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學堂經解》初讀

摘 要：黃奭是清代著名的輯佚家，其作品《漢學堂經解》（一名《黃氏逸書考》）奠定了他在輯佚學中的地位，然而對黃奭的研究成果并不多，且較少涉及文本內容的系統研究。本文在總結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側重于從音韻學角度解讀此書，并淺談自己的些許初讀心得。

關鍵詞：黃奭 輯佚 《漢學堂經解》

一、作者生平

黃奭，字右原，室號有漢學堂、知足齋、清頌堂。江蘇甘泉（今歸屬江都）人，是清道光年間著名的輯佚家，輯佚成果主要保存在《漢學堂經解》（一名《黃氏逸書考》）中。

黃奭生于富庶的鹽商之家，少年時曾入安定書院受學，其才華得到曾燠的賞識，因而被介紹給宿儒江藩，專事經學的研究。道光十二年，因順天府尹吳杰的推薦，黃奭被欽賜為舉人，曾進京會試但并未及第，后因父親至筠早年捐資而援例授予刑部員外郎之職。其父去世后，黃奭再未入仕，開始專注于輯佚工作，歷時十幾載，輯成《黃氏逸書考》（一名《漢學堂叢書》），咸豐三年，太平軍攻克揚州，黃奭舉家避亂，卒于鄉間，時年45歲。

二、《漢學堂經解》之書名

黃奭輯佚書的書名并不是很一致，主要有《漢學堂叢書》《漢學堂逸書考》《逸書考》《黃氏逸書考》等幾種，“《漢學堂叢書》之名，始見于清張之洞《書目答問》，光緒十九年，書客某據原版印行時襲用此名，是為最早的印行本；《漢學堂逸書考》之名，見于光緒間印本《漢學堂叢書》卷首儀征劉富曾、甘泉黃澧兩家識、跋，劉《識》云：先生‘以搜逸、掇殘、補闊、表微為事，輯有《漢學堂逸書考》二百八十余種?！橄壬巫?，其《跋》也云：‘先君曾輯《漢學堂逸書考》二百八十余種’。兩跋為黃氏輯佚書合印本最早的跋文，皆作于光緒十九年仲夏；《逸書考》之名，始見于道光二十四年梁章矩書信：‘尊著《逸書考》，可為盛事大業，亟欲一讀為快，而命序則未敢當’?！叮駠└嗜h續志》‘黃奭傳’云：‘所輯《逸書考》共分四類’，民國十四年，劉富曾為王鑒補刊《黃氏逸書考》所作《跋》文也用此名。另今傳諸印本每一書首頁下端皆有‘逸書考’三字；《黃氏逸書考》之名，為民國十四年王鑒補刊本所題，民國二十六年朱長圻增訂補刊王鑒本襲用?！?/p>

筆者所研讀的《漢學堂經解》是廣陵書社2004年版的，此書是根據一九三四年江都朱長圻據甘泉黃氏版補刊印本影印，包括“經解逸書考”和“通緯逸書考”兩大部分，共計一百四十一種，分為易、書、詩、禮、春秋、五經總義、小學、河圖、雒書、樂、論語、孝經等類，均為自漢至六朝之遺書及逸書，皆為一種一卷。

三、創作動因與成書過程

輯佚之學源遠流長，張學誠的《校讎通義》中認為輯佚工作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到了清代呈現出蓬勃發展的趨勢，然而清代輯佚學的繁盛并非一時興起，它的繁榮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的因素，但具體到黃奭而言，除了這些大環境的原因之外，主要出于師承?！坝瑁S奭）受業于江鄭堂先生，先生受業于余古農先生，余先生受業于惠定宇先生，予為小紅豆山人門下再傳弟子?！庇纱丝梢姡S奭深受吳派學風的影響，因而學術活動側重于輯佚，并最終成為清代著名的輯佚大家，與馬國翰一南一北，相互輝映。

黃奭大規模地開始輯佚古籍佚書的時間約始于道光十八年七月，輯佚過程中每完成一部書，隨即刊版以備將來?？薄］嬝蓵挠小吨泯S叢書》《清頌堂叢書》和《黃氏逸書考》。咸豐三年適逢兵亂，揚州陷落，黃奭避亂期間將刊版寄存在僧舍，然寺僧不懂愛惜，致使部分書版散逸。此后，黃奭長子黃灝購得殘存刊版與其弟黃澧攜手，力求整理并恢復書籍原貌，然而命運多舛，黃灝黃澧先后謝世，書版亦已出售。民國十年，王鑒購得殘版，并四處搜集殘卷，使書本勉強得復舊觀，但書本刊印不久王鑒亦去世，后又恰逢江淮特大洪災，版亦再次散失。1932年，江都人朱長圻從王氏處獲得殘版，梳理之后稍顯原貌，后又經好友葉仲經?？?，1937年終成定稿，總數達二百九十一種。

