發達程度為例,先對春秋至西漢以及兩宋時期的一些數據進行分析與整理,然后與明清時期“淮鹽經營與徽商”這個典型進行比較。
二、春秋至西漢時期的資本發達程度
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出現,應當與資本的發達程度有關。雖然說,這是一個比較抽象而籠統的概念,我們很難用一個確切的數字予以表示,但是,通過對不同歷史時期有關數據的分析與比較,還是可以相對地看出,不同歷史時期資本的發達程度是不相同的。其中,明清時期應該是我國古代商業資本最發達的時期。而正是在這一時期,與“萌芽”標志有關的一些現象相繼出現。因此,比較資本的發達程度,仍是一項具有一定學術價值的工作。
這里要首先感謝彭信威先生在《中國貨幣史》一書中所做出的貢獻。他不但研究中國古代貨幣的幣形、幣質與幣制(即貨幣的外觀形狀及其內在質量,以及它的發行機制),而且研究其幣值(即實際購買力)。其中所采用的一項基本參數,便是大米的價格(即稻米,以下簡稱米價)。雖然說這些數據都相當粗糙,不一定能準確地反映當時的實際情況,但研究的思路是可行的,其準確程度則可通過對新史料的發掘而不斷地修正。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彭先生幾乎把所有的古代米價都折算成以當代的“公石”(即“市石”)為單位,這便為后人對比不同歷史時期的貨幣購買力提供了一項現代的通用參數,我們只需將當代的普通米價數據再引用進去,便可將古代資本統一換算為當代的人民幣,從而更有利于比較。
下面便對春秋至西漢時期的幾組史料數據進行分析。
(一)一組有關春秋晚期的數據
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當越王勾踐被吳國打敗以后,范蠡、計然都曾幫助過他,并向他獻計獻策。其中,計然在其計策中提到一組與米價有關的數據,即“二十病農,九十病末。末病則財不出,農病則草不辟矣。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則農末俱利”。后來,范蠡在幫助勾踐雪恥以后,便做起了生意,“之陶為朱公。……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
這段文字,為我們提供了一組春秋晚期的數據。其中“千金”的“金”,是指錢1萬枚;“千金”則是指錢1000萬枚。如果再以1000枚為1貫計,則錢1000萬枚就是錢1萬貫。
至于1萬貫錢有多大的購買力,則可按史料提供的米價“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進行換算。首先,按傳統習慣,是將其詮釋為每斗米的價格,本文先按傳統習慣進行換算:
(1)取80與30的平均值,得55。即每斗米價為錢55枚,也即550枚/斛(1斛=10斗,1斗=10升)。這樣,1萬貫錢可買米1.8182萬斛。
(2)按照周制,春秋戰國時期的1升即相當于當代的0.1937公升(1公升也等于當代1市升)。這樣,1.8182萬斛又相當于當代的0.3522萬公石。
(3)因當代1公石米的重量可按155市斤計,每市斤普通米的平均批發價,則可按人民幣1.5元計,故1公石米的價格,即為人民幣232.5元(也即155×1.5)。
這樣,0.3522萬公石米便值當代的人民幣81.8865萬元。
但是筆者懷疑,將“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詮釋為每斗米的價格可能有誤。如果能將其理解為每釜米的價格,則可能更好。有關這方面的解釋,請見本文在“數據匯總與討論”部分的內容。下面是先按每釜米價55枚錢(仍取80與30的平均值)的新思路進行換算:
(1)因1釜等于0.64斛(即1釜等于64升),故1斛的米價便為錢86枚。
(2)1萬貫錢,則可買米2.2523萬公石。
(3)因每公石米價為人民幣232.5元,故2.2523萬公石米值人民幣523.66萬元。
由上述換算,我們能清楚地看出,若按傳統習慣換算,則1萬貫錢只值當代人民幣81.8865萬元;若按筆者的新思路換算,則值當代人民幣523.66萬元。至于哪種換算結果比較合理,則請見本文最后面的討論。
(二)一組有關戰國時期的數據
