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拉”類動詞的動賓詞塊對比分析

摘 要：本文在詞塊理論的框架下，通過對漢英語料庫的檢索和統計，對漢英“拉”類動詞的動賓詞塊進行了對比分析和考察。研究發現，漢英“拉”類動詞的動賓詞塊共性和個性并存，漢語動詞“拉”成為原型動詞，動賓詞塊較為豐富，“拖”的帶賓能力不強，動賓詞塊較少；而英語中“pull”和“draw”勢均力敵，“pull”多與具象義名詞構成詞塊，而“draw”則多與抽象義名詞構成詞塊。

關鍵詞：動賓詞塊 “拉”類動詞 語料庫

一、引言

詞塊現象在語言使用中極為普遍。Becker（1976）（引自劉曉玲、陽志清，2003：51）最早將“詞塊”概念運用到語言研究之中，并提出了詞塊理論，即認為詞塊就是以整體形式儲存在大腦中的一串詞，可整體或稍作改動后作為預制組塊供學習者提取和使用。此后，詞塊研究在國外獲得了很大發展，并形成了系統的研究方法。在國內，詞塊理論目前尚處在引進階段，但也有許多相關研究，如劉曉玲、陽志清（2003）探討了詞塊教學優勢；濮建忠（2003）首次基于CLEC語料庫研究了學生英語書面語的詞塊型式；衛乃興（2004）對COLSEC語料庫做的初始研究涉及了學生英語口語中的部分詞塊及其特征；錢旭菁（2008）借用詞塊理論探討漢語的語塊。但是，英漢語的詞塊對比研究寥寥可數，對于動詞詞塊中的動賓詞塊對比研究更是鮮見。

在選取漢英動詞時，我們且將英語作為參照點，依據Levin對動詞的分類，選取了施力動詞（verbs of exerting forces）下的一個小類——“拉”類動詞，包括“pull/tug/draw/haul”等，根據在美國當代英語語料庫（COCA）中的檢索結果，挑取了使用頻次最高的兩個動詞——“pull”和“draw”；接著我們選取了與之相對應的漢語動詞，即“拉”和“拖”。考察一類動詞的動賓詞塊，并進行漢英兩種語言的對比，這一類研究在學界還鮮有人涉足，為完善這一方面研究，本文在前人時賢研究的基礎上，借助于漢英平衡語料庫，對漢英“拉”類動詞的動詞詞塊進行了對比分析，并探討了造成其詞塊同質性和異質性的認知緣由。

二、相關研究

詞塊的概念是由心理學中“組塊”（chunking）發展而來。“組塊”在心理學中表示記憶對信息的加工過程，即把單個信息組成更大的單位，這個過程的結果就是“詞塊”。繼Becker（1976）之后，學界對詞塊現象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也創造了大量關于詞塊的術語，雖然術語不同，但討論本質內容是相同的。在國內，最早引進和研究詞塊的當屬濮建忠（2003），他提出詞塊可以解釋類連接和搭配；劉曉玲、陽志清（2003）使用了術語“詞匯組塊”，以此來說明詞塊教學的優勢；王立非、張大鳳（2006）對國外二語預制語塊習得研究的進展進行綜述。在諸多術語中，我們采用“詞塊”這一術語。學界大多贊同Wray（2002）對詞塊的定義：“一個預知的連貫或不連貫的詞或其它意義單位，它整體存取在記憶中，使用時直接提取，無需語法生成和分析。”Wray對詞塊的定義比較籠統，由于詞塊又分很多類別，而本文僅聚焦于動賓詞塊，因而我們認為有必要對動賓詞塊重新定義。考慮到動賓詞塊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我們認為定義動賓詞塊具有以下五個標準：抽象性、結構固定性、語義整體性、典型性、心理現實性。綜合這五個因素，我們給出“動賓詞塊”的工作定義：動賓詞塊是由至少一個動詞詞位和其他詞位組合而成，有一定抽象度，結構固定、能表達整體意義的，具有典型性和心理現實性的語言形式。

三、漢英“拉”類動詞的動賓詞塊

（一）語料庫檢索

出于語料平衡的考慮，我們選取了蘭卡斯特漢語語料庫LCMC（The Lancaster Corpus of Mandarin Chinese）和美國英語語料庫FROWN（Freiburg-Brown Corpus of American English）。我們使用AntConc（3.2）作為語料檢索工具。

