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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還是向東

2011-01-01 00:00:00益希單增
西藏文學 2011年5期

1959年,內地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制度,西藏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封建農奴制度。這一年,已經叛亂和正在叛亂的莊園領主們,氣焰十分囂張。他們發誓要把中國共產黨趕出西藏,要消滅駐扎在各地的人民解放軍。我寫故事的時代背景就是這一年的七月,我的同村同齡人阿珠最喜歡跟我聊天,我今天寫的就是他講的一段故事。

十二歲的阿珠,最討厭莊園大管家嘎登家的大公雞每早天不亮就叫起來,那聲音不僅刺耳,還叫得阿珠的父親心煩意亂。沒辦法,誰叫你是莊園農奴柴巴階層的人呢!柴巴是莊園勞動力最底層的群眾,窮得不能再窮了。父親翻了一下身子就起來了,身上的氆氌袍子就是晚上睡覺的被子,身下的墊子是一張老羊皮。沒有床,硬梆梆的地,也墊不起草墊子。老羊皮還是多年前在雪災中死去的,領主不吃肉也不要皮的那只羊的。阿珠睡在父親身旁,墊的是幾把灌木干柴。房間只有十平方米大,最顯眼的就是火灶,還有放在灶上的一只煮茶的陶壺。阿珠的母親在一次流行感冒中死去。父親再也找不到女人了。父親找到的這個阿珠的母親,還是朝佛途中生病癱在路旁的流浪人,父親把她背回家,一個月后,女人不愿走了,就成了阿珠的母親。

父親起床了。也把阿珠叫醒了。

“呀,今天還得去送柴禾,該死的,如果老天爺知道我的心,我真的煩他們,實實在在地煩!”父親說。

阿珠知道父親在說什么,父親是不愿去送柴禾的,是大管家的命令,也是逼的。把柴禾送到加德拉山口下的營地,要走大半天,幾十里路。那里有跟解放軍作戰的農奴主主力軍“四水六崗衛教軍”兩千五百人的兵力,還有被領主們強迫驅趕而去的部分柴巴和自愿去的部分富人,加起來有五六千人。他們要看衛教軍的能力,如果打敗了解放軍,他們就要回來主持莊園的營生,如果被打敗了,他們就要翻加德拉大山跑到印度去避難。眼下,他們對于勝利信心不足,因為傳來的幾次消息都說,拉薩的衛教軍失敗了,其它幾處的衛教軍也打敗了。所以,他們逃跑和集結在加德拉山下就成了必然。

七頭毛驢馱著二十一袋牛糞餅是阿珠和父親要去送的柴火。每頭毛驢背上要放三大袋牛糞餅。

飽不飽,父親從來就不去想自己的胃,阿珠抱怨說:“阿爸也不問我餓不餓,早晨起來父親兩把糌粑,我也是兩把,吃完就走,茶是沒得喝的,在小河邊喝幾口生水就是了。”

走了一個上午,太陽不大,云也不厚,天是在可憐阿珠和父親。出大太陽,或是云厚刮大風,都不是好事。一條順著小河的山谷。轉來轉去,來到南下的一個路口,從這個路口下去再走十幾里,就是加德拉山口下的營地了。

毛驢們愿意站下來,父親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阿珠靠著一棵不大的樹。父親說:“孩子,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說,我們該往哪里走哇?”

阿珠覺得奇怪,這不是去營地嗎?父親在問什么?

父親說:“走南路,去營地,就是跟著衛教軍去印度。孩子,你喜歡去印度嗎?”

“阿爸,去印度有什么好哇?”

的確,阿珠聽說過印度,印度有茶葉、有染布的顏料,有碗狀紅糖,有盒裝的水果糖。不過,那都是有錢人吃的和用的,柴巴人跟這些物品幾乎說不上有關系。

“孩子,你說共產黨好不好,解放軍好不好?!”父親的臉色陰沉,好像到了什么危險的關口。

“阿爸,大管家不是說,共產黨殺大人和小孩,殺大人剝皮子做口袋,口袋里裝大米。殺小孩吃心肉和肝肉,小孩子的心肉和肝肉是最好的下酒菜!”阿珠腦海還浮現出大管家大嘴巴吃肉的咀嚼動作。

父親笑了笑,說:“孩子,你真的信了嗎?”