這組數據的原文出自《管子·輕重甲》,并被《中國貨幣史》一書所引用。其意思是,齊桓公賣鹽“得成金萬一千余斤”,又稱“粟賈平四十,則金賈四千”。另外又稱,“粟賈平四十則金賈四千,粟賈釜四十則鍾四百也”。這組數據的意思是:
(1)齊桓公通過賣鹽積累資本,達到擁有黃金1.1萬余斤的程度,其中每斤黃金值錢4000枚(即4貫),所以合計得錢4400多萬枚,也即錢4.4萬多貫。
(2)當時的粟價,是每釜值錢四十枚。而1釜又等于0.64斛,所以1斛粟的價格便為錢62.5枚(即40÷0.64)。
但這里是指粟的價格。按照史料《九章算術》及《中國貨幣史》的折算比例,粟米價等于稻米價的60%。因此,按照當時粟價每斛值錢62.5枚折算,米價當為每斛值錢104.17枚。這樣4400多萬枚錢(姑以4400萬枚計,即錢4.4萬貫),可買稻米42.2386萬斛。
但按周制,此1斛又當為0.1937公石。故42.2386萬斛又等于8.1816萬公石。
最后,按照當代米價,為每公石值人民幣232.5元,即8.1816萬公石米,可值當代人民幣1902.222萬元。
這則史料的意思是,齊桓公聽取管子的意見,利用本國資源,大力發展鹽業生產與經營,并把產品賣到附近的“梁趙宋衛濮陽”去。因為這些地方缺鹽,“彼盡饋食之國也,無鹽則腫”,所以齊桓公發了大財。
(三)一些有關西漢武帝時期的數據
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還記載了一些不同歷史時期商人資產的積累程度。如宛孔氏“家致富數千金”、曹邴氏“富至巨萬”、周人師史“能致七千萬”等。
這里的“金”,依然是指錢一萬枚。所謂“千金”,就是指錢1000萬枚,即錢1萬貫。“七千萬”就是指錢7000萬枚,即錢7萬貫。
關于“巨萬”,則是一個很籠統的數字。但是,既然有人已經將財富積累到“七千萬”的程度,那么便可把“巨萬”理解為“錢萬萬枚”(10000×10000),即10萬貫的意思。
至于司馬遷所處時代的情況,則可看他在《史記·貨殖列傳》中的另一段文字。
司馬遷在闡述發展商品經濟獲利時稱:“庶民農工商賈,率亦歲萬息二千,百萬之家則二十萬,……故日陸地牧馬二百蹄,牛蹄角千,千足羊,澤中千足彘,……及名國萬家之城,帶郭千畝畝鐘之田,……”
對于其中的“率亦歲萬息二千”,可有兩種理解方式:一種是,只要每年的交易額達到錢一萬枚,便可從中獲取利潤二千枚錢;另一種是,每年以一萬枚作本錢(即資本),便可生息(即通過商品交換,在這一萬枚資本之外增值)二千枚錢。本文取后一種理解方式。
只是要解釋清楚,如果取后一種理解方式,則對于一個“百萬之家”而言,其每年必須以這百萬枚錢作為成本,創造出120萬枚錢的交易額,才有可能獲得20萬枚錢的利潤。即利潤是交易額扣除成本后的剩余部分。
那么,如何創造這120萬枚錢的交易額呢?司馬遷接著列舉了產業領域里的一些例子(這些例子,應被理解為司馬遷所處時代,也即西漢武帝時期的例子)。如通過養殖(或種植)的方式,每年賣馬50匹(即200÷4),或牛約167頭(即1000÷6),或羊250只(即1000÷4),或豬250頭(即1000÷4),再或者是在大城市的附近,每年生產并銷售糧食1000鐘(畝產1鐘,種田1000畝)。
這便涉及本文所需要的一個糧食價格的問題。下面便來討論這個問題。
首先要說明一下,為不使換算的結果偏低,這里便把上述文字中所指的糧食定為大米(既不是粟米,也不是稻谷,而是直接定為稻米)。“鐘”則是一個上古時期使用的容量單位。其換算比例是,1鐘等于6斛4斗(1斛等于10斗)。即1000鐘便等于6400斛。
前已指出,這6400斛米所創造出的交易額,應為錢120萬枚。于是,便可獲得一個米價數據,即每斛值錢188枚。有了這個數據,便可討論下面的內容。即:
(1)司馬遷在上述文字中所說的“百萬之家”,是統稱擁有100萬枚錢作資本(即成本)的家族。因該時期的米價為每斛值錢188枚,故這樣的家族資本可買米0.5319萬角。
因西漢時1斛等于現代的0.3425公石,而當代米價又可按每公石值人民幣232.5元計算,故西漢武帝時期的一個“百萬之家”,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其資本便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42.356萬元。
