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鐵絲網上的小花》

《鐵絲網上的小花》（克里斯托夫·格萊茲羅伯特·英諾森提著，羅伯特·英諾森提繪，代維譯，明天出版社，2007年出版）在美國多次獲獎，是美國圖書館協會推薦的少兒圖畫書。這本書講述的故事發生在二戰時期的一個德國小鎮上，一個名叫羅斯·布蘭奇的小女孩，很偶然地在郊外的鐵絲網里看到了一排瘦骨伶仃的人——那是被關押在納粹集中營里的猶太人，天真善良的女孩冒著生命危險給他們送去面包，可是就在戰爭結束之際卻倒在了罪惡的槍口下。

在書的封底，我們可以看到這樣幾句書評：

這是一個讓孩子透過戰爭的現象體味人性本真的故事！這是一個讓孩子分辨善與惡、美與丑的故事！這是一個讓孩子認識善良、純真和愛心的故事！這是一個讓孩子感悟高尚美德的故事！這是一個讓孩子的道德情操得以升華的故事！

幾句評語，讓我們認識到了這本書的價值。也源于此，我們的老師讓這本書走進了品德與社會課中，將其作為深刻而豐富的教學資源，拓展了品德與社會教材中關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學習內容。那么，繪本作為課程資源能發揮怎樣獨特的教學作用，會呈現出怎樣獨特的教學效果呢？這是一個需要我們深刻認識的問題。

繪本對多數教師來說，是很陌生而遙遠的，所以，用繪本作為課程資源上課，往往不知怎樣深挖，覺得不過是一本幾分鐘就可以讀完的圖畫書；或者作為閱讀與思考的范本，單一地提取文字信息和故事寓意#8943;#8943;這樣，繪本特有的價值就沒有被真正地活用。

本文在此借用臺灣資深繪本出版人郝廣才的一些觀點，體會繪本《鐵絲網上的小花》作為課程資源的豐富而細膩、充滿人性教學空間的人文價值。

一、從畫面氣氛與色彩對比中，捕捉深層內涵

何謂繪本？繪本也就是圖畫書。按照郝廣才的通俗解釋，繪本就是一本書，它是運用一組圖畫，去表達一個故事或一個主題。所以，繪本的故事并不只靠文字來敘述，而是由插畫和文字的組合來共同表達。“高度不同會有不同的視野，角度不同會有更多面的思考。”（郝廣才語）當我們不是從語言文字而是從繪畫語言、從一幅幅插畫的內在聯系中，捕捉背后更深層的東西時，我們就會得到很多啟示。

郝廣才認為，好的插畫不只是描繪“知識”，還要刻畫“觀察”，同時表現“感覺”。而好的繪本不只要捕捉真實的影像，更要讓圖像擁有深層的意義，使讀者的眼睛能隨圖像滲透到故事的核心，用“肉眼”感動自己的“心靈”。

下面，我們選擇兩個角度，領略一下如何用自己的肉眼感動心靈。

1．畫面氣氛：營造出歷史背景和情境

（1）書中前面的畫面上，德軍的坦克車、軍車、人前進的方向，都是隨著我們看書的視線從左向右，呈前進方向。這預示著當時的局勢是德軍處于進攻和強取豪奪的態勢——這也是故事發生的歷史背景。

（2）隨著小女孩布蘭奇發現集中營和集中營的受難者站在鐵絲網后畫面的出現，我們的視線和站在鐵絲網后的受難者的視線是面對面的，直視對方。而且整幅畫面跨頁對開：“電網里面是一些呆呆地站著的孩子#8943;#8943;他們都站在長長的木屋前。太陽落山了。起風了。我感到很冷。”在此，我們會感受到一種悲哀。開闊的畫面和視線，讓我們仿佛走近了集中營的鐵絲網那邊，不禁產生了不安和恐懼：關在這里的孩子們的命運會怎樣？在此，圖像、文字和閱讀者的情緒經驗、生活經驗、社會認知等在情意方面實現了同構和契合。

