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廓學說與彭氏眼針理論溯源＊

2011-01-23 03:38:24王彩霞

中國中醫(yī)基礎醫(yī)學雜志 2011年5期

秦微，王彩霞△，王健

(1.遼寧中醫(yī)藥大學，遼寧沈陽 110847;2.遼寧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遼寧沈陽 110847)

八廓學說是以臟腑學說為基礎發(fā)展起來的后被引入中醫(yī)目診的一種基本理論。彭靜山教授根據(jù)八廓源于八卦的原理，用后天八卦將眼睛分為八區(qū)，每區(qū)代表一個卦位，再配以臟腑，又根據(jù)各區(qū)內白睛上的脈絡形色變化，用以觀眼識病(證)，并開創(chuàng)了眼針療法。本文通過研究八廓學說的歷史沿革，追溯彭氏眼針的中醫(yī)理論淵源，挖掘“眼(目)與臟腑經絡相關”的理論依據(jù)，進而闡明眼針的作用機理，尋找彭氏眼針理論獨創(chuàng)之處。

1 先秦兩漢時期

可以說八廓學說源出《黃帝內經》。在《靈樞·九宮八風》中就有模擬后天八卦的“八卦藏象”，從天人合一的觀念出發(fā)，根據(jù)天體的運行規(guī)律，提出了九宮圖之說，把九宮中除中央外的其他8個方位配屬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分別與8個臟腑相聯(lián)，用四時氣候的變遷、陰陽消長，推知對人體的不同影響，為防病治病提供理論依據(jù)[1]。這個理論是將八卦位與8個臟腑相連，屬于八廓學說的萌芽階段，并沒有引申到局部組織眼(目)中。

2 隋唐時期

首次將“八卦”思想引入到眼科領域是在唐代《龍樹眼論》(已佚)中，即“人有雙眸，如天之有兩曜，乃一身之至寶，聚五臟之精華，其五輪者應五行，八廓者象八卦”，提出八廓八卦相應說。如以左眼為準，眼周的八廓包括清凈廓、養(yǎng)化廓、抱陽廓、水谷廓、關泉廓、傳導廓、津液廓、會陰廓共八位，分屬震、巽、離、坤、兌、乾、坎、艮之八卦。這與后天八卦排序一致，分別與肝、胃、心、脾、肺、小腸、腎、大腸八臟腑相對應，又各有所主穴位，屬全息思想的范疇。這一時期八廓學說的雛形基本形成。

3 宋元時期

文獻中最早出現(xiàn)“八廓”一詞，見于南宋·陳言所著的《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但未見具體內容。南宋的《葆光道人眼科龍木集》首次介紹了八廓的名稱及其與臟腑的關系，內載“八廓歌”一首，提出了關泉、養(yǎng)化、抱陽等8種廓名，分別與小腸、三焦、命門等臟腑相聯(lián)，并對有關眼病的癥狀及其機理作以介紹，但沒有八廓的相關定位，尚屬有名無位的初期階段。元·危亦林的《世醫(yī)得效方》[2]首次繪出八廓圖并提出與五輪重疊配位法，首次在每一廓上配上天、水、山、雷、風、火、地、澤八卦的付名，還給每廓配屬了眼位，充實了八廓的內容?！躲y海精微》[3]關于八廓則說:“大抵目為五臟之精華、一身之要系，故五臟分五輪，八卦名八廓……至若八廓，無位有名?！币园素詠砻?，分別為乾廓、坎廓、艮廓、震廓、巽廓、離廓、坤廓、兌廓;把有名無位和五輪重疊配位法均收錄書中，認為大腸之腑為天廓，脾胃之腑為地廓，命門之腑為火廓，腎之腑為水廓，肝之腑為風廓，小腸之腑為雷廓，膽之腑為山廓，膀胱之腑為澤廓?？梢?，在宋元時期八廓學說有了較為完整的理論，并且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作為一種比較重要的生理解剖學說被沿用，為明清時代八廓學說的發(fā)展與臨床應用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4 明清時期