（二）漢英“拉”類動詞

1.漢英動詞“拉/PULL”的動賓詞塊

（1）漢語動詞“拉”的動賓詞塊

經統計，漢語動詞“拉”在LCMC中出現的頻數為139次，“拉”的動賓搭配共計出現124次，但在翻閱了多本漢語詞典，并回溯了內省語料之后，我們發現，動詞“拉”的動賓詞塊遠遠不止LCMC語料庫中所示，還有一些人們耳熟能詳的關于“拉”的動賓詞塊，并沒有在其中出現，這也可以理解，因為LCMC語料庫畢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如建庫時間早、收詞量不是很大等等。鑒于此，我們試將詞典語料和內省語料相結合，再一次統計出關于“拉”的其他常用搭配，如“拉大旗、拉山頭、拉后腿、拉交情、拉家常、拉皮條、拉客、拉贊助、拉肚子”。為了驗證詞典語料和內省語料的真實性和客觀性，選取一個大型綜合的語料庫才是恰當之舉。我們選擇北京大學漢語語料庫（CCL）①作為驗證語料庫。此外，諸如詞塊“拉+關系、拉+運載物、拉+生意/買賣、拉+人體排泄物、拉+弓弦樂器”②，在語料庫中出現的頻次并不是很高，所以我們將這些詞塊一并輸入到CCL語料庫中進行檢索驗證。首先，我們對這些詞塊的所有形式進行檢索，統計出所有詞塊的總和，然后計算每一個詞塊在所有詞塊中出現的頻率。經人工統計，所有這些詞語組合出現的總頻次為1519次，并且詞典語料中有些“拉”的動賓詞塊，在CCL語料庫中出現的頻率并不高。我們暫時選取頻率高于10%的詞塊，即“拉+關系（18.89%）、拉+人體排泄物（16.39%）、拉+客（12.77%）、拉+家常（12.31%）、拉+肚子（10.46 %）”。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總結出，“拉”的典型動賓詞塊，即[拉+人]、[拉+可移動實物]、[拉+手]、[拉+關系]、[拉+客]、[拉+家常]、[拉+人體排泄物]、[拉+肚子]。

（2）英語動詞“PULL”的動賓詞塊

經統計，英語動詞“拉”的所有動詞形式在FROWN語料庫中共出現了184次，共計動賓組合101個。我們采取同樣的方法，根據詞典語料和內省語料，又一次總結出“PULL”的其他動賓詞塊，如“pull a muscle/pull one's punches/pull one's pocket/pull troops/pull one's weight”，同樣，也要對這些詞塊進行驗證。與北京大學漢語語料庫相媲美的便是美國當代英語語料庫（COCA）③，COCA語料庫同樣具有庫容量大、覆蓋面廣的優勢，我們選取COCA語料庫對“PULL”的動賓詞塊進行驗證可以提供更加真實客觀的結果。

經過語料統計和驗證，我們得出“PULL”的典型動賓詞塊有：[pull somebody]、[pull the trigger]、[pull the car/truck]、[pull teeth]、[pull a weapon]、[pull clothes]、[pull the plug]、[pull strings]。

表一：“拉/PULL”的典型動賓詞塊

“拉”的動賓詞塊頻數（次）頻率（%）“PULL”的動賓詞塊頻數（次）頻率（%）

拉+人3225.81 %pull somebody2322.77%

拉+可移動實物2419.35 %pull the trigger1918.81 %

拉+手2217.74 %pull the car/truck1413.86 %

拉+關系129.67 %pull teeth1110.89 %

拉+載運物（車）129.67 %pull the curtain87.92 %

拉+生意/買賣86.45 %pull a weapon（knife/gun/pistol）76.93%

拉+人體排泄物75.65%pull the plug6 5.94 %

拉+弓弦樂器54.03 %pull clothes（sweater/shirt/pants）54.95%

2.漢英動詞“拖/DRAW”的動賓詞塊

（1）漢語動詞“拖”的動賓詞塊

在LCMC語料庫中，“拖”出現頻次為48次，但其動賓組合搭配共計頻次為39次。由于次數不多，在此不在列表中呈現，經我們總結，“拖”的典型動賓詞塊有[拖時間]、[拖地]、[拖腿]、[拖步子]。

（2）英語動詞“DRAW”的動賓詞塊

在FROWN語料庫中，draw作為動詞出現的頻次共計236次，其中有194例動賓搭配，通過詞典語料和內省語料，我們發現諸如“draw criticisim/draw lots/draw a blank/draw blood/draw an image”這些常用的搭配，也并沒有出現在列表中，所以我們還是要借助于COCA語料庫來提供佐證，經檢索統計，的確有些搭配可以劃入“draw”的動賓詞塊范圍內，但也有些搭配組合并不屬于詞塊，通過對比分析，我們得出，“DRAW”的典型動賓詞塊有：[draw people]、[draw conclusion]、[draw attention]、[draw legs/hair]、[draw a breath]、[draw blood]、[draw confidence/strength/support]、[draw criticism]。