阿珠是相信的,因為不準有不相信的人。大管家首先是說:“過去,共產黨解放軍給我們柴巴百姓做好事,背水、掃地、種莊稼、買賣公平。那都是表面上的,因為魔鬼在吃人之前,也是要變成好人的樣子,共產黨解放軍就是這樣的!”

有半年多了,父親和阿珠就沒有見到過解放軍,還有些地方干部也不見了,聽說是到大兵站去集結了。不管集結不集結,魔鬼變人的時候能讓人看見,人看不見的時候,肯定又恢復成魔鬼了。為了讓農奴們相信這點,寺廟還特意舉行跳神活動,假借神漢的嘴搞宣傳。

有一個柴巴男子不相信,大管家在集會的當天,讓幾個手下人把這名男子用酒灌醉,嘴上抹紅血,眼眶涂黑,把繩子拴在他的脖子上在地上拖來拖去,活活地拖死了這名男子,他全身的皮肉都被拖爛了。在場的人都清楚,誰要是不信大管家說的,滅頂之災就會降到誰的頭上。

我十一歲,阿珠比我大一歲,阿珠的體力好,能背五十斤重的青稞走很長的路。平常,我們在打麥場上比賽跑步,我算是跑得比較快的,但跟他相比,總是快不過他。他比我聰明,會擠牛奶,會打牛糞餅,會砍柴。會在二牛抬杠下犁地。柴巴的男女孩子,八歲起就要支差,每天做大人的一半勞動量,誰不做,大管家就會增加稅收,每月下來,要多交六兩稅銀。六兩銀子幾乎可以買一只山羊了。

父親又說:“孩子,你將來長大了,想做什么事?”

“跟阿爸一樣支差呀,不會落在別人后面的。”

“兒子,你記得嗎?去年夏天,兵站的王連長、李指導員還有通訊員小秦來我們家,說民主改革后,我們家能分到土地和牛羊,還會有自己的房子。我聽了這話,三天三夜沒睡好覺。我們的民歌不是這樣唱的嗎?太陽照到的地方是領主的土地,水流到的地方是領主的土地,農奴沒有一塊腳板大的土地!”

“阿爸,王連長叫我去學文化,可是到哪里去學呀。有一次大管家見我走路讀藏文字母,用鞭桿打我的頭說,柴巴的孩子能讀藏文嗎?老實去勞動吧!阿爸,既然共產黨解放軍變成了魔鬼,我們就不能靠他們了!”

父親說:“好好的人能變成魔鬼嗎?解放軍來西藏已經九年多了。共產黨的領導一直等待農奴主們自己起來改革,可是哪有他們自愿改革的時候!我是不信共產黨解放軍變魔鬼的,孩子,你也不能信,一定要相信共產黨解放軍!我這么大年紀了,見的世面雖然不多,但好壞能分得出來。一心想救我們農奴的只有共產黨解放軍。所以,我們今天不南下了,把柴禾送到解放軍兵站去。”

阿珠看了看左右,怕有人看到和聽到父親說的。

父親又說:“半年多了,沒去兵站,不知解放軍是不是還在那里?”

阿珠擔心起來,父親心里是跟大管家完全對立的,好像生命的危險已經來到父親跟前,阿珠腦海里閃出了拴脖子的繩子和被拖死后潰爛的皮肉。

“阿爸,那我們跑吧,要快跑!”阿珠說。

“傻孩子,跑什么,路是要一步步走的。我們不下南,向東,向東走,東邊長路后有兵站。”

父子二人統一了思想,趕著七頭毛驢向東走。一條河分叉,東邊也是一條河谷,路兩邊有矮小灌木。父親小聲哼起了一首民歌,好像是說美麗的仁曾旺姆姑娘看上一年輕男子,二人鐘情后私自逃跑,就是跑破鞋子打起赤腳也不放棄恩愛。

父子二人還沒走出二里路,后面追來了五個騎馬人,為首的就是大管家。大管家吼起來:“阿嘎,你這是要往哪里去呀?朝南不是這條路!”

