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生訓纂》學術思想略述

杜 松，張玉輝

《厚生訓纂》成書于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編者系明·周臣，在任衢州太守期間，因病瘍不能視事，從貳守周潭石處借閱諸如《顏氏家訓》、《袁氏世范》、《三元延壽》、《居家必用》等書，因摘取其簡易者，遂囊括而成《厚生訓纂》，后經明·胡文煥收入《壽養叢書》、《格致叢書》中。該書雖無作者原創內容，但所收錄的內容論述延年益壽、養生養性，甚為周詳。其中涉及優生、育兒、先天后天、中年老年、修身養性、食療食補、起居調攝、治家教子等多方面的內容。且通過作者閱讀群書之后對其內容的篩選和編撰，體現了作者對于養生的重視，也間接地表達了作者的養生思想和方法，現將本書的學術思想略述如下。

1 形神合一的養生觀

形神之間的和諧統一是養生的關鍵所在。中醫學重視形神相互為用，機體的形與神具有相互依存、相互為用的關系，正如嵇康在《養生論》中說，“形恃神以立，神須形以存。”中醫養生學強調清靜養神，形與神的統一，是盡享天年的關鍵。在《厚生訓纂》中，雖然有關養生的具體技術方法占據了很大的篇幅，但作者有關形神合一的養生思想還是貫穿了全書的始終，如“人由氣生，氣由神住，養氣全神，可得真道”(《厚生訓纂·卷之六·養老》)，“夫人賴水谷之氣以養神，水谷盡而神去。安谷則昌，絕谷則亡，水去則榮散，谷消則衛亡，榮散衛亡，神無所依故死”(《厚生訓纂·卷之二·飲食》)，認為神寓于形，形統于神。在一般情況下，只有形與神都健康，才能益壽延年，神傷則形傷，神亡則形亡，此所謂“失神者死，得神者生”。

1.1 養神重于養形

在重視形神合一的同時，《厚生訓纂》認為養神重于養形，精神衰敗必顯于形，如兩目無神、面色無華、四肢乏力、納食不佳、形體瘦削等。由于人體精神是由心神來主宰的，志、意、魂、魄皆歸心神統轄，故有“心神乃形之大主”之說。因此，調養心神也就成為調攝形體的關鍵。但在實際養生活動中，不少的養生方法和措施如飲食、起居、氣功、導引、按摩、藥物等，則大都偏重于養形，這大概是因為養形較為現實也較易為之的緣故。

1.2 重視清凈養神

此外，對于《厚生訓纂》尤其重視清凈養神，認為人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中生活，必然要受到外界環境特別是名、利、世俗等的影響，而欲延緩衰老又必須做到“恬淡虛無”、“精神內守”，養生者若無深厚的修養、正確的態度、堅強的意志是很難達到這一境界的。如書中提到:“名利不茍求，喜怒不妄發，聲色不因循，滋味不耽嗜，神慮不邪思”(《厚生訓纂·卷之六·養老》)。并多次強調要淡泊名利，內守精神，方能達到養生修性的目的。

1.3 強調精、氣、神協調統一

精、氣、神被稱為人體“三寶”，三者是不可分離的，其盛衰直接體現人的生長、發育以至衰老的狀態。精是生命之源，是構成人體的基本物質，也是人體各種機能活動的物質基礎。氣為生命活動的原動力，氣乃精之所化，精為氣之本。神是指精神意識狀態而言，是神志和生命活動之外觀。有精則有神，神是五臟六腑、先后天精氣與人體最高主宰活動的具體表現，它是精神意識、思維活動以及臟腑精、氣、血、津液活動外在表現的高度概括。在這方面，《厚生訓纂》對三者的關系進行了概括:“精者，神之本;氣者，神之主;形者，氣之宅。神太用則耗，氣太用則竭，氣太勞則絕。氣清則神暢，氣濁則神昏，氣亂則神勞，氣衰則神去(《厚生訓纂·卷之三·御情》)。”《壽親養老新書》也說:“主身者神，養氣者精，益精者氣，資氣者食。”所以說，神的充沛需要有精和氣這樣的物質基礎，精、氣的充盈或匱乏可直接影響到神的作用。鑒于此，善養生者必須保養精氣，達到精氣神的協調統一。

