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宋之際的文人士大夫,大多有遭貶的慘痛經歷,這一時期的作品大多包含著強烈的生命意識的吶喊與抗爭。李白的慕謝之作大部分完成于他政治受挫的安史之亂以后,這種貶謫之作中所反映的無疑是一個政治失意、落魄厭世的悲劇形象。李白借以對謝安追慕之思不同方面的表達,分別從江左風流、謝安功業、高臥待時三個不同方面,完整的影射出自我的內心以及對政治理想的不懈追求。
關鍵詞:李白;貶謫;謝安;慕謝之思;
中國古代文人志士在其政治境遇中大多經歷過貶謫的不幸遭遇。“貶謫既是詩人偶便經歷過的一種刻骨銘心的人生境遇,‘發乎情’的詩歌,就必然與貶謫有著必然的聯系。”唐代士人多是如此,在這些貶謫詩人當中,“詩仙”李白應屬較特殊的一位。作為游俠、道教徒、縱橫家、狂士,李白獨立孤傲、信仰自由,卻免不了因為強烈的從政抱負羈絆了自由的腳步。身處魏晉風度與名士風流影響極大的盛唐時期,“在江東名士中,李白最崇尚謝安的人格風采,欣賞他的任情放達不到俗陳為懷的高世情韻。”究其關于謝安的作品,無不映射出其在政治失意時的內心的苦悶與堅強。
一、寄情山水,崇尚自由——江左風流
“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宗白華《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風流名士謝安是魏晉士大夫整體風范的代表,他生性聰敏,追求自由,寄情山水,功成名就。他的風度、思想、狂傲自負、志存高遠、隱居待時、功成身退使其成為歷史上很受后人敬仰、追慕的名士之一。“李白詩文中推崇謝安、自比謝安最為頻繁的時期是安史之亂以后。”李白曾兩次步入仕途卻因傲岸狂放的個性屢遭讒害。安史亂起,誤入永王磷幕府以至于晚年被流放至夜郎。仕途的坎坷加之不幸被流貶的事實對于以“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為既定目標的李白來說,必定是沉重一擊。李白在其創作中屢屢借對謝安的羨慕之情抒發著自己至死不渝的人生理想。如“我今攜謝妓,長嘯絕人群。”(《憶東山二首》其二)“安石東山三十春,傲然攜妓出風塵。樓中見我金陵子,何似陽臺云雨人”。(《出妓金陵子呈盧六四首》)立言要步謝安之后塵;而“謝公正要東山妓,攜手林泉處處行。”(《示金陵子》)“南國新風酒,東山小妓歌”(《初妓金陵子呈戶六四首》)這種飲酒歌舞、狎妓作賦、寄情山水自由飄逸正像李白所一直追求的人生方式和生活態度。不僅如此,作為魏晉時期的名士,謝安因其在當時的特殊地位而造就的不朽工業也被后世許多懷揣經邦濟世的文人志士所追慕。
二、功成身退,不慕容華——謝安功業
李白兼受儒、道、俠、縱橫各家的影響,并在盛唐名士中普遍存在的“濟蒼生、安社稷”的儒家入世思想驅使下,自覺地將謝安之功業以及功成身退的達觀風范視為自己政治人生的理想目標。如“安石在東山,無心濟天下。一起振橫流,功成復瀟灑。大賢有舒卷,季葉輕風雅。”(《贈常侍御》)“三川北虜亂入麻,四海亂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靖胡沙。”(《永王東巡歌十一首》其一)”“謝公東山三十春,然攜妓風塵”。“謝公東山三十春,傲然攜妓出風塵”等詩作中都一再流露出對這種理想目標的執著追求。
“由于‘貶官’的特殊命運,古代文人對自身信奉的人生哲學產生了詰問。這個過程也就促成了儒、道、釋三家學派的交流,這交流不同于先秦諸子的唇槍舌劍,而只是在貶官文人的內心作激烈的交戰。”李白的慕謝不僅表達了他對謝安功業的極力追慕以及借其功業折射自身強烈的政治愿望,同時也以魏晉名士之自由歸隱的生活來宣揚自我避世獨立的心緒。
三、避世歸隱、躊躇滿志——高臥待時
自屈原、宋玉以來,文人筆下逐漸呈現出一種新的體式。女口,陶淵明、杜甫、白居易、劉禹錫、張孝祥、蘇軾等大部分文人都曾有過貶官的經歷,也都曾在遭貶之際將自己的內心體悟發于言表。“不同的貶謫情況使詩人的情緒因時因地而表現出不同的層面:自嘆淪落者偏重于哀,憤激不平者偏重于怨,或者哀怨兼之。”《世說新語·排調》云:“謝公始有東山之志”,加之謝安晚年功高遭嫉,內心深處必有無法言說之痛楚。于是,謝安的歸隱也就進一步代表了避世、待時之意。李白有云“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梁園吟》)“謝安終一起,相與濟蒼生。”(《送裴十八圖南山二首》其二)“談笑遏橫流,蒼生望斯存。”(《登冶城西北謝安墩》)李白長安失意后的政治苦悶多以此來排遣。這種隱居之念不僅與李白不走科舉的入世之途相符合,并進一步反映出李白高臥待時行為中隱含的對政治理想的矢志不渝。
“由于專制制度的嚴酷性,大量忠義之士數度遭貶乃至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在謝安的身上,李白所寄予的不只是對功業的追求,對自由的向往,對時機的把握,更重要的是折射出李白自身壯志難酬的悲哀、屢遭彈劾的不興、國勢衰頹的感傷。古代文士中的慕謝情結涵蓋甚遠,如:著名詞人蘇軾曾寫下了悼念謝安的著作“約他年,東海還道,愿謝公雅志莫相違。西州路,不應回首,為我沾衣。”等等。一代英雄詞人辛棄疾也曾慨嘆道“卻憶安石風流,東山歲晚,淚落哀箏曲。兒輩功名都付與,長日唯消棋局。”又如陳子昂的《登薊丘樓送賈兵曹入都》“東山宿昔意,北征非我心。辜負平生愿,感涕下沾襟。”王維的《送張五歸山》“東山有茅屋,幸為掃荊扉。當亦謝官去,豈令心事違。”白居易的《題東山障子》“唯有風流謝安石,拂衣攜妓入東山。”這種種慕謝之思所展現的謝安,也就不只是一種態度,一種象征,他進而升華為一個語碼,每每被人提及,都將令人深思,發人深省。他所容納的將是更加意味深長的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