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到塔城出差,幾個朋友知道我好弄兩口,晚上就把我拉到塔城市西郊的金穗園喝了個天昏地暗,走出金穗園,我已經醉眼蒙眬,不辨東西,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塔城的兩個朋友,只好一個左一個右扶著我走。走了沒幾步,我的酒勁就上來了,我滿嘴酒氣地說,你們這些家伙,塔城的風景這么好,我想好好看一下,還沒有看呢,就讓你們撂倒了,現在天黑了,啥都看不成了。哎,真是人在江湖,嘴不由己啊!
塔城朋友說,你這個老張啊,看來真是喝多了,我們塔城,白天有白天的風景,晚上有晚上的看頭,你說,你想看啥吧?
我說,滿街黑哇哇的,連個人都看不清楚,還能看見啥?
塔城的朋友說,你胡叨叨啥呢。塔城街上的燈,亮得像十五的月亮,想看啥看不成!
我抬頭一看,我們已經來到正街上,街道兩旁的路燈,果然燦燦爛爛的。
塔城的朋友看了看亮如白晝的街道說,老張,我跟你打個賭,行不行?
我斜著眼睛問,你想打啥賭?
他說,老張,我不是吹的,在塔城的街上,你們沙灣的女人一走過去,不用說話,我就能認出來。
他的這句話,把我的酒一下弄醒了一半。我大聲說,你說我喝多了,我看你才喝多了呢,不要胡吹冒撂了。
塔城的朋友說,你才胡吹冒撂呢!不信,看我的。
這時候,剛好迎面走來了兩個穿著時髦的女人,她們朦朧的身材美,又把我的酒弄醒了一半。我心里暗想,塔城的女人還真洋氣。
塔城的朋友對著我的耳朵說,這兩個就是你們沙灣女人。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那兩個女人已經走近了。她們見到我,四只眼睛突然一亮,兩個嘴同時說,張大哥,你也來塔城了?
“是,就是的,我也塔城了。”我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個字,她們就從我的眼前飄走了。她們的笑聲,從蓬卷的頭發上飄了回來,我聽其中的一個說,張大哥,又喝多了。
塔城的朋友砸了我一錘說,咋樣,老張,你服不服?
我說,我不服,她們兩個你一定認識。
塔城的朋友說,你不服,我再指給你看。
塔城的朋友指著路對面走著的五六個女人說,那里面有兩個是沙灣女人。
我說,你就吹吧。
塔城的朋友說,你不信,我們過去問問。
我仗著酒勁說,問就問,怕啥?
我們幾個歪歪斜斜地橫過了馬路。
那一伙女人見我們東倒西歪地涌了過去,還以為是攔路搶劫的,都驚驚炸炸地要跑。塔城的朋友高聲喊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她們才站住了。
我們走近了,果然有兩個女人上前跟我搭腔。我一看,還真的是沙灣女人。
一個女人笑嘻嘻地說,哥哥,你真是的,喝酒也不叫我們,要是我們在,早把他們撂倒了,哪能把你喝成這個樣子。
塔城的朋友說,哈哈,這才像沙灣女人說的話。走,我們合起來,再喝一場。
沙灣女人說,好了,好了,我哥是個寫書的人,把我哥的腦子喝壞了,誰都負不起責任。你們趕快扶他回賓館吧。
她走近我說,哥哥,你沒事吧?要不我給你買罐蜂蜜,回到賓館,兌些蜂蜜水,喝了醒酒快。
哎喲喲,你們是啥關系,大街上就親熱起來了?塔城的朋友嚷了起來。
沙灣女人大聲說,他是沙灣人,我是沙灣人,我們都是沙灣人,沙灣人走到哪里都關心沙灣人。咋了?你不服氣,也變個沙灣人,我照樣關心你。
聽完沙灣女人的幾句話,我的心里突然一熱,這種熱和一杯酒灌到肚子里的那種熱太不一樣了!
塔城朋友說,那我就變成沙灣的女婿。
沙灣女人說,好呀,你要變成沙灣女婿,我就會讓你知道,沙灣女人怎么能干,怎么會干,怎么義氣,怎么大方,怎么會做飯,怎么能喝酒,怎么能疼人,怎么能愛人,怎么能把家照顧得井井有條,怎么能把男人照顧得舒舒服服,快快樂樂,一輩子覺得都沒有白活。
塔城的朋友說,哎呀呀,你這個女人也太能說了,我說了兩句半,你說了一大堆。看樣子,不做沙灣男人是不行了。
沙灣女人說,兒子娃娃,說話算數,你下次去,我一定給你介紹一個。
塔城的朋友說,你說話算數?
沙灣女人說,不信就算了!說完扭頭就要走。
塔城的朋友急忙說,信信信,我信。
沙灣女人停下腳步,望了望塔城的朋友說,我看你的年齡也不像沒有媳婦子的人。真到了我們沙灣,打野食可不行。她的這句話,把街上的路燈都弄得更亮了。
一伙男人,一伙女人,打了一陣子哈哈,就分開了。
回賓館的路上,塔城朋友又遠遠地指了幾個女人,我們走近了,果然都是沙灣女人。
塔城的朋友得意地說,老張,你服不服?
我說,哎,你這個家伙真行,滿街的女人中,你咋一眼就能認出沙灣女人?
塔城的朋友說,這個嘛,是秘密,我不說。
我說,你對球子吧,我還不知道你,你這個人好色,好色的人整天就盯著女人,眼珠子都盯成寶石了,哪里的女人都能辨認出來。
塔城的朋友說,你不要激我,激了我也不說。
我說,你說了,我明天請你喝酒。
塔城的朋友說,在塔城,哪里能輪著你請客。
我說,這個我知道,塔城人愛請客。要不,我在沙灣請你,讓沙灣女人陪你喝酒?
塔城的朋友說,你說的是真的?
我說,我是屬狗的,一言既出,四狗難追。不信,我變成小狗;再不信,我變成老狗。
塔城的朋友說,好了好了,你也不要發狗誓了,我給你說了吧。
我說,好好好,你快說。
塔城的朋友說,我這個經驗,也是偶然發現的。你們沙灣地處新疆北坡經濟帶,是我們塔城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交通便捷,信息靈通,經濟發展,市場繁榮,你們沙灣的男人能干,女人也能干,能干的人就有錢,有錢就生活好,生活好就精神好,精神好就氣質好,氣質好就和別處的人不一樣了。
我說,你不要繞彎子了,你們塔城人氣質也很好。
塔城的朋友說,我沒有說我們塔城人不好,我們塔城人一樣有氣質,但沙灣人的氣質,特別是沙灣女人的氣質和塔城女人不一樣。
我問,那個地方不一樣?
塔城的朋友說,沙灣女人和塔城女人的脖子不一樣。
啊?我吃了一驚。我知道一個女人脖子長了確實有一種天鵝般的美,但我不知道兩個地方的女人,她們的脖子有多大的區別。
看到我吃驚的樣子,塔城的朋友很認真地說,沙灣女人的脖子黑,塔城女人的脖子白。
啊?我又吃了一驚,我這個塔城朋友觀察得也太細了吧。我故意說,你該不是在罵我們沙灣女人吧!
