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民工潮在促進我國經濟增長的同時,也帶來了農村資金的外流。
從老家籌錢在廣州辦廠
陳立煌和曾和平是湖南省武岡市第一職業中專87屆獸醫班的同學。1989年畢業后,他們隨著民工潮來到了廣東省惠州制鞋廠打工。
1989年,惠州市吉隆鎮匯集了約1500個武岡人,其中惠州制鞋廠就有來自武岡市石羊鄉的民工200余人,他們分散在制鞋的每一道工序中。陳立煌、曾和平因受過職業中專教育并有一些美術基礎,通過在干中學,二人逐漸掌握了打模、模具設計等主要技術,成為了制鞋廠的技術骨干。
陳立煌和曾和平掌握了制鞋的核心技術后,開始籌劃另立門戶。1997年,二人開始合股辦廠,生產涼鞋。當時,陳立煌自己約有10萬元資金,在親戚中借款約7萬元,在信用社貸款6萬元,籌了23萬元。曾和平當時手頭很緊,便在信用社貸款5萬元,在親戚朋友中籌借了2萬元的資金。10年過去了,陳立煌與曾和平都已獨立門戶。2007年陳立煌的年純收入就達500多萬元,曾和平年收入100萬元左右。
在他們開始辦廠的30萬元中,其中大部分是借款和貸款。農村經濟發展最稀缺的資源流動到沿海開放地區,并不如大部分人想的那樣,農民在外地投資賺錢后,會將錢郵寄回來。事實上,陳立煌他們發達之后,在惠州買了房子,舉家遷出了武岡市??墒?,一旦資金需求緊張,他們還會利用武岡的人脈來融資。畢竟,武岡的資金融通,對他們而言是比較劃算的。
陳立煌和曾和平身份的演變是農民非農轉移中群團現象的一個案例,也是農民的流動帶來農村資金外流的一個典型案例。
“需求型金融抑制”是資金外流的主要原因
記者調查發現,湖南省農村家庭小農式的生產不需要許多資金。從某種程度來說,湖南省農村資金外流,主要是農村容不下這些資金,這就是經濟學中所說的“需求型金融抑制”。這種“需求型金融抑制”是我國農村在現有條件下農民理性選擇的結果,在這些約束條件中最主要的就是生產效率極低,難以出現規模經濟。
在湖南省澧縣,記者曾了解到,農民種一畝棉花,2005年能賺900元,2007年加上各種補貼收入約為1200元;一畝雙季稻的利潤2005年約為700元,2007年加上各種補貼收入達到900元。一家農戶一年耕種3~5畝地,他們的收入也就在2500~6000元之間,這么低的年收入,農民怎么會有積極性貸款投資呢?
長沙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金融經濟學副教授劉祚祥認為,資金外流是湖南省農村金融體系效率低下的體現。在市場經濟體制下,資金的流動由投資的回報率決定。目前在農村,擴大耕種面積,農地流轉成本太高,價格不合理;從事養殖業或者其他,又受技術水平的約束。因此,湖南農村的“需求型金融抑制”是資金外流的主要原因。
“資金——人力資本”的雙外流
調查中記者還發現,湖南省農村出現了“資金——人力資本”的雙外流現象。劉祚祥認為,湖南省農村資源的雙外流,是導致湖南省農村經濟發展停滯的重要原因。
浙江、廣東有很多湖南人辦的企業,這些企業初創階段的資金主要來自三個方面:一是自己多年來的積蓄,二是家鄉親戚朋友的借款,三是在農村信用社及其他正規金融機構的貸款。通過勞動力的外流,資金也流出了農村。
劉祚祥指出,現實的問題是,農村中積累的資金不但通過金融渠道流出了農村,而且隨著這些流出的精英流向了城市與沿海經濟發達區。這種現象的嚴重性在于,即使我們在未來的金融制度中設計了像美國的《社區銀行法》中所規定的將其吸收的存款的60%以上投資于當地經濟這樣的條款,也難以抑制資金的外流。因為,農村中比較優秀的勞動力在農村獲取資金比那些條件差的人要容易得多,他們在獲得正規金融機構的貸款后,完全可以轉移到自己希望去的地方。
規模化生產是留住農村資金的主要方法
劉祚祥認為,農村資金外流的關鍵是產業結構不合理、生產規模不大。產業結構演變的關鍵是農村中所蘊藏著的農民企業家素質。農民是天生的企業家,只要有盈利機會,就會很快抓住。農民要想通過組織經濟活動來證明自己的企業家能力,就必須有一個低成本、高效率的融資體系。但是,農村金融體系效率低下,農民融資成本非常高,難以通過融資來組織規?;a,產業結構也就難以趨向合理。規模化組織與專業化生產是農村經濟體系中吸引資金的“錨”,是留住農村資金的主要方法。如果能夠實現規?;M織與專業化生產,像陳立煌和曾和平以及更多的外出打工者也許就會回鄉創業,就不會把幾十萬、上百萬元的農村資金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