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從煙囪升起來,悠悠然然的,就像父親吐著煙圈一樣清閑。
而父親手中的香煙煙霧裊裊地上升著,仿佛人世間永遠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情……
老一輩人的愛情是什么樣子的呢?我和女友相互偎依著,坐在我家的庭院里,向父親問起了這個問題。我的家坐落在鄂西北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里,此時正是黃昏,炊煙從煙囪升起來,悠悠然然的,就像父親吐著煙圈一樣清閑。
父親是一位新式的農民,他穿西裝,但不扎領帶,西裝里面有時也難免會穿一件老式的襯衫;他抽煙,抽手卷的葉子煙,雖然那煙從來不會是高檔的,但,必須是帶過濾嘴的。“我們的愛情是什么樣子的?”父親聽我問這樣的問題,一下子呆住了,很明顯,回答這樣的問題,他力不從心。
1976年的夏天,也是黃昏時分,父親在前面走著,我的母親在后面跟著,其實,就是那一時刻,他們都還是陌生人,雖然經過了幾個回合的相親、訂親、會親家等儀式,但那也只是雙方家長的事情。實際上,父親和母親只是匆匆的見了一次,見的都還是側影,真正長得什么模樣彼此都沒有好意思也沒有來得及看清。但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約,一生情緣已由天定。
那一天,父親和母親是旅行結婚。從母親家里出發,到達父親家,也不過才20里路。雖然這其中要經過一條河,一塊沼澤地,一片莊稼地,一座大山,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足夠了,但是,父母親心里都明白,這段路,將注定他們的一生。
窮苦的孩子早當家。像村子里其他的小伙子一樣,父親腦子里只有一個娶媳婦生孩子的概念,愛情之于他,究竟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把身后的這個女人領回家,他便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了。雖然這個儀式很簡單,但這畢竟是使他偉大起來的一種形式,因此,他十分得意。父親挺著胸,抬著頭,邁著大步,像一只斗勝了的公雞一樣。而母親呢,她也和父親一樣,對于愛情一無所知。但是她的心里卻深深地明白,她在今后所有的時光里,都將緊緊跟隨著前面這個男人,雖然前面的這個男人并不健壯,肩膀也不夠寬,但是,她的—生卻要靠著這個男人的引領來走完。
母親甚至連一點激動都沒有,有的只是對前面那個男人的一點淡淡的希望。
他們涉水過河,穿草地,跨過農田,翻越大山,然后便到家了。這一到家,一過便是幾十年。
夕陽落山了,淡淡的有一點紅暈,一點也不輝煌。雖然它經歷了一天從早到晚的艱辛起落,但是,它仍如初升時一樣平常。就如我的父母,而今的生活,仍如當初一樣,平靜、清淡、自然而然。
老一代人的愛情,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呢?
我和女友相互偎依著,看著父親,看著他手中的香煙煙霧裊裊地上升著,仿佛人世間永遠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情。我們相互看了看,學著父親的語調,異口同聲地說道:“我不知道哦。”
"(編輯 王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