塔城朋友說,你不要打岔,聽我把話說完。我們塔城的女人,走路兩眼平視前方,而你們沙灣女人,走路高高地昂著頭。
我問,這有啥區別?
塔城的朋友說,問題就出在這里。兩眼平視前方走路的人,太陽曬不上脖子,脖子就是白的;昂首挺胸走路的人,太陽能曬上脖子,脖子自然就黑了。
我啊了一聲說,你繞了一個大圈子,原來是說我們沙灣女人身上有一股子傲氣呀!
他說,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人有錢了,有文化了,有追求了,有修養了,身上就會透出一種傲氣。
我說,這叫馬瘦毛兒長,人胖志氣昂。
他笑著說,胡說啥地呢,哪有你這么比喻的。
我說,馬瘦毛長,人窮志短,人不窮了,腰自然就挺起來了;腰挺起來了,頭就得昂起來,要不然走路難受得很。
他笑著說,原來原因出在這里。
說著話,我們就回到了賓館,塔城的朋友把我安頓到床上,就走了。
朋友走了,我卻睡不著了。
我在沙灣生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認真研究過沙灣女人,現在看來,我還不如一個外地人。他都能發現沙灣女人的個性特征,我和沙灣女人朝夕相處了那么長時間,卻看不到沙灣女人的獨特之處。我心里暗暗責怪自己,不了解沙灣女人,我還算個沙灣男人嗎?
人,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有時候,會在不經意間把一個事情定格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塔城,“沙灣女人”四個字定格在了我的腦海中,回到沙灣,定格就變成了越來越多鮮活的形象。這些形象,或是朋友,或是相識,或是常見的,或是年齡大的,或是年輕的,或是農民,或是工人,或是干部,或是商人,她們共同組成了一個高大的“沙灣女人”,她們能干,會干,顧家,大方,義氣,不怕酒,茶飯好,時髦,多才多藝,美麗漂亮,讓人敬愛,讓人佩服,讓人喜歡。我是一個寫文章的人,如果不把沙灣女人們的這些特點寫出來,不把沙灣女人們的光輝形象宣傳出去,就白卡做一個沙灣男人了。
下面的文章我就從十個方面風趣幽默地介紹了沙灣的女人們。
沙灣的女人們能干。
沙灣女人們能干這個話題,我要從農村說起。這些年,沙灣農村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那就是大田地里干農活的女人多。
一年夏天,我到老沙灣鎮采訪,當地一位干部陪著我來到街上,我看到一輛輛摩托車在街道上東飛西奔,騎車的都是穿著時髦的小伙子。街道兩旁,三五成群地聚著許多男人,有的下棋,有的打牌,有的搗臺球,有的喝啤酒。
我問,滿街咋都是男的,女人們都干啥去了?
那位干部說,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這里的男人全在街上,女人全在地里。
我說,你胡說啥呢,干地里的活是男人的本分,女人的本分在家里,漢字的“男”字,就是在大田地里出力的意思,漢字的“女”字就是盤腿坐在家里的意思。
那位干部說,你說的沒錯,在男耕女織的時代,是那個意思,現在,完全變樣了。現在的男人不知道咋了,年歲大的怕累,年歲輕的怕曬,只有女人不怕累不怕曬。
我說,你說的是個別現象吧。
那位干部說,什么個別現象,是普遍現象。不信,你跟我到地里去看看,滿地里都是白紗巾。
我問,白紗巾是啥意思。
那位干部說,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農村女人下地都圍著白紗巾。
我問,圍白紗巾有啥好處?
那位干部說,不吸熱,透氣,遮陽。圍上白紗巾,干上一夏天活,臉照樣白白的曬不黑。
我說,真的嗎?
那位干部說,到地里你就知道了。我們從鎮政府往西走,走了沒多長時間,就看見了一塊棉花地,綠油油的棉田中,果然有不少白紗巾在一起一伏地飄蕩著。
我走近一個白紗巾問,哎,你干啥地呢?
那個白紗巾把腰直起來,滿頭只露著兩個黑眼睛,她手里拿著一個棉花枝條說,你這個男人苕地呢嘛,連打棉花杈都不知道。
我急忙說,我知道,我知道,棉花生長要打杈,人口生育要計劃。我一急,天知道咋就念出了村頭墻上的標語。
白紗巾聽了我的話,咯咯地大笑起來。她說,你們這些男人啊,都是狗掀門簾子——嘴上的勁。
鎮上的干部插話說,你不要胡說,他是縣上來的。
白紗巾止住了笑聲,一把拉下了圍在頭上的白紗巾,露出了一頭卷發和一張白皙的臉。
她說,縣上來的咋啦,我最討厭光說不干的人。我們家三口人,我讓老漢下地,他說椎間盤突出,我讓兒子下地,他說怕曬黑了皮膚。你說你們這些男人,現在還能干啥?
鎮上的干部說,你說你們自己家里的人,不要說別人。
那個女人說,現在的男人,都一個樣子,輕的不愿意拿,重的拿不動,嘴里哼著曲曲,卻唱不成調子。
鎮上的干部對我說,我們走吧,不要聽她胡扯了。
那個女人提高了嗓門說,你說啥?跟誰胡扯了?我在地里干活干得好好的,你們跑過來染纏我,還說我胡扯了。你們有本事,就干一陣子活,沒本事,就屎殼郎攢糞——滾蛋。
鎮上的干部說,你不要罵人,我也是農民出身,地里的活我會干。說著,他就彎腰打起了棉花杈。我也不敢落后,彎腰干了起來。
那女人向著我一甩手說,給你,把這個圍上,城上人怕曬,不要曬黑了,回去媳婦子不要了。
說著話,她就把白紗巾甩了過來。白紗巾輕,她沒有甩多遠,就落在了一株棉花上。她跨了一步,拾起白紗巾,望了望我,話頭一轉說,哎,好了,好了,你們走吧,下午的太陽毒得很,不要把你們曬壞了。長期不干活的人,干了受不了。
聽了白紗巾的話,我心里涌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動。農村人的關愛是不經意的。
我沒有聽白紗巾的話,彎腰猛地干了起來。
白紗巾走過來,擋在我前面說,沒想到你這個城上人,還真的會干農村的活。好了好了,不要干了,我跟你們開玩笑呢。你們快走吧,蚊子馬上就來了。蚊子來了,能把你們吃掉。
我直起腰說,你不怕蚊子?
那白紗巾說,習慣了。
鎮上的干部說,不是我們不干,是你不讓我們干,那我們就走了。
聽了鎮干部的話,我張了張嘴,什么也說不出來。
白紗巾說,走走走,你看你這個男人,心眼子又小,又愛面子,誰讓你們干了?我和你們說著玩呢。你們走吧,不要影響我干活了。她說完,圍上了白紗巾,就自顧自地干了起來。
我倆還沒有走出棉花地,白紗巾喊道,哎,縣里的干部,你今天回不回城里去?
鎮上的干部說,不回咋了?