這個時期論述八廓學說的醫(yī)家越來越多，各抒己見，百家爭鳴，促進了配位法的創(chuàng)新，推動了八廓學說的發(fā)展完善，使八廓與八卦的關系自然融合一體。明·徐春圃《古今醫(yī)統(tǒng)》[4]對八廓學說主張“存而辨之”，書中載有八廓病證，“開泉廓屬小腸經病，主瘀肉侵睛;水谷廓屬脾經病，主頭額常痛，眵淚，多黑花;會陰廓屬腎經病，主昏暗，淚生睛痛;抱陽廓屬命門病，主瞼肉赤腫，睛痛多瘀血;清凈廓屬膽經病，主兩眥癢痛淚出;傳送廓屬大腸病，主昏朦多淚;津液廓屬膀胱經病，主血絲侵睛，胬肉生瞼;養(yǎng)化廓屬肝經，主赤筋，拳毛倒睫。”明·李梴《醫(yī)學入門》[5]載有“八廓寄位”一節(jié)，“乾為天廓，位兩白睛中間，屬肺與大腸?？矠樗?，位瞳子，屬腎。艮為山廓，位神光，屬膽。震為雷廓，位白睛上截向小眥，屬小腸。巽為風廓，位烏珠瞳人，外屬肝。離為火廓，位大小眥，屬心與命門。坤為地廓，位上下瞼，屬脾胃。兌為澤廓，位白睛下截向大眥，屬膀胱?！标P于定位雖無圖示，但用詞切當，與《世醫(yī)得效方》、《銀海精微》相同，同時提出“八廓不必深泥”的觀點。明·王肯堂《證治準繩》[6]首創(chuàng)八方配位法，以八卦為思想基礎，以《內經》為理論指導，首次運用經絡學說，用四正(東、南、西、北)四隅(東南、西南、西北、東北)共八方配伍一起，八廓與八卦相結合，并與臟腑建立關系，以眼部血脈絲絡變化為辨證依據(jù)，創(chuàng)立了“驗廓辨證”之法，明確指出了八廓的方位以及與臟腑的關系。明·傅仁宇所著《審視瑤函》[7]，關于定位根據(jù)《證治準繩》中八廓的所處方位以及“左目屬陽，陽道順行，故廓之絡位法象亦以順行，右目屬陰，陰道逆行，故廓之絡位法象亦以逆行”之理論，畫出八廓定位，按八卦的順序和方位，位東(震)、南(離)、西(兌)、北(坎)、東北(艮)、東南(巽)、西南(坤)、西北(乾)，對《證治準繩》有所補充和發(fā)揮。又專設“勿以八廓為無用論”一節(jié)，提出“驗廓之病與輪不同，輪以通部形色為證，而廓惟以輪上血脈絲絡為憑，或粗細連斷，或亂直赤紫，起于何位，侵犯何部，以辨何臟何腑之受病，淺深輕重，血氣虛實，衰旺邪正之不同，察其自病傳病，經絡之生克逆順而調治之耳?！标U述了輪與廓的區(qū)別和各自的特點，肯定了八廓在臨床診斷中的意義，豐富了目診辨證的方法。

清·趙雙璧所著《銀海精微補》[8]卷二論述八廓尤詳，配有圖示，不僅聯(lián)系相應臟腑及其功能，并有各臟單方用藥。趙公瑤曰:“眼有八廓者取象八卦之義也，八卦者天地風雷水火山澤是也，八廓貫聯(lián)十二經絡聚精會神于目”，其中“開泉廓即雷廓，屬小腸，與心為表里;養(yǎng)化廓即風廓，屬三焦;抱陽廓即火廓，屬命門;水谷廓即地廓，屬脾胃;傳送廓即天廓，屬肺;津液廓即澤廓，屬膀胱;清凈廓即山廓，屬肝膽;會陰廓即水廓，屬腎?！睆呐K腑定位到八廓功能，與《銀海精微》等眼科專著全然不同，卻與《古今醫(yī)統(tǒng)》相似又有小異，比較起來實踐性較強，診治一體。卷一的“鉤割針烙說”標志著眼科手術學的成熟，體現(xiàn)了中醫(yī)技術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可以說眼針療法淵源于此。清·黃庭鏡《目經大成》[9]對八廓則從命名到眼部配位均另立新說，將八廓每廓絡屬于一腑，內連一臟;又根據(jù)所屬臟腑的生理功能，將八廓分別命名為行健廓、宣化廓、靖鎮(zhèn)廓、虛靈廓、資生廓、育德廓、定光廓、成能廓，以明確其主病，便于臨床應用。清末民初·劉耀先《眼科金鏡》[10]將八廓與臟腑經絡的關系及病因學說作了精辟的總結，突出了病因病機方面的論述。

綜上，從理論上來講，從《黃帝內經》到明朝《審視瑤函》為止，八廓學說從定位到生理病理的理論己經基本形成。歷代有關八廓定位和分屬存在著有名無位、八方配位和五輪重疊配位的分歧，其中以《證治準繩》倡導的八方配位法較為合理，原因主要是各個方位與臟腑相連可以作為眼部分區(qū)標志，進而為眼周穴位命名提供依據(jù)。再結合八廓辨證理論，全面系統(tǒng)，故對彭氏眼針的形成產生深刻的影響。八廓學說明確了眼的8個方位與臟腑的關系，在臨床上從眼睛的8個方位觀察白睛上脈絡的變化，判斷五臟六腑及全身各部位的病變，為辨證論治提供依據(jù)。它與五輪學說互為補充，在實際臨床運用上可根據(jù)具體病人具體情況靈活運用，從分位法上來說八廓學說較五輪學說更細密、更為完善[11]，二者結合起來辨證理論更加完整。