(2)司馬遷所說的“百萬之家”,即為“百金之家”,但他們并不是大商人家族。真正的大商人家族,是“千金之家”和“巨萬之家”。另漢代還有“中產十金之家”的說法。現作為本文的一個推論,假設司馬遷時代也有這樣的家族存在,從而也可將他們的家族資產換算為當代的人民幣,看當時的資本發達到什么程度(見表一)。

三、兩宋時期的資本發達程度
(一)對宋代不同時期資本數據的列出
宋代是我國古代商品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的時期,并且從已見到的數據看,南宋時期的資本發達程度要勝于北宋。下面是筆者所見幾組對資本單位或額度表示比較明確的數據:
1.宋仁宗時期(1023-1063),宋祁奏稱,“豪猾兼并之家,居物逐利,多蓄緡錢至三五十萬以上,少者不減三五萬”。其中,“緡錢”是指以“緡”或“貫”為單位的錢,如“緡錢二十余萬”,便是指錢二十余萬貫。且這段文字明確地指出,當時的大商人家族,多者已蓄資至三五十萬貫以上,少也不下三五萬貫。宋祁是天圣初年進士,累官至工部尚書,謚景文。他在逝世前曾遺奏稱,“陛下享國四十年”。由此可知,他是在仁宗一朝內任職。上述數據所反映的也就是仁宗朝的情況。其中,既然是多至“三五十萬以上”,便可將該時期的最大家族資產定為錢70萬貫,以作為北宋仁宗時期的一個代表性案例供分析。
2.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吏部侍郎傅堯俞稱,慶歷年間(1041-1048),曾因戰事“借大姓李氏錢二十余萬貫”。因慶歷年間是在仁宗時期,故這也是一個仁宗朝的案例。
3.在《春渚紀聞》中講述了一個人為編織的故事。說青州麻員外家,從祖上留下來的10萬緡鎮庫錢,一夕之間突然不見,競跑到另一家去了。該故事是被安排在宋徽宗宣和年間(1119-1125,姑以宣和四年計,1122)。如果上溯30年,以作為麻員外祖上積累資本達10萬緡的年份,則應是在宋哲宗元祜年間(1086-1093)。10萬緡在當時仍不是一個小數。
4.史料稱,“蔡京初拜相,有巨商六七輩,負官鈔至庭下,投牒索債”,合計有“三百七十余萬緡”。這是指在蔡京擔任宰相之前,朝廷曾拖欠這些商人的錢,現在趁蔡京上任之際,他們特來催還。如果以七人平均計算,則每人被欠錢約52.86萬緡。蔡京于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七月入相,這時已是北宋的后期。
5.南宋高宗紹興晚年(姑以紹興二十九年計,1159),朝廷上議論,“比年權富之家以積錢相尚,多者至累百巨萬,而少者亦不下數十萬緡”。這段文字也比較明確。其中,“累百巨萬”應是指以“緡”或“貫”為單位的錢,其數額則應超過百萬緡。考慮到本文后面還要介紹南宋時期其他的百萬緡級的案例,故這里特將這個“累百巨萬”定為錢130萬緡,以作為紹興年間的最大家族資產供分析。
6.筆記體小說《夷堅志》稱,紹興十年(1140),一位從事海外貿易的泉州楊客,即具有資本40萬緡。
7.《夷堅志》又稱,在淳熙五年(1178)以前,貪婪的王元懋從海外回來,“所蓄奩具百萬緡”。“奩”可泛指精制的匣子,這里的“奩具”應是指“錢財”。
8.《夷堅志》還稱,“閻大翁者,居鄱陽,以販鹽致富,家貲巨億”。這是筆者所見宋代的一位大鹽商案例。這位閻大翁“夫婦皆好布施,諸寺觀無不沾其惠”,故寺廟特為他們塑像,以資紀念。淳熙末年(姑以淳熙十六年計,1189),有小孩不懂事,“奮右手批閻像,頗且加唾罵”,結果遭到神靈的懲罰。這時閻大翁已經去世。他所積蓄的資產肯定是以錢枚為單位。至于其具體數額為多少,則可以討論:如果以一億枚錢計,則為錢10萬貫;如果以十億枚錢計,則為錢百萬貫。
(二)對宋仁宗時期及南宋紹興年間銀錢兌換率和米價數據的整理
宋代與前朝相比,一個重要的進步便是在不同的時期都有銀錢兌換率(即貨幣白銀與銅錢的比價)出現。這便有利于宋代數據與明清時期數據的比較。
《中國貨幣史》在第487頁的《宋代米價表(一)》中,列出了以錢文為單位的米價數據,并在第505頁的《宋代米價表(三)》中,列出了以銀兩為單位的米價數據,以及相應的銀錢兌換率。應該說,我們可以按照兌換率,將以銀兩為單位的數據換算為以錢文為單位的數據。但筆者通過換算,發現其中存在著一定的疑惑,故而不便采用。好在近些年來,漆俠先生和汪圣鐸先生分別在其專著《宋代經濟史》及《兩宋貨幣史》中,都曾挖掘整理過宋代的銀錢兌換率和米價數據,本文便以這些數據為基礎進行整理。