好像父親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他看看天。看看地和左右,說:“大管家,沒有錯,這里也可以往南走。”

“你這樣繞大圈子了,快退回去,你怎么會忘了岔路口呢?”

“啊,你看,我只顧埋頭走,走成直的了。”

父親讓毛驢掉頭,重新走回到岔路口,向南。

平日,父親很少說話,也從不說共產黨解放軍的事。尤其這段時間,父親顯得規規矩矩,大管家說什么是什么,沒有一點犯上作亂的樣子。所以,大管家不懷疑父親的動機。

可是,從岔路口南下沒有多久,大管家等父親走近,朝父親的脖子上重重打了一棍子。這個棍子就是大管家平日里打“有罪柴巴”的棍子,是青杠木做的,很重很硬。

“我看你想變心,想去找共產黨解放軍,你敢!你敢我就打死你!”

大管家好像醒悟了,他看出父親心里的變化。父親走這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會走錯了,明明是想去找共產黨解放軍!

父親倒下去了,這一棍子打得太重了。頸骨重傷了。阿珠急忙扶父親,但父親說不出話來,口吐白沫,兩眼翻白,不一會兒就斷氣了。阿珠悲痛,哭喊。大管家臨走前,留下一個手持鋼槍的打手,押著阿珠上路。七頭毛驢讓阿珠趕著。押他上路的打手還騎著馬,在馬上打了兩槍,以示威武。

太陽落山前,阿珠把七頭毛驢趕到了加德拉山口下的衛教軍團營地。把裝著干牛糞餅的二十一個大袋子卸在了幾個大帳篷之間的一個平蓋帳篷里。他一直在悲痛,所以力氣好像比平時大了許多。大管家過來說:“明天你們還要把柴禾馱過來。”

大管家沒有提父親的死活,農奴死一個,命價是七尺草繩一條,這是法律明文規定的。貴族死一個,命價是與尸體重量相等的金子。所以,大管家認為父親的死只是折斷了一根七尺長的草繩。法律還規定,領主強奸農奴女子,女子要向領主交納六兩被強奸而感謝的感謝稅銀。

阿珠悲痛,但還沒有形成復仇的心理狀態。他只好唯唯諾諾,聽大管家的安排。進入黑夜后,阿珠感到餓了,去找父親找過的一個廚房女,此女三十多歲,樣子漂亮,她也是柴巴女。阿珠是偷偷找的,廚房女一人在廚房里,她讓阿珠吃飽糌粑,還給了他一塊干肉。阿珠趁夜色上路了,本來趕著七頭毛驢。可是沒走出一里地,阿珠突然聰明起來,他要殺掉大管家,替父親報仇,然后去找解放軍。阿珠不要七頭毛驢了,空空的毛驢對他沒有用。天上有半個月亮,地上并不是黑得看不見大物。阿珠又返回到廚房女那里,要了一把短刀,此短刀是切肉的,刀尖很鋒利。廚房女想制止但并不堅決。阿珠提著刀,來到大管家帳篷跟前。躲開站崗的打手,從帳篷邊沿的底下鉆進去,只見一盞小燈亮著,大管家仰面躺在草墊子床上打呼嚕。大管家是個肥人,個子也大,兩眼鼓得像死魚,阿珠把刀提起來準備往下扎,大管家翻了一下身子把側面對著他,阿珠嚇了一跳,以為大管家醒來了。大管家說了兩句夢話,然后又打起呼嚕。今天晚上,大管家吃了肉,喝了不少酒,睡前還抱著一個年輕女人,替他揉肚子。現在大管家進入夢鄉,夢見又有女人招呼他。阿珠想到父親的死,仇恨立刻沖上心頭,阿珠對準大管家的肚子把短刀扎了下去。第一刀,沒扎到肉上,而是扎到腰帶上。阿珠又是一刀扎下去,這一回是軟肉,大管家好像要醒了,阿珠提著短刀從篷底鉆了出去。跑了十多步后,阿珠聽到大管家發出像殺豬時豬一樣的慘叫聲。阿珠趕緊抓住一匹路邊無鞍的馬騎上,朝路上奔跑,來到父親死的地方就把馬趕走了,料理起埋葬父親的事來。