黃奭現版書的保存與問世可謂一波三折，輾轉多人的努力，且幾次失而復得，因而今傳本在書名和內容上稍顯差異，然而能夠較為完整地保存下來已實屬不易。

四、研究現狀與文本內容

學界目前對黃奭輯《漢學堂經解》的研究較為有限且主要停留在文獻學、經學等領域內，大部分只是對黃奭書中所輯佚材料的摘引，這一現狀主要緣于《漢學堂經解》本身是一部輯佚書。只有少量研究《漢學堂經解》的期刊論文和碩士論文，不僅數量有限而且只是針對黃奭《漢學堂經解》某一部分的研究，例如，曹書杰先生的《黃奭生卒考》《黃奭及其輯佚活動始末考》《黃奭輯佚書書名辨——<漢學堂叢書><黃氏逸書考>名偽論》等，主要是針對作者和書名的考證；吳禮權先生的《關于<聲類>的性質與價值》，主要研究了《漢學堂經解》所輯佚一百多部書中《聲類》這一小部分，而且文章中使用的大部分輯佚材料均為馬國翰的《玉函山房輯佚書》中的材料。再如，發表于2007年的碩士論文《黃奭輯佚韻書研究》，主要從文獻學和音韻學兩個角度對《漢學堂經解》一書中輯佚的六本韻書做了分析梳理，亦非對整本書的注音材料的系統研究，此外也沒有研究《漢學堂經解》的專著問世。

筆者主要從音韻學角度采用窮盡性的語料分析法，蒐集整理《漢學堂經解》中的注音材料，總共得到了8704條語音資料。這八千多條注音并沒有經過人為的篩選和處理，是最原始的注音資料。

（一）注音資料的統計結果說明?！稘h學堂經解》第二冊韻書部分的注音方式以反切為主，較為一致，比較容易統計，但是余下的其他內容注音方式并不一致，除了常見的反切、直音、讀如、紐四聲等注音方式外，還有如字、疊韻字、葉音、聲訓、假借等等。因而在具體摘錄和數據統計中主要貫徹以下兩大原則：①如果一條注文是對一句話的解釋，但是注文分別解釋了2個不同漢字的注音，則按照字音記作2條注音。②如果是對同一個字的解釋，但是這個字有幾個不同的讀音，則視為一條注音（把這幾個不同的注音全部錄入，但是在統計注音數量上計為一條）。

（二）注音資料的分布說明。這八千多條語音資料在三冊書中的分布并不均勻，其中第一冊489條，第二冊8163條，第三冊52條。雖然注音資料主要集中在第二冊，但亦非均勻分布，而是主要集中于第二冊的韻書部分，例如：李舟的《切韻》3047條，孫愐的《唐韻》3657條。此外，從這兩本韻書中各個韻的注音分布情況來分析，還是基本具備了語音研究條件，詳見下表：