（3）書中后面部分出現的畫面上，德軍和蘇軍的汽車和坦克的流動方向由右向左行駛，剛好和我們的閱讀視線相反。這就預示著德軍敗退，蘇聯紅軍打進了德國，戰爭要結束了。

畫面用視線營造了戰爭走到盡頭的氛圍，讓我們意識到了戰爭格局發生了轉變。再看看相應的文字：

當積雪已經融化，街上一片泥濘的時候，那些汽車只在夜里才從這里經過，上面裝滿了疲憊不堪的士兵。這一次它們是開往另一個方向。這些汽車是從河的另一側很遠的地方開過來的，它們都不開車燈，從來也不停下來。

一天早晨，鎮上所有的人都帶著自己的盆盆罐罐、大包小包和桌椅板凳逃難去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士兵，有些士兵的制服破破爛爛的。

有些士兵瘸著腿，有些士兵傷痛難忍，向人要水喝。

#8943;#8943;

就在此時，鎮子上來了另外一些士兵。他們的汽車和坦克也發出很響的噪聲，而且也散發著和柴油一樣的氣味。但是他們的軍服顏色卻不一樣，而且他們說的語言也和我們不同。

從圖和文的內在聯系來看，可以說一幅幅圖畫就是文本的延續、一種詮釋，它讓文字的敘事有了具體的情境，從而讓孩子更容易理解文字的意蘊。

2．道具——紅袖標與紅蝴蝶結：人性善惡的對比

在這本反映二戰題材的圖畫書中，幾乎每一張圖都沒有天空。在書的最前面，布蘭奇上學途中，天空出現在倒影的河水中，是虛的；而在德軍敗陣歸來的畫面中，有一塊陰暗的天空；書的最后，直到戰爭結束了，晴朗美麗的天空才出現。

在畫面營造出的壓抑的、模擬的歷史情境中，有兩個人物身上的配飾值得我們注意：納粹鎮長手臂上畫著納粹符號的袖標和女孩頭上的蝴蝶結是紅色的。

郝廣才認為：“每一樣的東西，都因它的外形、功能而具有它本身的意義。#8943;#8943;道具的功能，就像一種無言的旁白。一件合適的道具和人物連在一起，是塑造人物生命最有力量的方法。”納粹紅袖標，是戰爭的血腥與罪惡的象征；而鮮紅色的蝴蝶結，則是鮮活生命力的象征。對應在這本書中的人物行為：前者幫助德軍捕捉一名猶太小孩，在戰爭歲月卻依然肥胖；后者“每天都帶上盡可能多的面包和黃油，甚至還帶一些從地下室里拿來的果醬和蘋果”，把它們藏在書包里，送給集中營里的孩子們，而自己卻越來越瘦。

在此，鮮明的人物對比值得我們追問孩子們：什么是善惡、美丑？什么是善良、純真和愛心？

二、從敘事視角和語言表達中，感悟和平的真諦

在《和平是什么？》（戴蒙編，榮信文化編譯機構譯，2007年出版）這本兒童讀物中，有這樣幾句話：“和平是什么？和平是給予、分享；和平是傾聽、安慰；是建設，是一起玩耍；和平是友誼，而不是仇恨；和平是喜歡，是愛。”《鐵絲網上的小花》中主人公布蘭奇的行為，為我們展示了一位和平天使的形象，而作者也正是通過這個人物傳達了和平的基本精神。

1．從敘事視角和語言的轉換中，體會人物的善良和同情心

本書的第一頁是以小女孩羅斯·布蘭奇的視角開始敘事的。

“我的名字叫羅斯·布蘭奇。我住在德國的一個小鎮上，這里的街道都是窄窄的，還有一些老噴泉，房子都很高，房頂上落滿了鴿子。有一天，來了第一輛卡車。很多男人離開了小鎮。他們都穿著和士兵一樣的服裝。”

