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寵兒》作為托尼·莫里森的代表作,深刻再現了奴隸制對黑人的殘酷壓迫,揭示出奴隸制是黑人女性的身份缺失的根本原因,同時,莫里森又通過重憶歷史,對黑人女性母性的肯定以及黑人社區的力量重建構建了黑人女性的主體身份。
關鍵詞:《寵兒》;托尼·莫里森;黑人女性;身份重建
在托尼·莫里森于1993年被瑞典文學院授予諾貝爾文學獎時,對她的評論是“以其賦予洞察力和詩情畫意的小說把美國現實的一個重要方面寫活了。”事實的確如此。1987年出版的《寵兒》,就是一部黑人奴隸飽受奴隸制摧殘的血淚史,而其中對黑人女性的雙壓迫更是作了深層次的剖析。正如莫里森本人所提到的:“身為黑人和女性,我能進入到那些不是黑人、不是女性的人所不能進入的一個感情和感受的寬廣領域。”(魯亞斯,243)本文擬從身份的角度,解讀莫里森在《寵兒》中對黑人女性身份的關注,通過對殘酷的奴隸制對黑人女性的壓迫,明確奴隸制才是黑人女性身份缺失的根本原因,同時,探討莫里森站在黑人文化的高度,通過對黑人歷史的重憶,黑人女性母性的肯定和尊重,以及小說中黑人社區力量的加入,確定了莫里森對黑人女性身份的重建。
“文化身份認同”是后殖民語境中文化研究的一個熱門話題,黑人的文化身份認同的困惑是美國文學與文化中的一個特殊現象。從經濟因素上將,美國黑人與殖民地民族有許多共同之處。和不發達國家的人民一樣,黑人也在不同程度上遭受著饑餓、沒有文化和疾病的痛苦。他們被束縛在耕地上、城市和半城市的貧民窟中,并且忍受著文化的匱乏和異族統治的心理反應。正因為如此,美國黑人一開始就可以理解為以殖民地被殖民者的形式存在的。他們被奴役的狀況跟歐洲列強的殖民擴張同時發生,也正是美國國內殖民主義的一個前提表現。從某種程度上說,美國雖然沒有在非洲建立一個殖民主義帝國,但卻把殖民主義制度帶回國,在南方各州實行了起來。能夠區分美國黑人和純粹的殖民地黑人的唯一因素是,他們的環境仍在“故鄉”祖國,看似接近于主要的族群,實則不是。因而,對于美國的黑人來講,尋找自身的文化身份就顯得非常的艱難,而這,正是莫里森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
1、重憶歷史——莫里森身份重建的第一步
在美國,奴隸制是無論白人還是黑人都不愿觸及的歷史敏感地帶。在白人的歷史里,奴隸制的真相往往被掩蓋,奴隸制的殘忍、暴力則披上了真理的面紗。然而,事實卻是,非裔黑人最初是以奴隸的身份被帶到美洲來的,骯臟的奴隸貿易使黑人切斷了與非洲祖先的聯系,失去了人身自由,成為南方奴隸主們的私有財產,可以隨意被買賣。《寵兒》的歷史背景為美國戰后重建(1865-1900)時期,敘述的是一個發生在南北戰爭之后的下層奴隸的苦難生活,雖然奴隸制在那時已經被正式廢除,但黑人所經受的歷史的創傷并沒有結束,相反,他們仍然歷歷在目。盡管無人愿意企及,奴隸制的歷史必須被記起,被述說,只有通過重新講述歷史的真相,黑人才能夠了解自身族裔所遭受的傷害。
在《寵兒》中,奴隸制的傷痛遍及小說的各個部分,首先最為值得一提是寵兒和塞絲記憶中的販運奴隸的中途,奴隸們穿越大西洋的悲慘經歷:在擁擠的販毒船上,奴隸們擁擠在狹小的空間,一個緊挨著一個,蜷縮著身體,一動也不能動,惡劣的生存條件,使得大量的奴隸死亡或者因為不堪忍受屈辱而投海自盡。女奴的命運更加悲慘,她們一次次遭受白人水手的踐踏,塞絲的母親,作為被販賣過來的奴隸,在販毒船上多次被白人水手強暴,但是她將和白人所生下的孩子統統扔掉,只留下了和黑人所生的女兒塞絲,最終被活活的吊死。
再者就是在“甜蜜之家”里塞絲經歷的兩種不同類型的奴隸主,較為開明,能夠善待奴隸加納先生和嚴酷殘忍,對奴隸濫施暴行的學校老師,但不管是哪一種,他們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對于他們而言,奴隸只是他們私有財產的一部分,而不是作為一個人的主體而存在的。區別只是在于學校老師的表現更為露骨殘忍。小說中,由于不堪忍受學校老師的暴行,奴隸們計劃集體逃跑,以及塞絲成功地逃出,本身就是對奴隸制的血淚控訴,是對歷史上黑人的真實生活的一種質的還原。
2、母性,黑人女性身份的核心體現
《寵兒》一書中的一個核心情節,就是塞絲為了使自己的孩子免受奴隸制的壓迫,在學校老師趕來時,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在這里,非常值得探究的一點是塞絲的孩子并非死在學校老師這樣的白人奴隸主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手里。這是莫里森根據她在編輯《黑人之書》時看到的一個黑奴瑪格麗特加納的真實故事改編的。這一事件能夠引起如此大的轟動,恰恰說明了黑人在奴隸制下的生活是何等的悲慘,他們所受的摧殘是何等之重。一個母親寧可犧牲自己孩子的性命,也不愿意她繼續遭受奴隸制的壓迫,還有什么能比得上這種強烈的母愛呢?