白紗巾說,你不要誤會,我不會找他的麻達。我的意思是,他要不回城里去,你就把他帶到我們家里,晚上我給你們炒個辣子雞,縣上的干部來一趟也不容易。
鎮上的干部笑著說,好好好,他要不回城里去,我就把他帶到你們家里,吃你炒的辣子雞。
回鎮機關的路上,那位鎮干部說,農村的女人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我說,你可能在農村待得時間短,還不真正了解農村女人。
鎮干部說,哎,我咋不了解她們,農村的女人也真不容易,家里地上,都是一個人忙。兒女小的時候,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著,等拉扯大了,有的考上了大學,有的出去打工了,很少回來,即使回來了,也是獨生子,根本不下地。家里的男人,年輕的時候,拼著命地干,干到五六十歲,身上落下了許多病,他們大都腰來腿不來,蹲倒起不來了。這時候,家里的一切都落在了女人身上。我雖然在農村待了兩三年,自認為對農村還是了解的。我覺得沙灣農村的女人,是最有耐力的人,是最能吃苦的人,是最顧家的人,是最會關心人的人,是讓我們這些男人永遠都尊敬的人。沒有女人的農村,田野都會荒蕪。
我默默地走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到鎮政府,我對鎮干部說,我今天不回城上去了。
鎮干部說,那我們就到那個女的家吃辣子雞。
我說,我不想去。
鎮干部說,她說的是真的,我都到她家吃過一次了。
我說,我知道是真的,我今天有些累,想早早休息。我們在街上吃碗涼面就行了。
鎮上的干部知道我晚上要寫東西,就沒有再堅持。
吃過晚飯,回到招待所,我躺在床上,一點睡意都沒有。
我想起了蒲秧溝村,那是我的出生地,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很多年以來,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星期天我都要回到蒲秧溝去。早晨和傍晚的時候,我都要到莊稼地里去轉悠,地里拔草的,間苗的,打杈的,幾乎全都是女的。農忙時節,她們頭頂白紗巾,背一個大水壺,帶上一包風干饃饃,一干就是一整天。夏天的農民,每天只吃兩頓飯,早上一頓,晚上一頓,一天十幾個小時,全都耗在地里。薅草和間苗是最辛苦的活,她們先是彎著腰干,腰困了,就蹲下干,腿酸了,就爬著干,爬一路,黃豆大的汗珠子掉一地。大太陽下面,那種辛苦,誰又能體會得到。
第二天,離開老沙灣鎮,我帶著“白紗巾”的問題,又走了幾個鄉鎮,情況大同小異,那就是,在沙灣農村廣闊的田地里,忙碌最多的是沙灣女人的身影,是她們撐起了農村這片綠色的天。
沙灣女人們會干。
沙灣女人會干這個話題,我要從她們經商做生意說起。
沙灣女人骨子里就有經商做生意的基因,如果說,五六十年代,她們用雞蛋維持了一個個家庭,讓一個個饑餓的孩子長大成人,這種商業活動是為了維持生命需要的話,進入八十年代,沙灣女人的這種經商情愫一下爆發了出來,從城鎮到農村,到處都是經商的沙灣女人。柳毛灣鎮算是一個典型,僅僅一兩年時間,這里就涌出了一二百家商鋪,其中一半以上的老板都是女人,開旅店的,開飯館的,開理發店的,經營種子的,賣雜貨的,可謂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她們中,我認識不少人,其中一位姓李的女老板,我們熟悉。最初的時候,她只是在柳毛灣棉花加工廠門口開了一家小飯館。那時候,她剛結婚,家里什么都沒給,可以說是一貧如洗,她硬是憑著一股子苦干的勁頭,把生意越做越大,幾年時間,她就成了柳毛灣餐飲業中的大姐大。她為人靈活,大方好客,深得食客們的喜愛。十年前,我問她,你的理想是什么?她說,進城。我說,憑你的本事,也敢到城里闖。
李老板說,你不要小看農村人,城里人是人,我們也是人,城里人能干的事,我們一樣能干。
我說,你想錯了,我這個人最恨看不起農村人的人,十年后我在城里為你接風。
李老板說:不用,五年之后,我在我的大酒店里請你吃飯喝酒。
果然,第五個年頭,她真的進城了,她不是一個人進城,而是率領她的十幾位柳毛灣的姐妹們殺進了縣城。這伙農村的女人們,她們在柳毛灣這個小地方淘到第一桶金后,開始在城市揮霍她們的經驗和能力。
這位李老板,拿出幾十萬元資金,承包了金鳳聚仙園,以她獨特的農家菜特色立刻讓生意火爆了起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沙灣縣城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大都聚在金鳳聚仙園。
人們相互打招呼的時候說,昨晚又到哪喝去了?
110。
110是金鳳聚仙園原來的名字,因為那里是沙灣縣城一百一十千伏變電所的所在地。變電所建成后,供電公司在那里栽了許多果樹,把那里變成一個大果園,李老板進城,看到了那里的商機,就毅然承包了那里。果然一炮就打響了。
有一次,我開玩笑地說,你知道我們兩個哪里長得不一樣嗎?
她說,哪里不一樣?
我說,我的眼睛大,你的眼睛小。
她說,你就臭美吧!
我說,我說的是真的。我的眼睛大而無光,你的眼睛小而有神。
她咯咯咯地笑著說,你這個人就是會說話。
說真的,她就是有眼光。據我所知,110變電所,建于上世紀80年代,20多年的時間里,沒有人會想到這里是開飯館的好地方。她看到了,她想到了,這就是商業頭腦,商業智慧。有了這樣的頭腦和智慧,生意會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幾年后,雄心勃勃的她又在烏蘇開了一家酒店。我應邀前去,烏蘇的生意一樣火爆,再后來,她又承包了鹿角灣的雷達山莊。她的水平高了,高到了海拔一千多米。現在,她是沙灣餐飲行業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李老板的十幾位柳毛灣的姐妹,生意也做得紅紅火火。她們身上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熱情、大方、好客、潑辣。買衣服的,進了店你就別想出去,買鞋子的,穿上你就別想脫掉,開酒店的,你喝不醉,她會豁出命來,讓你人醉心醉。
她的那些姐妹們,個個都是有頭腦的人。有開鞋店的,開服裝店的,開禮品店的,開精品店的,開名品店的,小小的店鋪,每年都有驚人的收入。場面比較大的,應該算是開酒店的。開酒店的個個都有自己的特色,金鳳聚仙園以農家菜為主,湘錦人家以麻辣為主,莎啦啦快餐店以西餐為主,新雅特飯館以狗肉為主。她們用不同的特色滿足著不同食客的食欲。
她們中的張氏三姐妹,應該算是沙灣商場上的成功者。姐妹三個,兩個開餐館,一個開服裝店。她們三姐妹,我最早認識的是老二。那時候,她在柳毛灣開狗肉店。我為了寫《家住沙灣》一書專門采訪過她。第一次見面,她的美麗,聰明,大方、好客,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過她,我認識了她家的老大、老三,也許是都姓張的原因,她們一直對我很好,很尊重我。有時候,她們碰到了高興的事情,會請我吃飯。我問她們,你們為什么請我吃飯?
