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英應用蟲類藥治療腦病經驗

梁富英

(天津市中醫藥研究院附屬醫院腦內科，天津 300120)

全國著名老中醫、天津市中醫學會原會長何世英教授，從事中醫近60年，在臨床、教學、科研等方面均有很高的建樹，對中醫理論見解精辟獨到，并依據多年臨床經驗創立中醫腦病學科，形成了從理論到臨床一系列腦病基礎理論的辨證論治體系，開中醫腦病之先河，并對癲癇、偏頭痛、血管性癡呆及腦梗塞等4種腦內常見病證自擬方劑，制成中成藥寧癇丹、寧痛丹、增智丹、通脈丹。筆者有幸侍診于何老，觀其治療腦病，多從肝論治，配以活血、搜風通絡之品，尤長于蟲類藥的應用，現總結如下。

1 病因病機

何老認為，腦病雖臨床表現多樣，紛繁復雜，然其病因則多為情志、飲食、六淫而致臟腑功能失調，尤與肝、脾、腎三臟功能失調最為相關。其中肝為五行之首，六經之末，水為其母，火為其子，故處陰陽、水火之中;肝主藏血，為全身氣血之樞紐;肝位于中位，上可干心肺，下可擾腎水，橫可犯脾土。故在腦內科疾病中，因肝病而致者為首位。肝疏泄失職藏血不利，日久則形成痰濁、瘀血等有形實邪，或阻竅絡，或犯神明，而致不同病證，然其病機則一，故何老治腦病多從肝論治，并破泄其所形成之實邪，應用大劑量的蟲類藥及平肝潛陽之品。他認為蟲類藥具善行走竄之性，有搜風通絡之效，善治痰瘀頑疾。

現代醫學研究發現，中醫所述飲食、七情等不良因素，可造成微循環灌注減少，導致循環障礙而形成各種疾病。而現代藥理研究表明，蟲類藥具有多種活性成分，能擴張腦血管，調節血管舒縮功能，并具有抑制血小板聚集，改善微循環，使血管處于穩定狀態的功用。

2 自創方劑及用藥特點

何老認為，蟲類藥藥味較少，因大多有毒臨床使用較少，而實際上蟲類藥多為血肉有情之品，具有獨特的治療效果，非草木類藥物所能及。葉天士說:“病久則邪風混處其間，草木不能見其效，當以蟲蟻疏絡逐邪。”蟲類藥多具有息風、活血通絡之功效，并可祛風、利濕、行氣，以分消有形之邪。何老在臨床中尤善以全蝎、地龍、蜈蚣、白僵蠶4味治療腦科疾病，并創寧癇丹以治癲癇，創寧痛丹以治偏頭痛，創增智丹以治療血管性癡呆，創通脈丹治療中風及其后遺癥，收到顯效。在以上4種方藥中，每種蟲類藥各有側重，現總結如下。

2.1 寧癇丹方藥組成及治療功用

主方:天麻、鉤藤、地龍、白僵蠶、全蝎、蜈蚣、菖蒲、郁金、竹茹、紫貝齒、生龍齒、鮮竹瀝、燈心草等藥配置而成丸劑。功效鎮肝息風、祛痰開竅，主治癲癇。應用4種蟲類藥，尤注重于蜈蚣的應用，如癲癇發作頻繁，可先用寧癇丹基本方，水煎服，每日1劑，其中蜈蚣以2條為起始量，逐漸加大劑量，可加至10條左右，穩定以后則用寧癇丹，每日3次，每次3丸口服。蜈蚣，辛、溫、有毒，歸肝經，有祛風定驚、功毒散結之功效。《醫林纂要》說其“入肝祛風，入心散瘀，旁達經絡”。因癲癇多由肝火痰風、蒙蔽清竅而致，用蜈蚣以祛風定驚，散其痰瘀之結。

