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是完美的,沒有了感情,即使完美也是一種缺憾。內心深處無論何時也要留一塊感情的責任田。
他想起她來,腦子里出現的不是怒目圓睜,就是撇嘴甩袖子,反正各種表情演繹著一個主題:一百二十個不滿意。他反思自己,這究竟怎么了?說實在的,他為了她和孩子沒白天沒黑夜地忙生意,商場如戰場,掙錢的酸、苦、辣全留給了自己,甜的享受卻總是讓給她和孩子。
他和她同歲,打小一個村兒長大,門對門的鄰居,一塊兒玩耍,一塊兒上學,一塊兒逃學,老師家長批評時,他和她互相推脫,相互指責,究竟是誰帶壞了誰?鬼才知道呢。長大后,他和她結婚,全村人覺得順理成章,沒一點波瀾,甚至有點靜悄悄,這讓他和她多少感到有點冷清,缺乏喜慶味道。
像逃學一樣,他和她一嘀咕,倆人懷揣身份證、結婚證,一身土氣,兩袖清風,雄赳赳氣昂昂,跨過村前那條干枯的小河,進城了。
也怪了,他和她似乎一下子破蛹化蝶,如魚得水,干什么都順。幾年下來,竟超過了一般城里人的生活。
他和她很是欣喜了好一陣子,攜手牽子衣錦還鄉,慷慨地接受著鄉親們投過來的羨慕眼神。溫馨的氛圍忽而讓他倆感覺丟了什么,又逃也似的返回城里。
他依然本色不變,玩命兒地賺錢,沒白天沒黑夜。她對他見面后談起的生意經,扔到桌上的票子,眼里不再冒光,由瞌睡到厭煩、憎惡,直至見面還沒等他開口,她已怒目圓睜,撇嘴甩袖子了。
他一向很會猜她的心思,可那是年輕時候干的事,現在他懶得去猜、去想、去問。有什么呀?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錢有錢,這么多年,就是塊石頭也不能說涼就涼呀!他開始有些恨。
悶就悶,看誰悶得過誰,他和她開始了冷戰,因為什么,在他心里始終是個謎。時間一天一天地像流水一樣,那個謎團卻一直沉積著。
他終于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和她玩捉迷藏了,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玩起了捉迷藏,而且特投入。錢有了,耽誤點生意怕啥。他很努力地適應眼前這個讓他寄托感情的女人,雖然他并不愛她,內心默念:不蒸饅頭爭口氣。他要讓自己的老婆瞧瞧。讓她別一天到晚不知自己吃幾碗干飯,就跟做生意一樣,讓她也感受一下危機,看一看,如今的他是如何的緊俏,如何了得,老婆,競爭吧!
他故意露出些馬腳,她卻視而不見。他終于沉不住氣了,獨自跑到小酒館自斟自飲自醉,朦朧著回了家。有點意識的時候,他感到她在自己床邊,微微睜開眼睛,見她正一針一線縫著自己昨晚西服襖上脫落下的扣子,那神情專注的樣子明顯可以看得出手生了,他靜靜地躺著,內心一陣發熱,忽然明白正是因為他忙于賺錢并有了錢,覺得再也沒有必要對她呵護憐愛,感情生了,像一堆蓬亂的頭發,該梳理梳理了。
錢不是完美的,沒有了感情,即使完美也是一種缺憾。內心深處無論何時也要留一塊感情的責任田。就像他現在心里踏踏實實躺在床上,旁邊的她細心的縫補著扣子,也縫補著感情。
(編輯 王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