老大說,你沒有架子。
老二說,你不小看農村人。
老三說,我們雖然是農村來的,我們一樣尊敬有文化的人。
她們三個人的話,在我的心中產生了共鳴。想當初,剛剛進城的時候,我就對城里人充滿了敵意,只要碰上看不起農村人的人,我的心中就充滿了仇恨。想必,初進城的農村人都有這種心理。
其實,真正的城里人又有幾個,挖出城里人的根,那一條條根,都伸在農村的土地中。
沙灣女人們不但生意做得好,而且個個有心機。許多開飯店的女老板都知道許多客人的生日。有時候,她們會冷不丁地給你送來一束鮮花,有時候,她們會悄悄請你吃頓飯,等飯吃完了,客人才知道是自己的生日。
生意做到如此人性化的程度,她們不發,誰發。
金鳳聚仙園的女老板,小巧玲瓏,干事麻利;湘錦人家的女老板,身材勻稱,干事穩重;莎啦啦的女老板,漂亮聰明,干事熱情;新雅特的女老板,聰明漂亮,干事誠心;路航的女老板,貌若玉環,落落大方;鑫東方的女老板,美麗動人,義氣豪爽;快餐王女老板模樣周正,老成持重。這一群女人要是走到田野里,連天上的大雁都會掉下來。說真的,如果沙灣的女人們一起走到大街上,天上的大雁就不到南方去了。
在我的感覺中,沙灣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數都是女人開的。你沿著沙灣的世紀大道兩邊的商鋪走走,每個店都有一朵花,她笑盈盈地開著,為城市的美增光添彩。你沿著步行街走一圈,每個店鋪里都有一張美麗的笑臉,每張笑臉都是一朵盛開的花,她們把步行街開成了一個讓人心曠神怡的花園。
沙灣女人有個口頭語,見了男人都叫哥。第一次見面的叫大哥,第二次見面的叫張哥王哥馬哥,第三次見面的叫哥哥。一聲哥哥能把人心叫軟。男人進了理發店,留長發的想推成寸頭,留寸頭的想剃成光頭,只為那一聲“哥”,就想多待一會兒。
教育路上,有個叫紅英的理發店,老板是個漂亮的沙灣女人。十年前我的朋友帶我去她那里理了一次發,就改變了我對理發的看法。之前,我認為理發就是把頭發剪短。但是,那一天,她靈巧的雙手在我尊貴的頭上忙碌了兩個多小時之后,我覺得理發原來是一種享受。從那以后,她的店就成了我的定點理發店了。
女老板姓李,她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她對所有踏進她店門的客人都是一個態度:熱情而不失度。對老人和娃娃尤其好,那態度仿佛勝過家人。
我不知道她在沙灣理發業中占據什么位置,但我覺得她的手藝是高超的。她經常到外地聽講座,充實和提高自己的手藝,僅到上海就進修過兩次。
她說,理發業也是跟著時代走的,你不學,就跟不上。我想到了“與時俱進”這個詞,我覺得她說的很對。
沙灣商界的女人們,正是有了這種思想,才號準了商場的脈搏,不斷充實和調整自己,以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把生意做大,把事業做強,用她們的美麗促進著沙灣的繁榮和輝煌。
沙灣的女人們顧家。
沙灣開店的女老板們,她們大都三十來歲,娃娃都小,為了生意,她們經常熬到深夜兩三點鐘,第二天還要早早起來,為孩子做飯,打發娃娃上學。她們愛事業,愛孩子,更愛她們的那個溫暖的家。因為她們有這樣健康而又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所以她們的生意才會越做越好。
我認識的一位大姐,今年50多歲了。她從20幾歲做生意,一做就是30幾年。她是一位可親可敬的人,她不但自己做生意,還教姐妹們做生意,誰家有困難,哪家店鋪需要幫忙,她都熱心地幫助。人人尊敬她,人人喜歡她,她成了個體經營者的帶頭人、引路人、貼心人。她是政協委員,又是個體協會的領導,她用自己的政治權力,維護著個體經營者的權利。她離不開她的店鋪,離不開那些朝夕相處的姐妹們。
那一年,不幸卻落到了她的頭上。她的丈夫因腦溢血而偏癱了。不幸來得太快,讓她措手不及。她沒有猶豫,毅然找人看著店門,到醫院陪護丈夫。陪護的艱辛是可想而知的,幾百個日日夜夜,她走著一條艱辛的直線,那就是醫院——家,家——醫院。深深的愛,終于讓丈夫重新站了起來。丈夫能動了,她又家里店里忙開了。一天三頓飯要做,丈夫的理療要陪著做,店里的生意要照顧,家里還有一位老人要照顧,縣上的各種會議也要參加,一個人干著幾個人的活,她不叫苦,不叫累,更不埋怨任何人,她是多么好的一位沙灣女人啊!
我上下班的時候,有時能碰上她。我問,大姐,我大哥好些了嗎?
她滿臉是笑說,好多了,好多了,有你們這幫小兄弟關照,他還能不好嗎。
聽了她的話,我心里特別難受。因為她丈夫住院,我一次都沒有去探視過。我只不過在他丈夫住院之前,經常和她丈夫一塊吃飯。許多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是只記別人好的一個人,別人給她一塊糖,她會給別人十塊糖;別人管她一頓飯,她會管別人一年的飯。這樣的女人怎能不讓人尊敬呢?
許多沙灣女人,都有這樣的品行。她們愛事業,愛家庭,更愛丈夫和孩子。我到縣城工作后,就覺得上班的那些沙灣女人們是縣城里最辛苦的一幫女人,而那些剛剛生了孩子的女人,更是辛苦得讓人心疼。她們又要管孩子,又要做飯,又要上班,幾乎忙得腳不挨地。
我和妻子剛有孩子那會兒,她的那種顧家顧孩子的辛苦勁兒,確實讓人感動。晚上睡覺的時候,只要孩子一有動靜,她就把燈摁亮了,似乎她從來都沒有睡著過。孩子一不舒服,臥室里的燈整夜就亮著。許多個夜晚,她就坐在孩子身邊,睜著眼看著孩子睡覺,偶爾頭一點一點地打個盹,立刻就醒來了。早上還要早早起來做飯,收拾房子。吃過早飯,簡單地洗把臉,就抱了孩子,朝孩子的姥姥家飛奔而去,放下孩子,又向單位跑去。有時候,跑得慢了,就會遲到,碰到單位領導的黑臉惡語的數落,眼淚只能往肚子里咽。有時候,實在憋悶得不行,就對我發一頓火:你看你,整天就知道睡睡睡,家里的什么事情都是我的,你就不能早早起來,幫我一把。我今天又遲到了,又讓領導罵了一頓。你說說,我這么大的一個人了,有臉有皮,我愿意遲到嗎!遲到了,丟人不說,還要扣工資,這算什么?她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她這樣一說,我就下決心幫她干家務,干了沒幾把,她就把我推開了。她說,行了行了,笨手笨腳的,睡你的大頭覺去吧,男人的事業在外面,家里還得我們女人干。牢騷發完了,她又腳不挨地地跑起來。從孩子一歲跑到七歲,孩子上小學了,覺得輕松了,誰知跑得更有時間性了,跑晚了一分鐘孩子都不愿意。那就再跑,從孩子七歲跑到十二歲,孩子小學畢業了,覺得輕松了,誰知跑得更停不下腳步了。那就再跑,從十二歲跑到孩子十五歲,孩子初中畢業了,覺得輕松了,誰知真正的精神壓力來了。高中去哪個學校,學校找哪個班主任,上哪個班,孩子在班上的名次,高中畢業考哪所大學,每一件小事情都是大事情。青春期的孩子好動,愛交友,弄不好就踩在了紅線上。孩子大了,罵不得,打不得,悄悄地跟著,小心地陪著,謹慎地哄著,生怕孩子有個學習上的閃失。三年的肉體辛苦,三年的精神折磨,一晃就過去了,孩子考學走了,回過頭一看,自己雙鬢染霜——老了。
我妻子的經歷是這樣的,我想,和我妻子同年齡的沙灣女人,也一樣勤勞和辛苦。她們都走著這么一條艱辛的路。
沙灣的女人們顧家顧孩子,她們為了家為了孩子可以毫不猶豫地付出一切,她們是社會上付出最多、犧牲最多、貢獻最多的人,她們才是最可愛的人啊!