阿珠把父親背到一塊大石頭跟前的洼坑里,上面蓋上石頭,還沒有完全掩蓋之前從父親的身后取出來一個小袋子,里而裝有四斤糌粑和一小布袋鹽巴。又把父親的小刀掛到了自己身上。阿珠從裝糌粑的布袋里取出一只小碗,擦拭了一下,想起父親生前常帶在路上給自己吃的第一碗冷糌粑,喝上一碗放了一點鹽的河水,禁不住眼淚直流。父親死時樣子是很痛苦的,頸部的動脈打出了血,血把半個身子都染紅了。阿珠看看左右,記住了父親埋葬的地方,就是把附近的大石頭搬走,他也認得出來,因為對面就是一個三角形的山角。

一定要把大管家說的“解放軍變心了”的話抵制過去,一定要把“共產黨解放軍剝老人皮吃小孩心肝”的說法踩在腳底下,一定要相信父親說的“共產黨解放軍不會變心”的話并記在心中,父親生前不是去南邊而是去東邊。阿珠把自己的心思調整了一下,決定按照父親的說法去找解放軍。本來他想把七頭毛驢趕著一起去找解放軍。可是這樣做,一定會有危險。如果大管家死了,還好說。如果沒死,他一定會派人來追,把自己抓回去,挖眼睛,割腳筋。一輩子殘廢。阿珠見過去刺殺大管家的柴巴男子加都,加都刺傷了大管家,結果加都被抓住后挖去了雙眼,割掉了腳筋,變成了可憐的殘廢人。

趁著月色,看著遠方小河邊的一條向東去的路,阿珠小跑起來,很快離開了向南去的路口。

不遠處有狼在嚎,有猞猁在叫,還有狗熊也發出“嗚哇嗚哇”的叫聲。這個地方還有革豹子、野雞和野兔。阿珠想起自己家的花狗,可惜不在身邊。花狗是一只母狗,它對阿珠特別好,對野獸毫不留情,誰到跟前來,它就會撲上去,就是咬不著也會把它們趕走。花狗現在在奶奶家,奶奶家只有明天上午才能看到,因為還有好長一段路。

阿珠學起了狗叫,狗的尖叫、狗的狂叫,好像身邊有幾條狗。一會兒狼叫聲、猞猁的叫聲、狗熊的叫聲都沒有了,好像遠去了。阿珠把掛在腰上的古朵(擲石鞭子)取下來,“叭叭”地打了幾鞭,一是給自己壯膽,二是警告路邊野獸不要過來,過來就會有石頭打在腦袋上。阿珠加快腳步走出這個地段,半夜來到一個山崗上,這里有三座房屋,但房門都是打開的,房里沒有人。阿珠上到一棟房子的二樓,躺在草墊子上,拉起一條臟兮兮的地毯蓋在身上,睡去了。第二天,太陽很高了,阿珠才醒來,阿珠看清,整個樓房是被人洗劫了。家俱全捧倒在地上,陶罐、陶壺都打爛了,大門和小門都被拆了。阿珠想到了“四水六崗”叛亂軍隊,這些號稱護教的軍隊,跟土匪沒有什么區別,甚至比土匪更惡劣。這里的三家人,肯定是被趕著去了南邊,逼去印度了!