通過這一事件,莫里森清楚地告訴讀者,奴隸制下,奴隸不過是奴隸主的私有財產,對于他們奴隸主可以“出租買賣,可以儲存典當,可以去賭輸贏,去偷,去搶”(莫里森,23)所以,女性黑奴自然而然也被認為是生產的工具,她們是不具備做母親的資格和權力的。然而,塞絲為了卻把孩子看做自己的一部分,認為自己有處理他們的權力,在向保羅D解釋自己的行為時,她的說法是要“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164),讓其擺脫奴隸的悲慘命運。而保羅D對此的反應則是“你的愛太濃了”,在他看來,對于一個做過奴隸的女人,這樣強烈地去愛自己的孩子,是一種太過危險的行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只愛一點點”(54)只有這樣所受到的傷害才會少一點。然而塞絲做不到,對于孩子,她只有滿腔的母愛,極端而又不尋常的殺嬰事件,正是她強烈母性的體現,也正是她作為一名黑人女性的應該具有的合理身份。
3、黑人社區——不可或缺的依靠力量
在《寵兒》一書中,莫里森還特別注重黑人社區的力量。殺嬰事件作為一種太過駭人聽聞的現象,是不容于黑人社區的。也正因為如此,在學校老師一行人到達辛辛那提時,竟然沒有出來給塞絲通風報信。而塞絲被帶走時,其他的黑人的反應也相當平淡。自此,塞斯所在的124號被隔離在了社區之外,獨立地存在著。寵兒的到來,使得124號成為一棟充斥著“嬰兒的怨毒”的鬧鬼的房子。最后,塞斯被她對寵兒的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和自我,充滿關愛的黑人社區再次向她伸出了援救之手。當丹芙不得己之下走出124號,向社區求救時,他們不僅在整個春天里給塞斯送來了食物,并為他們去祈禱,于是,三十個女人湊成了那一群,緩緩地朝124號走來,他們回憶起了那次盛宴,年輕強壯的自己。當她們在124號院子外進行祈禱時,塞斯仿佛覺得“林間空地”有回到了她身邊。真個黑人民族的民族意識也因為這一次集體的行動了覺醒,在這里,不僅塞斯的自我意識得到了進一步的重建,這些黑人婦女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自我意識,一次祈禱,將這個黑人社區連成了一個整體,從而增強了整個黑人民族的自我意識。由此可見,黑人的社區在身份重建中的作用何其重要,這不正好和小說伊始莫里森所提到的獻給“六千萬甚至更多”交相輝映了嗎?
結語
通過上文的分析,不難看出,托尼莫里森在構建黑人女性身份上的精湛技藝。她不僅在小說中再現了黑人們不愿啟齒,難于啟齒的奴隸制的不堪歷史,更不遺余力地為爭取黑人女性的母性而高呼吶喊,與此同時,她更是精心地把黑人的身份設定在和黑人社區相融合的境地,諄諄教導她的黑人姐妹們不要脫離自己的黑人社區去尋求個人身份,托尼·莫里森的良苦用心可見一斑,也正是因為站在如此高的角度,才是使得《寵兒》成為一篇黑人女性的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