表二：“拖/DRAW”的典型動賓詞塊

“拖”的動賓詞塊頻數（次）頻率（%）“draw”的動賓詞塊頻數（次）頻率（%）

拖時間1025.64 %draw people/men/philosopher4221.65%

拖地923.08 %draw conclusion3216.49 %

拖腿712.82 %draw attention2814.43 %

拖步子410.26 %draw her legs/long hair2010.31%

拖后路37.69 %draw a breath189.28 %

拖債37.69%draw money/current168.25 %

拖尾巴37.69%draw the curtain126.19 %

draw a bead94.64 %

draw analogy94.64 %

（三）分析

為便于討論，我們將“拉”類（拉/PULL、拖/DRAW）動詞典型動賓詞塊整合到表三中：

表三：“拉”類（拉/PULL拖/DRAW）動詞典型動賓詞塊

拉PULL拖DRAW

1拉+人pull somebody拖腿draw legs/ hair

2拉+手pull teeth拖步子draw people/men/philosopher

3拉+可移動實物pull the trigger拖地draw conclusion

4拉+人體排泄物pull a weapon拖時間draw attention

5拉+肚子pull the car/truckdraw a breath

6拉+客pull clothesdraw blood

7拉+家常pull the plugdraw confidence/strength/support

8拉+關系pull stringsdraw criticism

表三中呈現的是漢英“拉”類動詞的典型詞塊，看似復雜，好像沒有規律可循，但只要仔細觀察，縝密思考，還是能發現漢英兩種語言之間存在的共性和個性的。

首先，漢英“拉”類動詞在其基本義方面都有共同的用法。漢英的詞塊是基本對等的，這就說明，漢英“拉”類動詞以其基本義出現時，動賓詞塊的表現形式是類似的，都是于身體經驗緊密聯系，這也驗證了體驗哲學中的“遠取諸物，近取諸身”。隨著語言的演變，“拉”類動詞的本義出現引申，進而造就了意義豐富的詞塊，但是我們發現這些詞塊大部分仍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漢語動詞中表現地尤為明顯，如“拉肚子、拉家常、拖地、拖時間”等。語言是基于使用的，與人類生活體驗的相關度越高，使用頻率就越高，進而成為詞塊的可能性就越大。

其次，漢英“拉”類動詞的差異性也是顯然存在的。“拉”側重與人體部位進行搭配組合構成典型詞塊，而與英語的“pull”構成典型詞塊的搭配詞則比較富于變化，不僅包括與人體部位有關的組合，還包括武器、交通工具等。“拖”的詞塊比較局限且固定，與其搭配的詞均是具體名詞，而“draw”則更多地側重與抽象意義的詞項進行合作，構成諸如draw conclusion、draw confidence、draw criticism等的詞塊。

再次，漢英“拉”類動詞中各個動詞的引申途徑和引申范圍有所不同，進而導致帶有引申意義的動賓詞塊也具有差異，這和語言的演化程度以及進程有關。在詞項最初產生并被人們所用的時候，它只出現在一個很小的范圍內，表達人類一個基本的日常動作，如[拉+人]、[拉+排泄物]。隨著人類生活范圍的拓展，對語言應用加工程度的加深，漢英兩種語言逐漸出現分歧，往各自的方向發展，如[拉+家常]、[pull strings]。

最后，在漢語中，“拉”成為“拉”類動詞的絕對代表，搭配能力比較強，范圍比較廣。而在英語中“pull”和“draw”各司其職，兩者各自有自己的獨特搭配。“pull”傾向于與具象義名詞搭配，而“draw”則傾向于與抽象義名詞進行合作組合。

四、結語

本文以Antconc3.0為檢索工具，使用LCMC、FROWN、CCL以及COCA等多個語料庫進行檢索并驗證，在詞塊理論框架下，分析了統計數據。研究發現，漢英兩種語言在“拉”類動詞的動賓詞塊方面有各自偏好。漢語中，單音字“拉”成為絕對代表，進行廣泛搭配；而英語中“pull”和“draw”勢均力敵，“pull”多與具象義名詞構成詞塊，而“draw”則多與抽象義名詞構成詞塊。

注 釋：

①CCL語料庫規模：4.77億字。

②我們選取了出現頻率在10%以下的五個詞塊，下同。

③COCA收詞約4.1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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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萌 鄭紅燕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