阿珠來到小河邊,雙手捧水喝了幾口,取下腰上的糌粑口袋,往嘴里放了一小撮,吃完后又放了一小撮。什么是吃飽,阿珠很久都沒有這個印象了。反正,胃里只要有一點點東西就可以了。他不敢多吃糌粑,因為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放軍。如果找不到,那就要走很遠的路了。一定不能讓自己餓死,這是阿珠對自己的發誓。

這天,太陽還是不很大,天上有白云,一片又一片。如果云帶水,白云就會變成黑云,不是下雨就要下雪了。不知走了多少里路,阿珠覺得身上沒有力氣了。他又坐在小河邊,取一小點鹽放在嘴里,然后喝水,接著吃了三撮糌粑,精神好多了,阿珠又走起來。翻一個坡下來,又是走河邊,這里有幾條小河匯成的一條大河,水大而急。不過,阿珠覺得自己能游過去。在老家的村子里也有這樣的大河,聰明的孩子游過去的時候,還會讓激流沖一陣子。阿珠在七歲時就學會游泳了。每到夏天,他最喜歡的就是大河了。游泳的時候他還會一只手托著衣服,到對岸衣服還是干的,一點沒沾水。這里的河邊地形很復雜,不僅寬而且有洪水沖擊過的無數條小河,還有石頭,石頭比有的地方多好幾倍。阿珠踩著一個個石頭,好像玩一樣,跳來跳去。他靠近河邊的刺籠,找小酸果子吃,還真的找到幾棵樹,樹上有不少淡黃色扁形的酸果子,阿珠邊摘邊吃。忽然,從后面的路上跑來了七八個騎馬的人。阿珠以為是兵站組織的武裝民兵,準備走出來去見他們。突然,阿珠發現其中一人的叉子槍尖上有一面小旗,那是雪山獅子旗,是搞西藏獨立的。阿珠嚇了一跳,這些人肯定是四水六崗衛教軍分子,比土匪還兇殘的人。手起刀落,他們殺柴巴百姓就像砍瓜果一樣,他們還會把人抓起來當靶子打。打死后把心挖出來,在胸口填上一把牛糞,掛在路邊去嚇唬更多的人。阿珠想到的不止是這些。還想到大管家派人來追殺!大管家沒死,這些人肯定是他派來的!

本來,阿珠想躲在刺籠下而,但是來人還是發現了他,遠遠地喊:“出來,不準躲,不出來就開槍了!”

逃跑還能有命活的,讓他們抓住肯定是沒命了!阿珠迅捷地跑起來,在亂石灘上直跑到河邊,后面的人開槍了,子彈亂飛,好像有兩個人在開槍。子彈打在阿珠的左右,亂跳亂響亂飛。有兩個騎馬人過來了,情況十分緊急。這時,老天爺也幫了阿珠,亂石把其中一人的馬蹄絆倒了,那人從馬背上摔下來。另一個見狀,不敢再跑了。但是沒摔下來的那個人端起槍又朝阿珠開槍了,好險好險,子彈擦著阿珠的頭發過去了。阿珠撲到了河里,順著水讓水往下沖,沖到有足夠距離時,恰好這里是個寬河面的淺灘。阿珠從水里爬起來,走到岸邊,坐在一塊石頭上。他看到這伙衛教軍已經走遠了。衣褲全濕了,可惜的是三斤多糌粑也打濕了。不過沒關系,打開袋子曬一曬,鹽巴裹得緊還沒有化完。

阿珠把衣褲上的水用手擠了又擠,把衣褲在太陽曬熱的大石頭上打了又打,衣褲干了許多。阿珠光著身子,在沙灘上滾了幾下,沙子有點熱,像溫暖的衣服一樣。阿珠突然又想下水,下了水,游到對岸,再游回來。阿珠覺得口里面全是那個酸果子的味。阿珠是幸運的,我對他說,如果是冬天,你注定被衛教軍弄死!