沙灣的女人們大方。
那一年,我到安集海去檢查工作,我們在地里轉了一天。
晚上,鎮上的領導說,我們今天吃個農家飯吧。
我說,到農家去,別別扭扭的,不好吧。
鎮上的領導說,你說點別的吧,現在的農村人,大方得很。
我說,真的?
鎮上的領導說,不信就跟我走。
我們一行人,沿著一條筆直的黑油路,一頭就扎到了那個農戶家的門口。我剛剛下車,一個燙著卷毛頭發的女人,笑嘻嘻地來到我跟前,伸著手說,你們咋才來,我們都等了一天了!
我不敢猶豫,就大方地伸出手,觸了觸她的手說,我半下午才來呀。
那個女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說,你這個人還害羞呢,一個大男人家,忸忸怩怩的像啥樣子,還是城里人呢!
我抽了幾抽,才把我的手從她的手里抽了出來。我心里想,這個女人也太大方了。
鎮上的領導走過來說,她是村里的婦代主任,我們鎮有名的潑辣張。
婦代主任對鎮上的領導說,哎呀呀,你羅嗦啥呢啥,快讓客人進房子。
我們一伙進到房子里,房子中間的大方桌子上,擺著一桌子菜。我被讓到了主席的位子上,那位婦代主任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我不由自主地把位子朝旁邊挪了挪。
婦代主任說,你這個人可笑得很,就像個假丫頭,你坐正了,說著就把我向她那邊撈了撈。七個碟子八個碗,菜還沒有吃幾口,酒還沒有喝兩杯,婦代主任站起來喊道,姐妹們,上場吧!話音未了,從里屋里就走出了七八個女人。她們個個濃妝濃抹,花枝招展,咯咯地笑著,在桌子前面站成了一排。
婦代主任走到她們前面拉著唱腔說,姐妹們,唱起來吧。一首地地道道的地方劇就讓酒場掀起了高潮。接下來又是三句半,又把在場的人笑翻了天。
她們表演一個節目,我就要喝一杯酒,十幾個節目下來,我的肚子里就灌進了十幾杯酒。最后一個節目是跳舞,那些女人,一個挨著一個跟我跳,我已經天旋地轉了,任憑她們拉著,跟頭絆子地隨著她們走。
婦代主任指著我說,現在你大方了。
我說,不是我大方了,是酒大方了。
沙灣農村的女人大方,城上的女人也大方。那一年,我們四男四女到烏魯木齊參加一個學習班,開學第一天,班上舉辦了一個晚會,班長找遍了全班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主持人。我們沙灣的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自告奮勇地當了主持人,一場晚會下來,我們沙灣的女人就成了班上的明星。
大前年,我和沙灣的一個女人去烏魯木齊參加一個文學研討會。參加會議的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大作家和專家,小縣城的人能參加這樣的會議就已經很有面子了,我沒有想到,會議進行到第二天,和我同去的沙灣女人大大方方地在會議上發言了,而且語出驚人,觀點新穎,從農村文學的發展,說到了城市作家的出路,讓在座的人們鼓起了掌。
沙灣女人的大方還表現在待人接物上,外面來了朋友,只要是奔著沙灣女人來的,她們都會在酒店里擺桌子請客,即便是有沙灣男人作陪,她們也絕不會讓男人們掏腰包。
去年春節,一位外地的大老板開著一輛上百萬的寶馬車來到沙灣,叫了幾個他的女同學吃飯,酒酣耳熱之后,他拉開了自己的高級手包說,我包里有現金十幾萬,今天我請客。在場的女同學都沒有吭聲,等那位有錢的老板去結賬的時候,賬已經被女同學結了。他虛張聲勢地不愿意,要把錢退給女同學。女同學淡淡地說,不管你多有錢,你到沙灣來,就是我們的客人,錢,我們應該出,我們也出得起。
沙灣的男男女女結伴出門旅游,無論是門票錢,還是吃飯錢,一不小心就讓女人掏了,搞得一塊出去的男人又臉紅又尷尬。沙灣有一句罵小氣男人的話說,你看你,還不如一個女人。這句話很厲害,這句話落到哪個男人頭上,他會好久好久抬不起頭來。
沙灣的女人們義氣。
不知是誰說過這么一句話,相信女人的話,上帝都會發笑。我不知道這句話是說哪里的女人的,但我知道這句話絕對不是說沙灣女人的。因為沙灣女人說話,是板子上釘釘子,說一不二。
那一年,內地一個連鎖店的老板,來到沙灣,找到一個沙灣的女老板,要合作開店。談判的時候,沙灣的女老板說,我們沙灣人是兒子娃娃,說話算數,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合同順利地簽訂了。那位內地的老板,開始不放心,貨一點一點地發,沙灣的女老板也不吭聲,她要做的就是按合同規定的時間,把貨款打過去。一年下來,她沒有欠內地老板的一分錢。內地的老板信服了,第二年,連合同都沒有簽,就把貨發來了。這一次,沙灣的女老板不愿意了,她打電話給內地的大老板說,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沒有合同不行。
內地的大老板說,不用的啦,我信任你。
沙灣的女老板說,你信任我,我謝謝你,但是合同要簽。
內地的大老板只好把合同簽了。沒想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大批貨開始漲價,半個月時間就翻了一倍。內地的大老板打電話說,哎呀,你啦,真精明啦,簽合同前,你是不是就知道那批貨要漲價啦,這次你可大賺啦。
沙灣的女老板說,你先不要說這些,看看你的進賬再說。
幾分鐘后,那位內地的大老板就把電話打過來了,他激動地說,哎呀,你怎么能這樣子啦,你賺的就是你的啦,為什么要打過來啦!