2 根據不同人群，詳述不同養生方法

在其根本養生思想和原則的指導下，《厚生訓纂》列舉了大量的養生具體方法，涉及孕產婦、小兒、成人、老人等多個人群，內容包括育兒、飲食、起居、御情、教育、處世等多個方面，非常全面且通俗易懂，簡單易行。

2.1 孕產婦及小兒養生

《厚生訓纂》列首卷專述孕產婦及育兒宜忌，足以表明其重視程度。其中，尤其表明了作者對胎教的重視程度，認為孕婦應該“觀犀象，鸞鳳珠玉，鐘鼓俎豆，軍旅陳設之類”，應該受“賢人君子盛德，大師嘉言善行”的熏陶。日常起居，應“焚燒名香，誦讀詩書，居處簡靜”，且“調心神，和性情，謹嗜欲，節飲食，慎起居，庶事清凈”，這樣生的孩子才會“端正壽考，思孝仁義，聰慧無疾”。這些有關胎教的觀念至今仍有很重要的指導意義。

此外，對新生兒的護理、乳兒喂養、乳兒用針用藥、乳兒起居等多個方面，書中內容也非常豐富，其中很多具體方法一直沿用至今。作者特別提出，教育孩子“不可不使知尊卑長幼之禮”，要教導幼兒學禮、學坐、學行、學立、學言、學揖、學誦、學書，體現了儒家以“明人倫”為宗旨的傳統教育思想，實為本書的精華所在。

2.2 飲食養生

《厚生訓纂》以大量的內容引載了日常飲食中的宜忌，文中提到“善養生者取其益人者食之，”以說明飲食養生的重要性。其內容包括順應天時的變化，通過飲食調養以保持身體的健康;日常飲食習慣;飲食之間的相生相克;食物之毒性;不同身體狀態時的飲食禁忌，比如疾病時飲食的禁忌，用藥時飲食的禁忌等等。雖然有些內容涉及封建迷信不足為鑒，但是其中大部分內容以及這種重視飲食養生的理念，還是值得推崇和參考的。

2.3 環境養生

環境包括地理環境、氣候環境、社會環境和每個人居住的小環境。在環境中，有許多因素每時每刻作用于人的機體，所以說環境對養生有很大的影響，惡劣的環境不利于人的健康，優良的環境是人長壽的必要條件。人體借助機體內在調節和控制機制，與各種環境因素保持著相對平衡，表現出機體對環境的適應能力。但是人們的這種適應能力是有限的，當有害的環境長期作用于人體或者超過一定限度，就要危害健康，引起疾病。正所謂天人相應，說的就是環境和人的相互關系，人與自然相和諧才有利于健康。《厚生訓纂》中，列舉了很多關于環境養生需要注意的相關事宜，比如古人對于對房屋大小和養生的關系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認為屋大傷魂，屋小傷魄，屋大屋小都不合適，不利于養生;再如起居應順應天時，根據氣候變化而調整作息時間達到養生保健的目的:“春三月……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緩行……夏三月，此謂蕃秀，夜臥早起……秋三月，此謂容平，早臥早起，使志安寧。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圻，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去寒就溫，毋泄皮膚”等等。

2.4 情志養生

《厚生訓纂》中強調在養形層面的一些調攝，比如飲食、胎教、起居等，但更加重視養神。所謂的養神，既包括調神、修德、養性，也包括在心情、情志方面的具體攝養。如《厚生訓纂·卷之三·御情》中，有很多諸如此類的論述:“人身虛無，但有游氣，氣息得理，百病不生。道不在煩，但能不思衣食，不思聲色，不思勝負，不思得失，不思榮辱，心不勞，神不極，自爾可得百歲。”指出應該靜心調神，恬淡虛無，才能達到養生的目的。

2.5 老年養生

《厚生訓纂》中專列1卷論述老年養生，其中有關老年人飲食、起居、調心、養神的方法內容豐富翔實，特別指出老年人應該“觀頤觀其自養也”，其理論思想和養生的具體方法都很有現實意義。