衣褲還有一點點沒干,阿珠穿上了,反正穿一會兒就會干的。

阿珠又來到一個路口,一是朝南,一是朝東,阿珠知道西藏的河水除了雅魯藏布江流向印度外,其它河水都是流向內地東方的,這里的水是要流到金沙江的,老家的水是要流到瀾滄江的,瀾滄江是流到云南的。這是父親告訴他的。阿珠想起父親的死,站在路口又流下一串眼淚。

阿珠向東走,順著河谷中的流水,他相信,那七八個衛教軍分子從路口朝南走了。阿珠翻了一座小山,走了一段山谷地,來到一個村莊里。這里便是他熟悉的父親的母親他的奶奶所在地。還有阿珠喜歡的大花狗。村子全被火燒了,多數土房子都爛了,塌了,墻也倒了,有的地方還在胃煙。奶奶家的房屋爛得更兇,房子本來就不好,屋頂全是柴禾,火一燒,完全變成空空的了。阿珠哭起來,叫喊“奶奶,奶奶!卓瑪奶奶,卓瑪奶奶!”沒有任何回聲,好像遠處有一個人說:“別喊了,他們全都走了!”

阿珠尋著聲音來到一堵墻根,那里坐著一個不看他的人,兩眼黑糊糊的。走近一看,臉上全是干了的血,兩只眼睛已經沒有了。

“眼睛被他們挖掉了,昨天下午!”坐著的人說,又問:“你是誰呀,是哪個孩子?”阿珠的聲音還沒有變粗,瞎子當然能聽得出來。阿珠認得,不僅認得而且熟悉。阿珠叫起來:“干素哥哥!干素哥哥,我是阿珠呀!”

干素面無表情,說:“衛教軍挖的,我是幫活佛去給解放軍送信的,沒想到讓衛教軍查了出來!”

“活佛在哪里呀?干素哥哥。”

“活佛不愿意參加叛亂,他跑出來,不知到了哪里,他要去找解放軍,活佛說,共產黨解放軍是最老實的人,他們心里想的就是給柴巴百姓做事!”

“干素哥哥,你痛嗎?我有點害怕。”

“痛,當然痛了,他們用尖刀刺瞎眼珠的。他們走后,老鐵匠桑珠往我眼窩里抹了一下燙油,沒有這個燙油我的眼眶是要爛的,我也活不了多久!往下我就是瞎子了,但我不后悔!既然把事做了,那就不怕承擔后果!”

干素哥哥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村中許多女孩子喜歡他。干素哥哥背石頭背得最重,摔跤比賽他很少輸。

“干素哥哥,往下該怎么辦呀?”

“你把我扶起來,你扶著我,我們走,去找解放軍!”

“你知道解放軍還在嗎?”阿珠把干素扶起來。

“在,在大兵站,我們走一段路就到了。半個月前,我專門去過大兵站,電是給活佛送信的。”

阿珠的心定了下來,不再有懸空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生命有了依靠的保證。阿珠扶著干素哥哥走了十多步,突然一只狗來到阿珠跟前,擺頭搖尾。阿珠仔細一看,是奶奶家的花狗。太不容易了,怎么花狗還會在這里?也許花狗聞到阿珠的氣味跑過來的。花狗帶著兩排已經干癟了的奶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出村子,花狗在路邊不起眼的一堆刺籠跟前停下了。刺籠下發出幾只小狗的嚶嚶叫聲。好聰明的花狗,避開衛教軍的燒殺搶掠,在村外路邊隱蔽的刺籠下生下了三只小狗。小狗還沒有睜開眼睛,好像出生沒有幾天。花狗餓了,沒吃的,再餓幾天花狗和小狗都會餓死的。阿珠把情況告訴干素哥哥。自己到河邊舀了一碗冷水,跑回來,打開糌粑口袋,在冷水中放一點鹽,放幾撮糌粑,先讓干素哥哥吃了下去。又去打一碗水,放鹽放糌粑,攪好后喂花狗。干索哥哥要阿珠去村中找一個柳條背筐,阿珠搬開一堆柴禾找到一個有帶子的柳條背筐,把三只小狗放在背筐里背起來。按照干素哥哥的意思,阿珠砍下一根刺柴棍,作為牽手的棍子,這樣走起來互相間有距離,好走多了。