小女孩用自己的眼睛和心靈觀察著周圍發生的一切變化。當她看到德軍將一名猶太小男孩捉到車上帶走時，“我想知道小男孩去了哪里，所以我一直盯著汽車看，直到它消失在拐角處。”“我隨著車輪的痕跡進入樹林，發現了一片開闊地。”“突然，一道帶刺的電網擋住了我的去路。電網里面是一些呆呆地站著的孩子。他們我一個都不認識。那個最小的孩子說他們餓。因為我帶著一片面包，所以我就小心翼翼地從帶刺的鐵絲網間隙里把面包遞給了他們#8943;#8943;”

小女孩用“我”的敘事語言，展示著她的內心活動，她關心那位小男孩的命運；她勇敢而富有愛心地幫助猶太人。這個人物吸引著我們。所以，我們不由得會從她獨自一個人的行為轉為關注她說什么、看什么、干什么、她會怎樣#8943;#8943;

因此，作者在繪本的內容進行到一多半時，故事的敘事視角由小女孩的第一人稱，轉為了第三者觀察布蘭奇的敘事視角。視角的轉換，敘事語言的轉換，讓我們隨著小女孩關心和幫助關在集中營的猶太人命運的內心狀態，進而轉換為我們關心小女孩和這些猶太人的命運。在此，我們也就不僅僅是在關心個別人物，更多了一些對第二次世界大戰那段歷史的再度思考。

“羅斯·布蘭奇越來越瘦了。在鎮子上，只有鎮長還是和原先一樣胖。人們都是你監視我，我監視著你。”“羅斯·布蘭奇在那一天不見了。她又一次走進了森林。#8943;#8943;在樹林的中間，那片開闊地的樣子變了。那兒空空蕩蕩。羅斯·布蘭奇把裝滿食物的書包丟在地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8943;#8943;樹木之間有人影在移動。很難看清他們。士兵們到處看到的都是敵人。有人開了一槍。”“羅斯·布蘭奇的母親一直等著她的小女孩，等了很久。”

最終，這個故事帶給我們的結果是戰爭奪走了他們的生命。當我們揪心地關注他們的命運時，也正好表現了我們內心對平安、吉祥的渴望。

可能孩子們閱讀這本書時，會提出一些問題，為什么要殺害猶太人？為什么小女孩是德國人，可最后也沒躲過德軍那罪惡的一槍？正如郝廣才所言，一本好書未必能提供最完美的解釋，也未必能回答孩子的疑問。但它能提供一個“體會的過程”，能啟發孩子提出問題、思考問題。我們的孩子也正是在這樣的經典閱讀中，去感悟和平的重要，去追問戰爭的起因。

2．敘事語言表達：開放、寬容

當我們閱讀這本書時，會發現書中并沒有提到德軍、蘇軍、猶太人等概念。

例1：“車上裝滿我們都不認識的士兵，他們對我們都視若無睹。”

例2：“有一天，一輛汽車停了下來，士兵們下車修理汽車的發動機。一個小男孩從汽車后部的車廂里跳出來，企圖逃走，但是鎮長擋在了路中間。”

例3：“他們有些人的上衣上別了一顆星，是明黃色的。”

例4：“就在這時，鎮子上來了另外一些士兵。他們的汽車和坦克也發出很響的噪聲，而且也散發著和柴油一樣的氣味。但是他們的軍服顏色卻不一樣，而且他們說的語言也和我們不同。”

作者在書中采用的都是客觀的、描述性的敘事語言，而無特定的稱呼。之所以沒有眾所周知的特定概念，我想作者就是要告訴孩子：“不分種族，人都是一樣的#8943;#8943;希望在孩子的心中種下開放、寬容的健康種子，不要讓偏見的種子在孩子心中生根。”（郝廣才語）

雖說我們的老師在上課時會讓學生對這本書的歷史背景和歷史事實等進行探究性的調查與了解，以明確一些特定的歷史概念，掌握真實的歷史知識。但當我們站在作者的角度看問題時，所持的價值觀會更加多元和開放——和平意味著我們對人要開放和寬容。

（作者單位：人民教育出版社

北京100081）

責任編輯徐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