表一：李舟《切韻》

上平聲上聲去聲入聲

1東311董111送161屋44

2冬62宋32沃9

3鍾222腫153用73燭20

4江113講34絳34覺22

5支484紙415寘32

6脂355旨266至45

7之226止227志23

8微157尾118未17

9魚248語239御19

10虞279噳2210遇24

11模1910莽1711暮20

12齊2311薺1712霽24

13祭30

14泰30

13佳1012蟹915卦16

14皆1113駭416怪19

17夬6

15灰2014賄1218隊18

16開1315海1519代13

20廢5

17真2916軫1821震215質33

18諄1517準722#152028;76術13

19臻27櫛2

20文918吻723問88物10

21殷519隱524靳49迄4

22元1220阮1025願1810月12

23魂痕2221混826慁1311沒19

22很227恨2

24寒1223旱1028翰1512曷12

25桓1724緩1329換1613末15

26刪1225綰730諫1014黠15

27山626產831閒715轄7

下平聲

1先2327銑1332霰2216屑21

2仙2128彌3833線3017薛31

3宣23

4蕭1129篠1034嘯11

5宵2830小1935笑14

6肴1631巧1236效12

7豪1832顥1737號16

8歌1433哿738箇9

9戈1434果1439過15

10麻2835馬2540禡22

11陽3536養2641漾2518藥25

12唐2137蕩1442宕1119鐸23

13庚2438梗1343敬1320陌24

14耕1439耿444諍221麥20

15清2240靜1445勁1422昔21

16青1441迥1246徑823錫21

17蒸1742拯147證1024職28

18登1543等248隥625德15

19尤2844有2149宥23

20矦1445厚1550候16

21幽646黝251幼2

22侵2247寢1852沁1226緝23

23覃1348感1453勘627合15

24談749敢654闞628盍7

25鹽1950琰1455豔929葉16

26沾951忝656#15239;430帖13

27咸752湛657陷431洽6

28銜653檻458鑑232狎6

29嚴454儼159醶133業5

55笵360梵534法4

表二：孫愐《唐韻》

上平聲上聲去聲入聲

1東411董131送181屋49

2冬52宋32沃11

3鍾282腫193用73燭23

4江123講34絳44覺24

5支614紙465寘40

6脂435旨306至54

7之306止297志24

8微227尾118未18

9魚288語239御23

10虞339麌2910遇22

11模2710姥1911暮23

12齊2711薺2112霽24

13祭37

14泰34

13佳1312蟹715卦17

14皆1113駭416怪21

17夬7

15灰2114賄1518隊20

16咍1515海1519代16

20廢7

17真3316軫1821震295質35

18諄2217準922稕86術17

19臻27櫛2

20文1418吻723問108物12

21殷419隱424焮49迄4

22元1320阮1225願1910月19

23魂2421混1226慁1411沒21

24痕422很227恨3

25寒1223旱928翰2212曷15

26桓1924緩1429換1813末21

27刪1425潸830諫1414黠23

28山726產1031襇615鎋10

下平聲

1先2927銑1832霰2716屑29

2仙4728彌5333線3417薛41

3蕭1929篠1234嘯12

4宵4230小2735笑17

5肴1931巧1236效14

6豪2532晧2937號21

7歌1833哿1038箇8

8戈1834果1739過14

9麻3335馬2740禡29

10陽4236養2841漾3318藥36

11唐2637蕩1542宕1219鐸29

12庚2838梗1343映1420陌33

13耕1839耿144諍221麥24

14清1440靜1745勁1622昔23

15青1041迥1446徑1023錫28

16蒸1742拯247證724職30

17登1643等248嶝725德14

18尤3644有2649宥27

19侯1845厚2350候20

20幽946黝251幼2

21侵3247寢2552沁1226緝30

22覃1448感1853勘627合21

23談1049敢754闞728盍8

24鹽2850琰2155豔829葉20

25添1051忝456#15239;830帖19

26咸953豏758陷431洽10

27銜1154檻359鑑132狎7

28嚴552儼057釅133業5

55范360梵534乏2

另：后續中包含5條注音

（說明：①表一和表二均按照平上去入四聲分為四個大列，每個大列又分成兩個小列，每小列的左側部分為韻字，右側部分為該韻所對應的注音條數。②表二的下平聲15青注音條數的統計可能不準確，因為原書中青韻缺漏了一部分內容。）

五、研究價值

（一）文獻輯佚價值。隨著《切韻》《唐韻》《廣韻》的相繼問世，隋唐以前的韻書逐漸亡佚，黃奭利用保存下來的其他文獻資料中的所引，對已經亡佚的韻書進行歸納整理，力求還原其本來面貌，使這些寶貴的文獻資料可以繼續流傳下來，為后人的學習和研究提供了珍貴的文獻資料。

（二）語言文字價值。黃奭輯佚的內容種類多樣化，其中保存了數量可觀的古音、古意、古字形以及方言資料，為文字、音韻、訓詁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平臺，特別是書中輯佚資料集中在漢魏六朝時期，可以幫助我們探究漢魏六朝時期的語音狀況、文字狀況以及語音和文字的傳承和演變。

（三）韻書的史料傳承價值。韻書的產生最早可以上溯到魏李登的《聲類》和呂靜的《韻集》，漢魏六朝時期出現了“音韻鋒出”的局面，隨著北宋時期官修韻書《廣韻》的出現，漢魏時期的大量韻書逐漸亡佚?！稘h學堂經解》中的韻書部分很大程度上保存了這些資料，可以幫助我們了解那個時期韻書的編排體例以及韻書后來的發展演化，某種程度上也可以促進漢語音韻學的理論研究以及語音學史的發展。

參考文獻：

[1]《民國〈甘泉縣續志〉》卷二十三·列傳第五·黃奭。

[2]曹書杰.《黃奭輯佚書書名辨》——《漢學堂叢書》《黃氏逸書

考》一名偽論[J].圖書館學研究》，1989，（6）.

[3]清黃奭.漢學堂經解·爾雅古義總序[M].揚州：廣陵書社，2004.

[4]曹書杰.黃奭及其輯佚活動始末考[J].東北大學學報，1992，（5）.

[5]清黃奭.漢學堂經解（全三冊）[M].揚州：廣陵書社，2004.

（趙群 福建漳州 漳州師范學院中文系 36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