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歷史階段的劃分從來都是主觀的、任意的,除為了敘述方便,沒有其他意義。本文通過解讀索緒爾《語言學史一瞥》中對語言學史的分期,揭示分期的具體依據以及分期的目的,試圖窺探索緒爾的語言觀。
關鍵詞:索緒爾 語言學史分期 語言學史觀
19世紀末20世紀初,索緒爾從歷史比較語言學的陣營中走出來,他在歷史比較語言學方面的高深造詣,使他能夠比較全面地觀察語言,對語言的普通理論提出真知灼見。文章通過對《普通語言學教程》中《語言學史一瞥》的解讀,了解索緒爾對語言學史的分期依據和分期目的,從而進一步認識他的語言理論觀點。
索緒爾對語言學史的分期中,隱藏著他對語言學的研究對象及研究方法的確立。同時也顯示出他的諸多語言學觀點,如:語言是一個系統,語言學應該分成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共時語言學研究作為系統的語言等等。
一、索緒爾對語言學史的三個階段的劃分
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①中將《語言學史一瞥》設為第一章,主要講述的是語言學史的分期。事實上,一種思潮的起始和終結是難以測定的。一種思潮不會一夜之間出現,更不會一夜之內消亡。不僅一種思潮往往要孕育著另一種思潮,而且常常幾種思潮似乎同時存在、并行發展,在矛盾和斗爭中顯示出自己的正確性[1](P58)。那么語言學史真的可以截然地分割為幾個歷史階段嗎?索緒爾認為語言學是環繞著語言事實建立起來的科學,在認識它真正的、唯一的對象之前,曾經經過了三個連續的階段[2](P17)。“連續”一詞可以看出索緒爾并不是把它們截然地分割開來;他所強調“在認識它真正的、唯一的對象之前”,說明這三個歷史階段并沒有弄清楚語言學真正的、唯一的研究對象是什么;“唯一”一詞在于說明:語言學真正的研究對象只有一個。
(一)第一階段——“語法”階段
“語法”,首先為希臘人創立,后為法國人所承襲,它是一門規范性的學科,目的是要定出一些規則,區別正確的形式和不正確的形式,離真正的觀察還很遠,觀點是狹隘的。這一時期的研究不符合對語言的研究,他們是在制定語法規則,用以規范語言,可以說這一階段的研究對象是語法規則。[2](P17)索緒爾在《語言學史一瞥》只用短短幾行對這一時期進行描述,我們認為他對此階段是持否定態度的。
(二)第二階段——“語文學”階段,確立語言學真正的研究對象
語文學家認為:語言不是語文學的唯一對象。語文學首先要確定、解釋和評注各種文獻;這第一項任務引導他去從事文史學、風俗和制度等的研究,運用到考訂的方法,如果遇到語言問題,那就要比較不同時代的文獻,確定每個作家的特殊語言,加以解讀和說明。[2](P18)也就是說,語文學這個階段的研究對象有兩個:一個是各種文獻資料,另一個是每個具體作家在文獻中體現的特殊語言,這是個別人的語言,運用的主要研究方法是考訂。
索緒爾承認語文學有它自己的方法,即考訂。《語言學史一瞥》中寫到:“語文學考訂有一個缺點,就是太拘泥于書面語言,忘卻了活的語言;此外吸引它的幾乎全部都是希臘和拉丁的古代文物。”所謂“忘卻了活的語言”,與索緒爾提出的“語言和言語活動不能混為一談”相違背,索緒爾認為:言語活動=語言+言語,他將語言和言語明確區分開來,并且提出與言語相比,語言是優先的。由此可以看出,索緒爾對語言學研究對象的認識,即他認為書面語言并不是語言學的研究對象,語言學真正的研究對象——語言,應該是言語活動中的語言,是活的語言。此外,索緒爾又強調“吸引語文學者的幾乎全部都是希臘和拉丁的古代文物。”索緒爾區分了兩種語言學——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進而將語言分為共時態和歷時態。并且認為語言的共時研究優于語言的歷時研究。“我們研究語言事實的時候,第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是,對說話者來說,它們在時間上的連續是不存在的。擺在他面前的是一種狀態。所以語言學家要了解這種狀態,必須把產生這種狀態的一切置之度外,不管歷時態。”[2](P120)可見,以“古代文物”為研究對象,是不符合索緒爾對語言的研究的。
總的來說,索緒爾對這個階段是持肯定態度的,盡管還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他在《語言學史一瞥》中評價道,“毫無疑問,這些研究曾為歷史語言學作好準備:瑞茲耳(Ritschl)關于普勞圖斯(Plautus)的著作可以稱為語言學的。”[2](P18)雖然他并沒有直接指出語言學的研究對象,但是我們不難清楚語言學真正的、唯一的研究對象是什么,即共時的、活的語言。
(三)第三階段——“歷史比較語言學”階段,確立研究方法
第三個階段始于人們發現可以把語言互相比較。1816年,法朗茲·葆樸(Franz Bopp)在《梵語動詞變位系統》里研究了梵語和日耳曼語、希臘語、拉丁語等的關系;葆樸也已看到了親屬語言的關系可以成為一門獨立科學的材料。“用一種語言闡明另一種語言,用一種語言的形式解釋另一種語言的形式,這是以前還沒有人做過的。”索緒爾十分肯定這種研究方法。在《語言學史一瞥》中:“沒有梵語的發現,葆樸是否能夠建立他的科學——至少是否能夠創建得那么快——那是很懷疑的。這種語言作為希臘語和拉丁語以外的第三個見證,向他提供了一個更加廣泛、更加牢靠的研究基礎。”[2](P19)索緒爾認為使比較研究獲得恰如其分的地位的真正語言學,產生于羅曼族語言和日耳曼族語言的研究,羅曼族語言的研究特別促進了語言學接近它真正的對象。因為羅曼族語言學家具備“人們認識羅曼族語言的原始型——拉丁語”這樣一個先決條件。