天空的白色云朵變成了薄云,看來空中的風把它們刮到一邊去了。說不定風再刮一會兒就變成大晴天了。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快到黃昏了。又是一個朝南朝北朝東朝西的十字路口,阿珠是從凹走來的要去東邊。這時,從南邊走來十多個騎馬人,好像他們多數人沒有背槍,有槍的幾個槍尖上也沒有掛旗子。不過,沒弄清什么人之前,最好還是躲一躲。

兩個人和花狗躲到了石頭后面,阿珠緊緊抱住花狗不要花狗叫出聲來。來人早看到他們了,原來是西珠活佛,他是在南邊的某處躲了十多天,然后逃出來的,他要去大兵站,繼續完成他這一生的弘法事業,他說:“佛爺在夢里指示我,不能跟叛亂人一塊兒跑出去,跟共產黨解放軍走,才會有真正的弘法事業。”

西珠活佛下馬把干素抱在懷里,把自己的臉貼在干素哥哥的腦袋上,流下了眼淚。干素哥哥知道活佛無聲地流淚了,因為頭頂上似乎有滴水。

“活佛,這是我愿意的,就是死了我也愿意去給活佛送信。雖然信沒有送到,但我的心已經到解放軍那里了!”干素說話的聲音是發抖的。

活佛的管家牽來一匹馬交給干素,要干素和阿珠一塊兒騎這匹馬去大兵站。

干素死活不同意,他要活佛趕緊去大兵站。自己已經這樣了,再也不怕衛教軍來害自己了。阿珠也說:“活佛先走,我們會來的,路已經不遠了,太陽落山前我們會到的。”

好像南邊的遠處有騎馬人追來,一條被風刮起的長蛇似的灰塵升向天空中。不能再猶豫了,活佛告別干素和阿珠先走了。騎馬的走路的都是逃回來的難民,他們本來是衛教軍控制下的趕往印度去的莊園柴巴男女,然而衛教軍這兩天又在打敗仗,控制不了那么多百姓往南走。阿珠看到過來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沒有奶奶村莊里的人,也問不到奶奶去了哪里,是死是活都說不定了。

太陽落山了,干素高興地坐下來,因為阿珠說看到兵站了,還要走半小時就可以接觸解放軍了。

阿珠認識的小秦是大兵站的重機槍手,他本來是王連長和李指導員的通訊員,因為他射擊優秀,又很熟悉重機槍,所以這幾天他擔當了重機槍手。他在碉堡的射擊孔里用望遠鏡看到阿珠牽著干素過來了。小秦跑出兵站的大門,跑過來迎接阿珠和干素。阿珠感動,心里一熱,哭了起來。王連長和李指導員都來看干素,還有活佛也來看干素。顯然,活佛把干素的事已經說給王連長和李指導員了。

兵站里的人真不少,除了部分群眾,還有好幾個頭人和莊園主。阿珠、干素、花狗,還有三只小狗,都在一間小屋里。吃的是兵站給的大米白面,還有罐頭肉菜。糧食和肉罐頭、菜罐頭都夠了,水也不困難,水就在兵站大門外不遠處的一條河里。少的是柴禾,也就是牛糞餅柴禾,所以,每天只做一頓飯,這一頓飯要吃夠一天。解放軍有一百多人,兵站圍墻上有四個碉堡。叛軍已經攻擊過兩次了,但都無法攻進來。

一天早晨,小秦發現約兩千叛軍包圍了兵站。然而這些叛軍趴在地上并沒有開槍,不知他們等待什么。他們與兵站的距離大約一百米左右。小秦請示王連長,王連長說:“還是那個政策,靠近五十米距離再打,越過五十米的,不讓他們活下來。”小秦是與叛軍正面距離中的第二個重機槍手。背后圍墻上的碉堡里,還有兩名重機槍手。阿珠來到小秦的碉堡里,他要看到小秦為父親報仇,阿珠希望小秦把叛軍全部擊斃!小秦對阿珠的要求不作回答,也不把阿珠趕走。小秦只說:“不要說話,你看就是了!”

