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養馬,圖的是種地和拉貨。當然也不是都養馬,有養驢的。那驢就當馬使。可不管是馬是驢,只要是公的,它長大了,就發情,就暴烈,就掉膘,所以不用來留種的,只好騸掉。
這就需要騸匠。既然是匠,就得有手段。趙家二小子就有手段。
說起趙家二小子,方圓百里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可叫起他的外號“快刀趙”,那可是如巨雷貫耳般響當當。
趙家二小子還不是“快刀趙”時。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屈辱日子。
二小子天生是個矮子。到嘴巴上長毛的時候。站直了身子那頭才蹭到一個大人的胸脯。他個子矮,面相也不好看。他那高頭大爹一直想不出怎么會生出這么個兒子,就很不待見他。
不受人待見的二小子遇到了“老騸人”。“老騸人”是個騸匠,尤其會騸馬,在方圓數十里享有較高的聲譽,不過這說的是他的手藝。說到他本人,因為是個糟老頭子,又是個騸匠,還是讓人家看不起。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做騸匠卻很來錢。二小子就這樣跟著老騸人學起了手藝。二小子似乎天生就是個做騸匠的料,只三兩月就學會了要領,出師了。
出師后的二小子很快成了名。
有人請他來騸馬。得事先備好半斤酒,他先一氣兒喝一半,再在嘴巴里含口酒,然后趁著酒勁,徑直來到要騸的馬前。他不像其他師傅那樣,要求主人請幾個漢子,把馬四蹄捆綁,放倒按牢,他只是叫主人抱點草料,讓馬咀嚼。只見他右手從身上掏出一把經亮的小刀,約五六寸長,在馬眼睛前晃晃,意思可能是告訴那馬一聲“要動手了”吧:隨即他轉到那馬身后,他個頭矮,就站直身子伸左手撫摸馬肚,為馬撓癢癢;等馬吃得津津有味,感到四體通泰時,他突然晃出小刀,直刺馬胯。隨著白光一閃,再“噗”的一響,那一口酒朝馬胯噴去,事算完了。這時馬竟然不驚不乍,仍然在甜美地嚼著草料,而在它的屁股旁邊,兩坨血糊糊的肉早落了地。
“就一刀,竟入了化境。”主家說,很滿意他的手藝。
“快刀趙,好樣的!”一旁看的人說。從此,“快刀趙”這名聲就傳開了。
“快刀趙”騸名遠揚,但也有過閃失。那次一個鄉親請他騸馬,喝過鄉親備好的酒后,他亮刀一刺,再“噗”的一噴,不想那馬竟長鳴一聲,隨即后蹄胡踢亂踩,把他蹬了個四仰八叉。騸一匹馬兩塊錢。后來那個鄉親竟給了他四塊。原來,那個鄉親端出來的不是上好的酒,而是兌了過半的水。
自此,“快刀趙”騸馬再不喝主人的酒,他自己掛了個葫蘆,每次出行前在家灌滿一葫蘆酒。
他怕因酒誤事,更怕因酒損名呀。
那年月山里鬧土匪,為首的叫“一丈天”,十分兇狠,聚集了一幫嘍羅。土匪們馬匹多,經常綁了“快刀趙”進山給他們騸馬。有一次,土匪們把他綁去競不叫他騸馬,而是騸一個人。原來,土匪頭子“一丈天”外出歸來,競發現二當家與他的女人纏綿在一起。“一丈天”惱羞成怒,這才綁來“快刀趙”,叫他把二當家給騸了。
起先“快刀趙”不肯答應。“一丈天”發怒了,揮舞著鬼頭刀,說你不騸他。那我騸你!‘‘快刀趙”這才只好點頭,從身上抽出那把騸刀,走進那間關押二當家的房子。隨著一聲慘叫,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扔了出來。“一丈天”解恨地放聲大笑。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二當家帶著一個女的悄悄逃到“快刀趙”家,一下跪在“快刀趙”面前,并奉上一包金銀細軟,感謝不騸之恩。“快刀趙”一點東西也沒要,他拉起兩人說,我只是個騸匠,不會騸別人呢,除非自己。
后來二當家兩人加入了解放軍的隊伍。轉戰鄉野。成了有名的剿匪英雄。在一次剿匪戰役中,二當家負了重傷,眼看著不行了,他把前來探看自己的孩子們摟在身邊。囑托他們道:等你們長大了,一定要把“快刀趙”接到身邊,當親爹一樣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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