原來沙灣的女老板,不但把合同規定的貨款打了過去,還把多賺的錢,也按分成打了過去。
內地的大老板說,我不知道兒子娃娃是什么意思啦,現在我曉得啦,你們沙灣女人講義氣啦,說話算數啦。我要多介紹朋友到你們沙灣,和你們沙灣女人做生意啦。這位內地的大老板說話還真算數,他走到哪里就把沙灣女人做生意誠信的事情宣傳到哪里,結果可想而知,內地的許多老板都來到沙灣做生意,沙灣的市場一下就火爆起來了。
沙灣的女人們,不但在生意場上說話算數,在為人處事上也說一不二。沙灣女人只要把你看成朋友,任何事情都會幫你去做。她們的口頭語是,尜尜的事情,莫麻達。
親戚朋友同學同事家里有個白事,不用打招呼,不用通知,她們只要聽說了都會自己去,疊紙的疊紙,倒水的倒水,讓人的讓人,主家把眼淚哭干了,她們把眼睛哭紅了。
那一年,沙灣的一個在外地工作的人,她的母親突然在沙灣去世了,等她從幾百公里趕回來,老人的靈堂已經讓沙灣的一幫女人搭建好了。她雙膝跪地,當時就哭暈過去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姐妹們,我謝謝你們啊!
沙灣的女人們,遇著了親戚朋友家的紅事,那又是一番樣子。在婚事臨近的那幾天,她們有事沒事就往新郎官家跑,收拾房子,縫鴛鴦被子,聯系化妝店,找美容師,樣樣事情,她們都熱心地過問,真心地操持,那個認真勁兒,仿佛是自家在辦事。
沙灣的女人們重諾言,只要應承的事情,都會盡全力去辦。就是辦不成,也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她們從不隨便承諾事情。只要是她答應的事情,你不必再追問,時間一到,她就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我在沙灣待得時間久了,對這種現象,進行了一番認真的研究。我覺得沙灣女人們的這種品行,不是一種一般意義上的品行,而是一種深層次的文化在起作用。沙灣是個移民縣,雖然建縣時間不長,但是,沙灣大地上的文化交流卻承接著歷史性。這里有中原人的聰慧,有東北人的義氣,有齊魯大地的豪氣,又有南方人的柔氣。沙灣女人的聰明之處,就是把中華大地上各地人的優秀品行集于一身,形成了沙灣女人獨特的性格特點和社會品行。這就是我們的沙灣女人們,走到哪里,都受哪里人歡迎的原因。
沙灣女人們不怕酒。
2000年,我的一位瑪納斯的朋友,到沙灣來,我叫了幾個沙灣女人,陪他喝酒。一開始,他有些忸怩,在座的一位沙灣女人蹭地一下站起來,端了一杯酒說,來,我先和你喝一杯,拒絕女人是一種錯誤,拒絕我這樣的美女,更是一種錯誤。我的朋友無話可說,只好乖乖端起了杯子。酒過三杯后,他膽子大了起來,他說,我是老張的朋友,你們是老張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老張愛喝酒,你們也一定愛喝酒,今天我們來一個一醉方休。他說這個話的時候,我正在裝醉,為什么?因為我看到,他對在座的一個沙灣女人特別感興趣。我借著酒勁說,你是瑪納斯的酒仙,今天到沙灣來,是酒仙遇著美女了,應該放開喝一場。
我的瑪納斯的朋友說,好,老張,你說的太對了,你們沙灣縣還沒有建縣的時候,只是我們瑪納斯縣的一個地方,后來,才成了一個縣。
我說,你說的對,我們沙灣縣是從瑪納斯縣分出來的,你是老大,你讓誰喝,誰就得喝,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給沙灣的那個女人丟了個眼色。我心里想,你一個瑪納斯的人,還想在沙灣充老大,不把你整趴下,你不知道我們沙灣女人的厲害。
結果可想而知,沙灣的男人女人都好好的,瑪納斯的老大卻趴在了桌子下面。
有一次,上面來人檢查工作,轉了沒有兩個點,他就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說個沒完。我知道碰上了一個駱駝不大架子大的人,這種人,最愛擺譜,你整不住他,他就整你。我側面一打聽,知道這個人好弄兩口,并且喜歡和女人喝酒。我想我的工作本來沒麻達,你非要找麻達,你找我工作上的麻達,我就找你酒桌子上的麻達。因此,在吃飯的時候,我叫了幾個沙灣女人。結果,幾位沙灣的女人還沒放開喝,檢查工作的領導和他的手下個個都面紅耳赤、胡言亂語、不省人事了。第二天,開反饋會的時候,領導之下的人全都在睡覺。領導見了我就說,你們的工作,是最好的。
我笑了一下沒有吭聲。我知道,我的這一招有些損,但只要你不張開嘴,我的損招就施展不開呀!
有時候,工作之余,也來一些外地的朋友,有同學,也有同行。每當他們來的時候,我就叫一幫沙灣的女人們相陪,沒有酒量的就甘拜下風,有些酒量的,當然不服氣,結果都是一樣,酒場還沒有散,人都成了一灘泥。
去年的一個酒場,倒是遇到了一個厲害人。據說,他一口氣可以喝兩瓶子酒。我為了不丟沙灣人,叫了幾個沙灣女人。我那個朋友確實能喝,十杯酒下肚,就開始叫真了,他說,都說你們沙灣的女人漂亮,能喝,我遠在千里都知道了,今天我要和你們沙灣女人比試一下,看誰厲害。
我的這位朋友,長得五大三粗,從小在貴州茅臺鎮長大的。他說,我喝遍了全國,現在還沒有找到對手。
這句話惹惱了桌子對面坐著的一個瘦小的沙灣女人,她軟軟地說,親愛的,我喝了一輩子,還沒有見過喝不醉的人,今天終于見到了。
我的那位朋友兩眼一睜,硬硬地說,你,你,你,你說的是啥意思?
那位沙灣女人說,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遇見你,是我的緣,喝醉你,是我的歌。
沙灣女人的橫勁來了,我坐在旁邊,突然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結果可想而知,我的那個朋友,被客氣地扶到了賓館。那位沙灣女人對我說,這樣的人,以后不要讓他到沙灣來了,話大,肚子小,不配和沙灣人喝酒。
我的一位博樂的同學,曾經到沙灣來過一次,出于熱情,我邀請了一個沙灣女人陪他喝酒。那是一個不喝酒的男人,結果一遇上沙灣的漂亮女人,他不但喝,而且一杯接一杯,最后,喝了個不省人事。他回到博樂后,給我打電話說,我在博樂白活了,你們沙灣才是男人活的地方。
我說,你是不是看上沙灣女人了。
他說,我真的被你們沙灣的女人迷住了,那天陪我們喝酒的那個女人叫什么什么名字,她太好了。
我說,不是她太好了,是酒太好了。
他說,她真的太好了,你能不能把她的電話給我。
我故意說,她的電話她自己拿著呢,我咋能要過來給你?
他說,不是電話,是電話號碼。
我說,你連人家的名字都叫不出來,還要什么什么電話號碼,再見!
我的這一招,叫天窗上吊苜蓿——給驢給饞的呢!