只聽像賊頭的吼叫聲一出來,趴在地上的叛軍都站起來端著槍朝前沖,他們身上有護身符,不怕子彈,老爺說了:“死不了,不會死,若死了那是命中注定,沒人能改變!”

已經超過五十米了,距離很近,可看清楚人臉,小秦打出一排子彈,劃一道線在前面,若再越過這個線,子彈就不長眼睛了。有幾個沖了過來,小秦立即把他們打倒,后面的再也不敢沖了。

指揮沖鋒的吼叫聲像殺豬一樣,歇斯底里。叛軍們拼命朝碉堡的射擊口射擊,有的子彈從洞口穿進來,打到機槍的槍管上。有幾發子彈打穿了小秦戴的護頭帽,差點要了小秦的命。小秦不隨便開槍,但超過五十米靠近三十米的叛軍他不怕射擊。阿珠奇怪小秦為啥這樣做。小秦解釋說:“連長和指導員要我少殺人,盡管他們是叛軍,正在要你的命。但也要讓他們知道解放軍的政策!”

另一個碉堡附近的高臺上,有人用藏語向叛軍喊話,讓他們不要聽信反動農奴主的煽動,讓他們自動解散,或者向人民解放軍投降。阿珠也喊了幾聲,他的聲音像童聲,威力不大。

解放軍想來個夜突襲,但事先需要人去偵察一下,本來連長不讓阿珠去的,但阿珠一再要求就跟著小秦出來了,兩個人一組一共三組,都是穿的藏服便裝。趁著夜色和混亂的營地,小秦和阿珠來到有幾千人駐扎的營地,這里什么人都有,大人孩子,多半是叛軍裹脅而來的,他們都將去往印度。兩千人的衛教軍,也沒有固定的集中點,分散在各個帳篷中。他們距兵站的外圍墻只有兩公里。他們相信解放軍不敢出來的,從人數上說,叛軍是占絕對優勢的。最外圍站崗放哨的有那么幾個,黑暗中很容易躲開他們,況且半圓的月亮反倒給小秦和阿珠提供了進入的機會。二人轉了好幾個大帳篷,其中一個大帳篷中有不少身不離槍的叛軍,還有他們的指揮官嘎薩領主。

“我們該攻擊這個地方!”小秦小聲對阿珠說。小秦來西藏已經九年了,他是十歲時跟父親秦司令員一塊兒進來的,學了九年藏文和藏語,現在說話跟藏族人一樣。

二人又轉了幾個帳篷,與進來的其他兩組人也碰了面。

當晚下半夜,由三十人組成的突擊隊潛進了叛軍營地。狡猾的嘎薩領主早在一小時前就借口有事出帳篷走了,他只帶了兩個保鏢。他似乎聞到了解放軍的偵察人員進入的味道。也許是他太需要保護自己了。他手下的兩個副將以及大帳篷中的叛軍主要指揮,都做了解放軍的俘虜。第二天上午,叛軍營地上的人只剩下百姓,叛軍分子們昨晚就散了。

不到十天的時間,大兵站的門全打開了。從各地報來的消息說,這個地區的“四水六崗”叛亂分子除了逃跑和被擊斃以外,都當了俘虜,莊園和村莊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阿珠跟王連長和李指導員告別,跟小秦叔叔擁抱告別,跟活佛行碰頭禮告別,跟干素哥哥臉貼臉告別,騎上一匹馬,馬背上還有一個小姑娘,是阿珠的表妹,比阿珠小兩歲,也就是十歲。二人小跑著一天后來到父親被埋葬的地方,給父親的墳重新加了石頭,燒了一把香,在附近的小樹上掛了兩條哈達。

多少年過去了,阿珠給我講故事時是斷斷續續的,因為他忙,他現在是一個公司總裁,有車有房有存款,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的表妹還是那么漂亮,身材苗條。阿珠跟我是好朋友,一有時間我就去看他,讓他講故事。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西藏作家協會名譽主席)

責任編輯: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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