索緒爾對比較語言學有自己的看法:“這個學派有過開辟一塊豐饒的新田地的無可爭辯的功績。”[2](P21)肯定了他們研究語言的方法——比較法,索緒爾認為比較是一切歷史重建必不可少的條件,同時也指出了不足之處:首先,并沒有做到建立一門真正的語言學科;其次,比較的目的不明確,從來不過問所做的比較意味著什么,發現的關系有什么意義,而且比較語言學家像博物學家考慮兩種植物的成長那樣去考慮兩種語言的發展,這樣并不能得出結論。索緒爾駁斥了把語言當作自然有機體的看法,批評了自然主義觀點。他對此的不滿之處正是日后創新之處——索緒爾認為語言是一種社會事實,一種行為,語言是社會集體所采用的一整套規約,是一個系統。在語言研究方面,索緒爾也十分重視心理。例如:一個人并無法言明他的語言知識,但他說話、聽懂別人、識別語言錯誤時,無不受到語言規則的限制。在他看來,這種語言規則的限制獨立于人的意識而存在,這種心理上的規范在于心理組織機能。他認為考慮語言的發展變化應考慮到社會、心理等其他因素。
1870年,被譽為語言歷史比較研究的一個轉折點,出現了新語法學派的諸語言學家,他們極力地反對以前的語言學家把語言的生命分為史前的增長時期和之后的衰老時期,要求用不容許有例外的語音演變規律和類比作用解釋語言變化的現象,把語言的歷史研究提到了一個更高的階段。[2](P23)索緒爾說:“是新語法學派首先明確了類推的真正意義,類推和音變是語言演變的基本力量。”[1](P65)索緒爾認為新語法學派是有功勞的,他們把比較所獲得的一切成果都置于歷史的展望之下,從而使各種事實連成自然的順序,由于他們的努力,人們已不再把語言看作是一種自我發展的有機體,而是語言集團集體精神的產物。這符合索緒爾在研究語言時把社會性、心理性等因素考慮進去。但是這種比較也只是拘泥于個別語言,并沒有真正系統地提出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語言符號。
通過第三階段的分析,可以看到索緒爾一直在圍繞研究方法的進步來進行,在認識了語言學真正的、唯一的研究對象之后,他想找到對這一對象進行研究的恰如其分的研究方法。
二、透視索緒爾語言學史分期
從索緒爾《語言學史一瞥》可以看到,他對語言學史的分期在于方便一步步揭示語言學真正的、唯一的研究對象,為語言學的研究提供科學的方法。他是以語言學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的確定為根據給語言學史進行分期的。并在每一個分期中對不同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進行分析、總結,在肯定與批評中滲透著自己對語言學真正的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的認識,逐步將自己的語言學觀展現出來。因此,可以看出索緒爾對語言學史的分期并不簡單,每一處都滲透著他的語言學觀點,有待于我們仔細閱讀,細心品味。
三、結語
本文通過解讀索緒爾《語言學史一瞥》了解到,索緒爾主觀分期背后隱藏的真正目的,以及他在分期中所滲透的語言學觀點。《語言學史一瞥》作為《教程》的第一章,并不僅僅是要對語言學史的每一個分期有一個認識,更有意義的是透過簡單的三個階段,看到語言學真正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了解索緒爾的一些語言學觀點。
索緒爾是結構主義的創始人。他的學說標志著現代語言學的開端,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了20世紀各個語言學流派。索緒爾的歷史影響可分為兩大方面。第一,他為現代語言學提出了總的方向,明確了語言的本質,規定了語言學的任務:把語言作為一個單位系統和關系系統來分析。第二,他對語言做的幾個主要區分:言語和語言,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等。
內容注釋:
①《普通語言學教程》以下稱《教程》,這本書并不是索緒爾本人
寫的,是他的學生巴利和塞什艾根據很多學生聽索緒爾講授的普通語言學課程整理出來的。也就是一說,這本書也貫穿了索緒爾作為教師在傳授知識的過程中的講課思路。
引用注釋:
[1]劉潤清:《西方語言學流派》,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年。
[2]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2007年。
參考文獻:
[1]馮志偉.現代語言學流派[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7.
[2]劉潤清.西方語言學流派[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3]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岑麟祥、葉蜚聲校注.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4]索緒爾.索緒爾第三次普通語言學教程[M].屠友祥譯.上海:上
海世紀出版社,2005.
[5]王克非.追尋索緒爾語言學思想[J].外國語,1997,(4).
[6]張慧瑜.從符號中拯救歷史[J].學科專論,2007,(3).
(高健 哈爾濱師范大學文理學院中文系 1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