5 八廓學說與彭氏眼針形成與發(fā)展

縱觀八廓學說的發(fā)展，關于其具體位置、分屬臟腑及臨床應用等方面沒有統(tǒng)一完整的論述。彭老通過研讀歷家經典，首推八方配位的《證治準繩》和《審視瑤函》，并以后天八卦來劃分眼區(qū)，并以五行在八卦之分屬，將八區(qū)分別配以不同的臟腑，從而實現(xiàn)眼部穴區(qū)的劃分。劃分時，兩眼平視，經瞳孔中心作一水平線并延伸過內、外眥，再經瞳孔作該水平線之垂直線，并延伸過上、下眼眶，將眼分成4個象限，再將每個象限等分成2份，形成8個經區(qū)。彭氏以左眼為陽，先劃分左眼。人仰臥，頭北腳南，左眼之西北恰當乾勢，正北為坎，東北為艮，正東為震，東南為巽，正南為離，西南為坤，正西為兌。八區(qū)與臟腑之關系參照表1。右眼之劃分，遵循王肯堂所言“右目屬陰，陰道逆行”，即在與左眼相對應的位置確定乾卦，然后沿逆時針方向按八卦序列進行劃分。為了使用方便，彭氏在臨床上用1～8個阿拉伯數(shù)字代替乾～兌。1區(qū)肺、大腸，2區(qū)腎、膀胱，3區(qū)上焦，4區(qū)肝、膽，5區(qū)中焦，6區(qū)心、小腸，7區(qū)脾、胃，8區(qū)下焦，共計八區(qū)十三穴[12]。說明后天八卦的方位與現(xiàn)代相反，是上南下北、左東右西。彭老劃分眼區(qū)的時候，頭朝北，腳向南，八廓的相對位置與后天八廓是一致的。八廓學說基于中醫(yī)的整體觀，強調眼通過經絡與臟腑器官的密切聯(lián)系。眼針的創(chuàng)新之處，在于把古代八卦的原理、八廓學說用于眼部穴區(qū)并改進華佗的劃分方法，舍去命門，保留五臟之絡，把三焦分成上中下三部分，以類相從，共13個臟腑，利用八卦將眼(目)分為八等區(qū)，納入相關臟腑;并根據(jù)華佗的“看眼察病”法，通過臨床實踐總結完善發(fā)展為通過觀察眼睛血絡形態(tài)顏色的細微變化的“觀眼識病(證)”。歷代醫(yī)家目診理論和實踐，終難突破對于華佗的局部形色絲絡和五臟六腑建立關聯(lián)進行深入系統(tǒng)的分析和歸納，彭氏的觀眼識病(證)豐富發(fā)展了相關理論。他的眼部分區(qū)最詳，總結歷代觀眼的分區(qū)，包括三分(天人地三部診法)、五分(五輪診法)、六分(六經診法)、八分(八廓診法)，而彭老將眼分為八區(qū)十三穴，涵蓋五臟六腑和上中下三焦，觀眼診斷時可直接定位。對于白睛脈絡形色的概括總結較為詳細，絡脈形狀及主病7種，絡脈顏色及主病8種，可推測病之寒熱虛實、病程之長短、病情之變化、轉歸及預后，便于對病(證)做定性判斷。二者結合可對病(證)做出具體準確的定位定性判斷，彭老的觀眼將目診的理論和實踐提升了一個新的高度，更為可貴之處他在分區(qū)定穴之后施針治療，實為首創(chuàng)。

眼針療法的分區(qū)定穴經歷了一個過程，彭老的第2套方案(圖1右)廣泛應用于臨床10余年，取得了矚目成績的同時，經反復研究衡量后師徒二人發(fā)現(xiàn)，其八卦的所在位置較標準的后天八卦位置略有偏移。例如以左眼為例，離位應于正南方，而原方案中之離位所包含的心、小腸2穴只有心區(qū)屬于正南方位，而小腸區(qū)則向西南方偏移。故田維柱教授著《中華眼針》[13]，重新改進了眼針的分區(qū)定穴方案，調整了原八區(qū)十三穴的相對位置，即左眼逆時針調整了22.5°，即第3套方案(圖1左)，右眼仍與左眼對稱，使調整后的八區(qū)實際位置與隸屬的八卦位置完全吻合。第3套方案還可解釋臨床中困惑的問題。如用眼針治療腹瀉病人的同時，其原有的腎虛癥狀能夠得以緩解等等。另外，從觀眼識病(證)的角度看，在臨床實踐中經常發(fā)現(xiàn)白睛上的很多脈絡發(fā)自眼球的正上方、正下方、目內眥或目外眥，如果按照原方案，對于脈絡從正上方發(fā)出的情況，難以辨清病變歸屬于大腸還是腎。新方案的推出，解決了以上問題，而且提高了觀眼診病的準確度，使眼針療法的可操作性得到了進一步加強。通過臨床大樣本的觀察，其整體療效與前套方案有所提高，而位置變化不大并有交叉，且調整后的臨證療效有相當程度的提高[14]。

在臨床上用鐘表的時間取象比類來記憶眼部的分區(qū)，將眼睛看成是鐘表，如以時針計算，l周12個h，分8個區(qū)，每區(qū)90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