1.宋仁宗時期的平均銀錢兌換率
因在《兩宋貨幣史》一書中沒有找到宋仁宗時期的銀錢兌換率數據,故本文按《宋代經濟史》中的數據進行整理。其中有:
(1)康定元年(1040),1:2000;
(2)慶歷六年(1046),1:3000。
取平均值,得1:2500。但對照《中國貨幣史》,該數據可能偏高。為不使換算結果偏低,本文決定取1:2200。
2.南宋紹興年間的平均銀錢兌換率
在《宋代經濟史》中只有兩組數據。但在《兩宋貨幣史》中則有5組數據,它們是:
(1)紹興三年,1:2200;
(2)紹興四年,廣東市價為1:3000有奇,但對官吏、軍旅為1:2000有奇;
(3)紹興四年,岳飛軍的數據,1:2300;
(4)《夷堅志》中的數據可能有誤,故不選用。但可選用《宋會要輯稿》中紹興二十九年的數據,為1:3400。
另需補充《宋代經濟史》一書中的一組數據,即紹興三十年(1160),1:3000-4000。取其平均值,為1:3500。
現再取上述6組數據的平均值,得1:2733。
3.宋仁宗時期的平均米價
因《宋代經濟史》和《兩宋貨幣史》中的數據比較接近,兩者相差不是很大,故本文采用《宋代經濟史》中的數據,它們是:
(1)天圣四年(1026),荊湖、江淮每斗70-100文,取平均值每斗85文;
(2)慶歷三年,江東、兩浙每斗70-100文,取平均值每斗85文;
(3)皇祜二年(1050),兩浙每斗120文;
(4)皇祜四年,江東諸州每斗120-230文,取平均值每斗175文。
再取上述4組數據的平均值,得每斗116.25文,即每石1163文。
4.南宋紹興年間的平均米價
紹興初年,因戰爭的關系,米價特漲,當時竟達每斗數百文、一二貫,甚至3500文的程度。本文為使該時期貨幣購買力的換算結果不至于偏低,便決定從紹興八年開始統計,其以前的數據則不再采用。又因《宋代經濟史》中的數據較少,故又以《兩宋貨幣史》中的數據為基礎進行整理,它們是:
(1)紹興十一年八月,官員稱,荊湖之南每斗百余文,姑以每斗120文計;
(2)紹興十二年十一月,官員稱,湖南北每斗100文;
(3)紹興十三年,荊湖每斗六七十文,姑以每斗65文計;
(4)紹興二十六年四月,官員稱,每斗不滿二百文,姑以每斗180文計;
(5)同年八月,官員稱,淮南最賤處每斗一百二三十文,姑以每斗125文計;
(6)紹興二十八年正月,官員稱,糙米每斗三百文以下,姑以每斗280文計;
(7)紹興二十八年十月,官員稱,荊湖每升不過六七文,姑以每斗65文計;
(8)紹興二十九年,“石降錢二千”,姑以每斗200文計。
另要補充《宋代經濟史》中一組關于紹興八年的數據,即浙西每斗300文。
再取上述9組數據的平均值,得每斗159.4文,即平均每石錢1594文。
(三)對北宋仁宗時期最大家族資產的換算
前面已定得北宋仁宗時期的最大家族資產為錢70萬貫。該時期的平均銀錢兌換率和米價也已經求得。下面先將其換算為銀兩,然后再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將其換算為當代的人民幣,看它值多少錢。
(1)因該時期平均銀錢兌換率為1:2200,故70萬貫可折為銀31.82萬兩。
(2)因該時期平均米價為每石1163文,故70萬貫可買米60.1892萬石。
(3)因宋代的1石,即相當于現代的0.6641公石,故宋代米60.1892萬石,可折合現代米39.9716萬公石。
(4)因當代普通米價為每公石(即每市石)值人民幣232.5元,故39.9716萬公石米,值人民幣9293.397萬元。
(四)對南宋紹興年間最大家族資產的換算
前面已定得南宋紹興年間的最大家族資產為錢130萬貫。該時期的平均銀錢兌換率和米價也已經求得。下面先將其換算為銀兩,然后再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將其換算為當代的人民幣,看它值多少錢。
(1)因該時期平均銀錢兌換率為1:2733,故130萬貫可折為銀47.5668萬兩。
(2)因該時期平均米價為每石1594文,故130萬貫可買米81.5558萬石。