2.5.1 老年飲食 在老年飲食方面，《厚生訓纂》強調老年人的體質是“腸胃虛薄，不能消運，故易成疾”，所以飲食方面特別應該注意。比如，文中提到“飲食勿令太飽，戒生冷、粗硬、油膩及勉強飲食。渴飲粟米湯、豆蔻熟水”，應“大抵宜溫熱熟軟，忌粘硬生冷”，“不可頓飽，但頻頻與食，使脾胃易化，谷氣常存”。在用藥方面，強調“凡老人有患，宜先以食治，未愈然后服藥，此養老之大法也”，即使用藥，也要“只可溫平順氣，進食補虛，中和藥治之”。特別指出，老人應該“常學淡食，輕清甜軟為佳。蓋淡為五味之本，土德沖和之氣，淡食養胃，則百病不生”，這與現代社會倡導的清淡飲食有異曲同工之妙。

2.5.2 老年起居 《厚生訓纂》特別強調老年人的體質特點是“骨肉疏，冷風寒易中”，應“窄衣貼身，暖氣著體”，以防“風傷腠中”。并指出應當順應四時之變，適當增減衣物。比如，“春時遇天氣頓暖，不可頓減綿衣……夏月尤宜保輔，當居虛堂靜室，水次木陰，潔凈之處，自有清涼。不可當風納涼……夏至以后，宜服甘寒平補肺腎之藥，二三十服，以助元氣可也。冬月最宜密室溫凈，衾服輕軟，仍要暖裹肚腹，早眠晚起，以避霜威”等等。再如文中提到“老人當避大風、大雨、大寒、大暑、露霧、霰雪、旋風、惡氣，能不觸冒，是謂大祥”，都提到了老人日常起居的一些基本原則，很有代表性和說服力。

2.5.3 房勞過度

房勞過度之所以引起早衰，是因為交接多則傷筋，施瀉多則傷精。而肝主筋，腎主藏精，性生活不節就會損傷肝腎。在中醫的抗衰老理論中，保精護腎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基本措施。這是因為精不僅是繁衍人類的生命之源，亦是人體生命活動的最重要的物質基礎。精和腎的充堅與否，是決定人體是否健康長壽的重要因素，一旦精虧腎衰，就會引起全身各個器官功能活動減退或障礙，導致疾病和衰老的發生。因此，古人反復強調“善養生者，必寶其精”;而要寶其精的關鍵之一，是要節制性生活，特別是老人，更應注意這個問題。如《厚生訓纂》中說:“年高之人，血氣衰弱，陽事輒盛，必慎而抑之。一度不泄，一度火滅，一度增油。若不制而縱情，則是膏火將滅，更去其油。”這就是強調縱欲可導致衰老，縮短壽命。

3 “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傳統教育思想

《厚生訓纂》中有關治家、教子、處世等方面的內容多引自《顏氏家訓》，這些內容基本適應了封建社會中儒士們教育子孫立身、處世的需要，提出了一些切實可行的教育理念、方法和主張。比如，論及自身修養，強調應做到“滿招損，謙受益”，“必須少壯之時，嘗盡艱難，受盡辛苦，不曾有自少壯享富貴安逸至老者”，提倡君子之道，當自強不息，努力向上而不貪圖榮華富貴;論及與人相處，應戒貪念，明事理，“修德熟慮”，心存善念;論及治家，提倡應興家旺業，家人之間應和睦相處、相親相愛，處理好親人之間的各種關系;論及教子，著重強調應“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懼而生孝”，提倡父慈子孝，對子女應從嚴管教，培養人才力主“治國有方、營家有道”之實用型新觀念等等，很好地繼承和發展了儒家以“明人倫”為宗旨的“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傳統教育思想。

總之，《厚生訓纂》中的養生思想融合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且與我們自身的修身修德相結合，充分說明了我們在審視中醫養生思維時，不僅僅要把它放在自然屬性上，更應該以一種社會文化屬性來審視它，使之成為一個整體。這也是中醫養生思想的精華和魅力所在。

［1］ 傅景華.中醫養生文獻概述.河北中醫，1986，(6):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