2.2 寧痛丹方藥組成及治療功用

主方:桑枝、桃仁、紅花、白菊花、全蟲、地龍、白僵蠶、蜈蚣、紫貝齒、生石決明、豨薟草等藥配制成片劑。功效祛風行氣、通絡止痛，主治偏頭痛日久不愈。方中尤長于全蝎的應用。全蝎，辛、溫、無毒，具有祛風利濕作用。因偏頭痛多因日久，有形之邪阻于經絡，不通則痛。何老用全蝎祛風、行氣、利濕以分消有形之實邪，以達通絡止痛之效。現代藥理表明，全蝎具有抗驚厥、鎮痛、抗血栓的作用。

2.3 增智丹方藥組成及治療功用

主方:青礞石、菖蒲、郁金、竹茹、女貞子、旱蓮草、生地、熟地、益智仁、地龍、白僵蠶等藥配制成片劑。功效息風活血、益髓開竅，主治血管性癡呆及腦癱患兒。蟲類藥則主用地龍。地龍，咸寒，有小毒，歸肝、腎經。現代藥理顯示，其有降低血黏度、降壓、抗炎作用，可改善腦循環，延緩腦萎縮的發生、發展。增智丹以大量補腎益髓之藥配以蟲類藥以改善循環，足見何老對蟲類藥的偏愛。

2.4 通脈丹方藥組成及治療功用

主方:黃芪、丹參、地龍、白僵蠶、全蝎、蜈蚣、天麻、伸筋草、三棱、莪術、豨薟草，配制成片劑。功效平肝活血、益氣通絡，用以治療中風后遺癥、語言不利、半身不遂、口眼歪斜，其中尤長于僵蠶的應用。僵蠶，《本草匯言》謂其味甘、辛，氣平，入足厥陰、手太陰、少陽經，有小毒，善治一切風、痰、火之疾。凡諸風、痰、氣、火，風毒、熱毒、濁逆、結聚不清之病，投之無有不應。而中風之病機亦因風、火、痰虛相合，中于經絡則不遂，中于腦竅則神昏。

3 典型驗案

案1:李某某，癲癇間斷發作，13年每月2次大發作，每日均有數次愣神小發作，曾服苯妥英納等藥。初期尚可控制，近2年逐漸加重，且因多年服藥，患者反應能力、智力均有下降，便秘、情緒急躁易怒。查舌暗、苔黃、脈弦。因來診時發作頻繁，先投以湯藥，以何老寧癇丹主方加減:天麻、鉤藤、菖蒲、郁金、僵蠶、全蝎各10g，地龍、煅磁石、紫貝齒、石決明各30g，桃仁、紅花各15g，蜈蚣3條，服藥7劑，小發作明顯減少。二診:加用蜈蚣至5條，服藥7劑，小發作已消失，仍有大發作。連續服用湯藥，蜈蚣加至7條，服藥2月，無大發作。蜈蚣逐漸減量至2條時，改用寧癇丹，每日3次，每次3丸，并逐漸減小苯妥英納藥量至完全停藥，隨訪2年，只大發作1次，無小發作，療效穩定。

案2:張某某，偏頭痛反復發作7年余，每次發作均伴有先兆癥狀，如偏身感覺障礙、視覺異常等，電掣樣痛，每1～2月發作1次，發作1次持續3～7d。查舌暗紅、苔黃、脈弦澀，診為肝風痰濁，治以平肝化痰、通絡活血。以寧痛丹化裁成湯劑，處方如下:全蝎、地龍、僵蠶、紅花、白菊花、菖蒲、郁金各10g，紫貝齒、石決明、桑枝、豨薟草各 30g，蜈蚣 2條，方中以石決明、紫貝齒平肝潛陽，地龍、全蝎、僵蠶、蜈蚣通絡祛風，桃仁、紅花活血通絡，菖蒲、郁金化痰泄濁，白菊花清肝明目。服藥7劑，疼痛時間縮短，改用寧痛丹，每日3次，每次3粒，癥狀好轉。服寧痛丹1月停藥，隨訪1年未復發，臨床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