沙灣的女人們茶飯好。
沙灣女人做的飯,五湖四海的人都能吃慣。我敢說,全國任何一個地方的女人做的飯都沒有沙灣女人做的飯花樣多,好吃。為什么?因為沙灣是個移民縣,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你會做辣的,我會做甜的,她會做酸的,幾輩子的沙灣女人們互相學習,互相交流,每一個沙灣女人就成了集天南地北的廚藝于一身的大廚師了。你說說,她們還有什么飯不會做呢。可以說,吃過沙灣女人做的飯,全國各地的飯就算吃過了。北京人來了有烤鴨,上海人來了有小籠包子,河南人來了有面條,貴州人來了有米粉,東北人來了有酸菜,山東人來了有餃子,沙灣女人,沒有不會做的飯菜。
那一年,我的一位甘肅作家朋友來沙灣看我,我一連灌了他三天酒。第四天下午,他受不了了,對我說,要是能吃上一頓漿水面就好了。
我說,在我們沙灣,只要你能說出飯名,我們沙灣女人都能做出來。
他說,真的?
我說,不騙你,現在就走。
我把他領到一個朋友家。他一進門,眼睛一下直了,直愣愣地看著我朋友的媳婦子,丟不開眼。
我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說,哎,你眼睛直直的,是不是要吐酒?
我的作家朋友一下臉紅了。
也就是半個小時,漿水面就上來了。我的作家朋友一口氣吃了五大碗。我朋友的媳婦子把第六碗端上來的時候,我的作家朋友還想吃,被我擋住了。我說,天下的好飯吃不完,小心撐死。我話說得難聽,我的朋友只好不吃了。
出了門,我的作家朋友說,我真的沒有想到,沙灣還有這么漂亮的女人。漂亮女人做出好吃的飯,就是讓我再吃十碗,我都要吃。
我說,行了吧,你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說,自古英雄愛美人,我說的是我心里的話,不像你,把話都藏在肚子里。肚子是用來吃飯的,不是藏話的。
我說,你那么能吃,為啥沒有我胖。
他說,沙灣女人漂亮,沙灣女人飯做得好,沙灣的男人當然胖了。
我一想,他的這句話說得太對了。沙灣的男人多胖子,都是沙灣的女人喂出來的。沙灣男人愛吃啥,沙灣女人就做啥,沙灣男人想吃啥,沙灣女人就做啥。粵菜、湘菜、川菜、東北菜、西北菜,只要沙灣男人要吃,沙灣女人都能做出來,做一個沙灣男人,真的好幸福。
晚上,我陪朋友在賓館喧荒。突然有人敲門,我的朋友打開了門,又直愣愣地定在了門口。我一看,原來是我沙灣朋友的老婆,她笑盈盈地對我說,你的朋友在我們家吃得太多了,我怕他撐著,就買了一包消食的藥,你讓他吃上。說完,一轉身就走了。等我的朋友回過神來,她早就沒人影了。我的朋友大喊一聲,我這輩子一定要做沙灣男人。
許多來過沙灣的朋友,看過沙灣的女人,吃過沙灣的飯菜,就忘不掉沙灣了。
我的一位河南的畫家朋友,那年來了一趟沙灣,我把他帶到幾個朋友家,吃了幾頓沙灣飯,他就把沙灣放不下了。第二年,他又來了。
我開玩笑地說,你咋又來了?
他說,沙灣的女人好看,沙灣的飯菜好吃。
我說,你都六十多歲了,全國各地都跑遍了,什么樣的女人沒有見過,什么樣的飯菜沒有吃過,為什么就愛看沙灣的女人,愛吃沙灣的飯菜?
他說,感覺有多種多樣,享受有多種多樣,看沙灣女人,吃沙灣的飯菜,是一種超出物質的精神大餐。
我說,你要在沙灣住上半年,可能要成仙了。
他說,我不想成仙,我就有一個愿望。
我問,什么愿望?
他說,你給你們的縣長說一下,讓我當一個沙灣榮譽公民。
我問,為什么?
他說,那樣,我就可以經常來沙灣了。
我說,好。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我在沙灣生活了幾十年,有許多老朋友,他們在外地工作了若干年后,仍然要回到沙灣來。
我多次問,外面的世界那么好,為什么還要回沙灣?
他們共同的回答是:沙灣交通便利,到哪里去都方便。
我心里想,鬼才相信呢,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心里惦記著沙灣的女人們吧!
哈、哈、哈、哈……
沙灣的女人們時髦。
可能是去年吧,一天早上,我到我們家后面的文化廣場閑逛,走著走著,我突然看見了一個奇怪的事情。你道是啥事情?原來,一個女娃子把褲頭子穿在了長褲子的外面。我大吃一驚,緊走幾步,彎下腰來,看了個仔細。那女娃子,見我大白天望她的褲子,一下不愿意了,她大聲地說,你,你這個,老,老漢,胡看啥呢?
我知道,她“老”了兩個“老”,是想罵我老什么什么的,但見我穿的還周正,就把罵人的話變成了老漢。我說,你這個女娃子,急死慌忙地干啥去呢?怎么出門的時候,那么急,把褲頭子都穿到外面了。
女娃子聽了我的話,咯咯咯咯地大笑了起來。她把腰笑彎,又把腰笑直,才對我說,你這個苕老漢,也太土了吧,這是今年的流行款式,大城市的女孩早都這么穿了。你沒有聽說嗎,要想帥,短褲穿在長褲外。
聽了她的話,我一扭頭走了。我心里想,現在成啥了,尕尕的娃娃也開始胡說了。從古到今,哪朝哪代的人,也沒有把褲頭子穿到外面的,她還不是晚上睡得晚,早上睡過站了,蒙頭蒙腦地把衣服穿錯了,還說是新潮,丟人都不知道臉紅。
過了沒有幾天,我女兒從上海回來了。她一進門,就嚇了我一跳,她怎么也把褲頭子穿在了長褲子外面了?我指著她說,你你你,你這是咋說?
女兒立刻知道了我的意思,說,爸,你該出去轉轉了,再不轉,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年上海女孩都流行這種穿法。
我突然想起來文化廣場見到的那個女孩,我說沙灣的女孩也太時髦了吧,你們上海剛剛流行的東西,我們沙灣就有了。我把事情給女兒說了,女兒輕描淡寫地說,這有什么奇怪的,地球都變成一個村了。
還有一次,我到和平廣場去散步,正走著,突然看到一群鴿子從天上落了下來。我走過去,想看看鴿子。沒想到,剛剛走到鴿子跟前,又把我嚇了一跳。你猜咋了?一個女娃子正蹲在地上喂鴿子,她的半個溝子全都露在了外面,連溝槽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哇地一聲,扭頭就走。
那女娃子站起來喊道,老人家,你不要怕,鴿子不叨人。
我心里暗暗叫苦,我不是怕鴿子叨人,我是怕你的……
我一口氣走到家里,把看到的給老婆說了。老婆笑著說,你也太失驚倒怪了,那是今年的流行款,叫低腰褲。
好一個低腰褲!我從小就讀四書五經,滿腦子男不露手,女不露頭的傳統。現在可好了,露了臉,露脖子,露了脖子露大腿,露到現在,連溝槽子都露出來了。哎,怪誰去呢?我說,誰都不能怪,時代不同,不同時代的人有不同的活法,清朝政府明朝人,誰也不能說誰不行。
沙灣的女人們,在穿戴上時髦,而且也花錢出手大方。有一年,流行穿名牌,滿街的沙灣女人,都穿著哥弟。一件哥弟少則四五百,多則上千,她們手一甩就買了。
還有一年冬天,流行貂皮大衣,沙灣女人也是你爭我搶地買了穿。要知道,一件貂皮衣服,少說也得上萬塊錢。她們為了趕時髦,手一甩就買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前兩年興騎摩托車,夏天一到,滿大街的沙灣女人,個個身披華麗的斗篷,騎著各式各樣的摩托車,飄蕩在大街小巷,瀟灑極了。
這兩年又興開汽車,沙灣女人都把上駕駛學校當成了時髦。眼下,沙灣大街上,隨時都能看到開著車的沙灣女人。聽說,她們還要成立個什么沙灣女人汽車俱樂部。真是家里來了個人,宰了個雞,把事情弄大了。
沙灣的女人們多才多藝。
那一年,我的一位內地的作家朋友來沙灣看我,我想,人家是大文人,我得邀請幾個沙灣的女文人會會他。飯吃到高興時,我的作家朋友朗誦了一首李白的《將進酒》,要罰我們沙灣的人喝酒。
我一舉杯說,我也朗誦一首。
我的作家朋友一擺手說,不行不行,你不行。
我說,為啥?