(3)因宋代的1石,即相當于現代的0.6641公石,故宋代米81.5558萬石,可折合現代米54.1612萬公石。
(4)因當代普通米價為每公石(即每市石)值人民幣232.5元,故54.1612萬公石米,值當代人民幣12592.479萬元,即人民幣1.259億元。
四、數據匯總與討論
上面已將春秋至西漢時期,以及兩宋時期的一些數據進行了分析與整理,現將它們匯總在一起,并進行討論。
(一)春秋晚期,范蠡經商“三致千金”,即三次積累資本,每次都達到錢1萬貫的程度。只是因對米價“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的理解有所不同,故對1萬貫錢的購買力得出了兩種相差很大的換算結果。一種是按照傳統習慣,將“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理解為1斗米的價格,從而將1萬貫錢,換算為當代的人民幣81.8865萬元;另一種則是按照筆者的思路,將其理解為1釜米的價格,從而將1萬貫錢,換算為當代的人民幣523.66萬元。
現在,為了分析這兩種換算結果究竟哪一種比較合理,便將本文求得的另外四個不同歷史時期的米價數據也匯集在一起,并將它們都換算成以“公石”為單位的價格(見表二)。

由表二可以看出,在本文求得的幾個不同歷史時期的米價中,數春秋晚期那組將“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理解為每斗米價的數據,不但比戰國和西漢武帝時期的米價高好幾倍,而且比宋代的米價還高,這顯然很反常。只是按照筆者所提出的思路,雖能解決這一矛盾,卻需要改變對《史記》原文的傳統注釋習慣,這也需要一個過程。因此,本文將這一問題提出,以便學界有更多的研究。這里則將范蠡所達到的資本規模,暫時籠統地圓整為人民幣“數百萬元”級。
(二)齊桓公通過賣鹽積累資本,得金1.1萬余斤。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1902.222萬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2000萬元”級。
(三)隨著歷史的進步,司馬遷時代的“中產十金之家”,在宋代也就是一個區區的一百貫錢;“百金之家”就是一千貫錢;“千金之家”才一萬貫錢。這些在宋代都不是什么大的數目。而且宋代人早就看出來了,他們說,“正使(漢代)有千萬,亦是今(指宋代)一萬貫,中下戶皆有之。漢律,丞相、大司馬、大將軍,月俸六萬,乃今六十貫”的樣子。
因此,在西漢武帝時期,真正能用來進行比較的家族資產,也就是當時的“巨萬之家”,即錢10萬貫。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4235.6萬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4300萬元”級。
(四)宋仁宗時期的最大家族資產達錢70萬貫,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9293.397萬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1億元”級。
(五)南宋紹興年間的最大家族資產達錢130萬貫,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12592.479萬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1.3億元”級。
關于明清時期“淮鹽經營與徽商”的數據是:
(一)明萬歷年間徽商最富有家族的資產,達銀100萬兩,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3.64億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3.6億元”級。
(二)明萬歷年間兩淮鹽商的流動資本總額,約為銀1000萬兩。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36.4億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36億元”級。