他說,你天天早上背唐詩宋詞,哪個不曉,何人不知?
我心里開始犯嘀咕了,我知道,在座的沙灣人,雖然都識文斷字,但是,要冷不丁地背出一首詩詞,也有些難。
這時候,我旁邊的一位沙灣文人,舉起酒杯說,我來一首。說完,他就朗誦了一首李白的《月下獨酌》。
我的那位作家朋友又發難了,他說,如果你們女的能朗誦一首唐詩,我就喝一杯酒。
一位坐在對面的沙灣女人說,我來朗誦一首。說完,她就朗誦了一首《靜夜思》。
我的作家朋友嚷道,不行不行,這首太簡單,不算。
坐在我旁邊,一直不吭聲的一個沙灣女人說話了。她說,你要聽多長的?
我的作家朋友說,最起碼也要和李白的《將進酒》一樣。
沙灣的女人說,《長恨歌》行不行?
我的作家朋友說,你要能背白居易的《長恨歌》,我喝一瓶子。
沙灣女人說,真的?
我的作家朋友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沒想到,沙灣女人一口氣就把《長恨歌》朗誦完了。當朗誦道“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時,我的作家朋友眼睛睜得大大的說,好好好,厲害厲害,這一瓶酒我喝了!我走南闖北幾十年,沒想到會栽倒在沙灣女人的手里。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看了看我,那眼神里分明有求助的意思。我伸手奪過了酒瓶子說,大家鬧著玩呢,何必當真,還是我們共同喝一杯吧。
沙灣的女人們文章也寫得好,沙灣作家協會就有二十幾個女會員。她們能詩能文,妙筆生花,文章恰似行云流水,尤其是情感類文章,讀來讓人蕩氣回腸。
沙灣的女人們,手工也好。疊紙剪紙,刺繡繪畫,紡線制作花毯,樣樣都會干。
沙灣的女人們都有一副好嗓子,什么歌一學就會,一唱就驚人。金溝河的一位沙灣女人,一嗓子就唱到了北京,唱到了中央電視臺,連赫赫有名的李詠,都知道中國有個沙灣縣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沙灣的女人們美麗漂亮。
沙灣農村有句俗話說,啥樣的水土,出啥樣的東西,一出就是一窩子。沙灣的漂亮女人,從城市到農村,從山上到山下,不是一個一個出,而是一窩子一窩子地出。在城上,隨便你走到哪個街巷,都會碰到三五成群的漂亮女人,隨便鉆進哪個店鋪,都會見到如花的笑臉。在農村,隨便走進哪個莊子,都會碰到穿著時髦,模樣漂亮的女人。只是農村的美與城上的美略有不同,城上的漂亮女人是四季花,什么時候都能看到。農村的漂亮女人是梅花,只有冬天,才能大面積地看到。因為春夏秋三季,漂亮女人都忙碌在大田里,她們用一條白紗巾把頭嚴嚴實實地裹起來,給你玩著躲在大田人未識的游戲。冬天一到,她們會把積累了一年的美麗綻放出來。她們那種純潔的美,樸實的美,時髦的美,遠遠超過了大城市的女孩。我的一位文友,他生活在大城市里,那一年,他來沙灣,我把他帶到農村轉了幾圈子。這位看慣了大城市妖冶和粉質美的城里人感嘆道,我活了大半輩子,現在才知道“營養在湯里呢,好姑娘在鄉里呢”的真正含義。
從那以后,我的這位朋友年年都到沙灣來,一來就染著我到農村去。他說,冬天到沙灣的農村,吃著酸菜大肉,看著漂亮女人,真是一大享受。
我說,滿世界的白雪純潔了大地,卻掩蓋不住你那顆丑陋的心。
他說,對不起,老張,我的話褻瀆了她們,我向你道歉。
我說,行了吧,敢說實話的人現在很少了。
他說,對對對,我一到你們沙灣農村,不由自主地就想說實話,心里話。
我笑著問,你一回城市呢?
他說,在城市里,心里想的話,一出嘴就變了。
我說,是沙灣女人樸實、真實的美教育了你。
他說,對對對,老張,你說得太對了。你們沙灣的女人們,不但模樣美,身材美,更讓人感動的是樸素的氣質美,她們美得真實,美得大方,美得自然,很像開在深山里的一朵花,不管有沒有人欣賞,她們照樣開放。她們的美不是為了讓人發現,而是為了裝點自我,裝點生她養她的那方土地。這種美,才是人世間的大美。
我說,你到底是大文人,說出了沙灣女人們的哲學美。
我的朋友走后,我用了一段時間,研究了沙灣的女人們。我覺得沙灣女人漂亮,跟時代發展有很大的關系。
沙灣女人這朵漂亮的鮮花是從改革開放后綻放出來的。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大躍進,沙灣的女人們,忙完家里忙地里,忙完地里的又要去煉鐵煉鋼,太陽曬,火爐熏,不要說女人美了,就連男人都累趴下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大饑餓,天天吃不飽肚子,沙灣的女人們個個滿臉的菜色,想美也美不起來。
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沙灣的女人們都穿著整齊劃一的黃軍裝,說著一樣的話,唱著一樣的歌,喊著一樣的口號,跳著一樣的忠字舞,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美了。
試想一下,河南人把河南的花都變成牡丹,香港人把全香港的花都變成紫荊花,日本人把全日本的花都變成櫻花,那三個地方,將是三個什么樣的地方?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沙灣女人們,迎來了真正的春風,她們在滿足了物質的需求后,大大方方地開始追求精神的享受。精神文明的直接成果,使沙灣的女人們漂亮起來了。沙灣若是一個大草原,沙灣的女人就是草原上的花,想咋開就咋開,赤橙黃綠青藍紫,喜歡什么顏色,就開什么顏色,她們盡情地綻放,讓沙灣大地變的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美不勝收。這就是沙灣女人們美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