(三)清乾隆時期最富有的鹽商家族資產,約為銀1000萬兩。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14.53億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14.5億元”級。
(四)清乾隆時期兩淮鹽商群體的蓄資總額,約為銀7500萬兩。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108.98億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100億元”級。
(五)清雍正年間,徽州布商汪益美的年度利潤(毛利),約為銀10萬兩。如果按照對米的實際購買力進行折算,則相當于當代的人民幣2583.3萬元。本文將其圓整為人民幣“2500萬元”級。
現在為了便于比較,特將上述不同歷史時期的數據匯于表三(每個數據只表述到小數點后的第二位)。其中,有關春秋晚期的數據,則把按傳統理解和筆者理解所得到的兩種換算結果都同時列入。關于表三,可提出如下的見解:
第一,表中所有的原始數據都是來自于不同的史料,且出自不同的歷史時期。當我們見到其中任何一個單獨的數據時,都會感到它很粗糙,甚至懷疑它能否代表所在歷史時期的真實情況。但是,當我們把所有的換算結果都集中在一起時,又會清楚地看到,一組能在某種程度上反映我國古代商業資本不斷發展壯大的數據已經展現在我們的面前。這是因為,本文所選取的歷史間隔都很大,史料數據即使有誤差,也都被這很大的歷史間隔融化了。

在此基礎上,本文又盡量地做到了兩點:
(1)被選用的資本額度與米價數據最好是出自同一段史料。如:范蠡“三致千金”和米價的數據,都是出自《史記·貨殖列傳》中與范蠡有關的同一處記載;齊桓公賣鹽“得成金萬一千余斤”和米價數據,也是出自《管子·輕重甲》中的內容(齊桓公與管子對話);西漢武帝時期的“百萬之家”與米價數據,則是出自《史記·貨殖列傳》中同一個段落的文字。這樣的數據比較有說服力,我們應當盡量地采用。
(2)當資本額度與米價數據不可能出自同一段史料時,便對米價盡可能地取多個數據的平均值或綜合值,并盡可能地選用有關學者已公布的研究成果,其目的則是為了避免自身的片面性。如本文對宋代資本發達程度的探討,便是在漆俠、汪圣鐸二位先生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進行的。為了不使換算結果偏低,本文還對南宋紹興初年極高的米價數據不予以采用。
此外還應看到,基于本文的研究,并不需要史料數據有絕對的準確性,因為它是對不同歷史時期的資本發達程度進行相對的比較,只要史料數據能基本滿足這一要求便可以了。
本文所得成果,仍屬于初始階段的研究成果,今后隨著新史料數據的發掘,將會有更多的補充與修正。
可以預料,隨著研究的深入,將會出現參差不齊的研究結果,甚至還會有特殊或反常數據的出現。這并不奇怪,因為史料記載本身就是參差不齊的,甚至也會有反常的現象。更何況米價本身就是一個波動著的參數,它不但隨地區、年份有別,即使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年份里,也還有秋收價與青黃不接價的不同。只是我們應當注意,選用數據不能極端化。
第二,本文的研究成果雖然粗糙,卻反映了一個基本的事實,即我國古代的商業資本也同當代商業資本一樣,都是隨著歷史的進程而不斷發展壯大的。其中,明清時期應是我國古代商業資本最發達的時期,而“淮鹽經營與徽商”便是其中的一個很好的典型。
在古代文獻中,確有一些激動人心的語句。比如,城如何大,街如何長;大家走在去往大城市的路上,車碰車,人碰人,一副揮汗如雨的忙碌景象。于是,便有商品經濟如何發達的聯想。但就資本的發達程度而言,真正可以用作對比的不是文字,而是處在同一個比較平臺上的數字。因此,用數字比較中國古代商業資本的發達程度,可作為認識中國商品經濟社會萌芽的開始。
(責任編輯 程龍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