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斌
(中國船東互保協會,北京 100024)
2009年2月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簡稱新《保險法》)對保險法律制度進行了全面的修改,增加條文49條,刪除條文20條,修改條文123條,保持不變的僅15條。特別是保險合同一章,條文數目從60條調整為57條,被修訂的條文達48條之多。作為財產保險合同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海上保險合同也是保險法的調整對象之一。根據海上保險合同法律調整的規則①《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184條規定,海上保險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的有關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未規定的,適用本法的有關規定?!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海上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1條規定:“審理海上保險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海商法的規定;海商法沒有規定的,適用保險法的有關規定;海商法、保險法均沒有規定的,適用合同法等其他相關法律的規定。”,新《保險法》對保險合同一章的修改必將對海上保險合同法律產生重大的影響:一方面,對于海上保險合同,新《保險法》修改、增加的內容,《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簡稱《海商法》)沒有規定的,將適用新《保險法》的有關規定,那么,今后修改《海商法》是否需要對這些內容作出新的補充,以體現海上保險的特殊性?另一方面,修訂后的新《保險法》與《海商法》雖然對某些問題均有規定,但兩者之間已經存在差別。接下來的問題便是今后修改《海商法》時是否需要繼續保持這種差異,抑或選擇相同的調整路徑或者相似的調整思路?筆者將這兩個方面作為研究對象,力求進一步厘清海上保險法律中的相關問題,使新《保險法》同《海商法》的銜接更為順暢、和諧,為今后《海商法》的修改和保險法律制度的進一步完善提供理論準備。
新《保險法》修訂、增加了一些《海商法》所未規定的內容,其中不少內容是十分重要的,其規定也比較合理,這對于減少海上保險合同糾紛以及法律爭議,平衡海上保險合同雙方當事人的利益,節約《海商法》修改的立法資源無疑將起到積極的作用。然而,也應當看到,一些條文的規定并不一定完全適應海上保險的特點,需要《海商法》在未來的修改中進行更加深入、細致的研究。
《海商法》并沒有關于保險利益的規定,且舊《保險法》中對其規定又比較抽象,因此,海上保險合同中被保險人是否具有保險利益常常是保險案件爭議較多的焦點之一。根據一些調查統計顯示,海上貨物運輸保險合同糾紛案件中的爭議焦點,保險利益問題位居首位;船舶保險合同糾紛案件中的爭議焦點,保險利益問題位居第五位。[1]而新《保險法》第12條則明確了保險利益中兩個理論界一直爭論不休的問題:一是何人應具有保險利益,二是何時應具有保險利益。首先,對于財產保險,被保險人應當具有保險利益;其次,財產保險的被保險人在保險事故發生時,對保險標的應當具有保險利益。這事實上也是中國海事司法實踐中的統一做法,與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M I A)第6條的規定一致。
同時,新《保險法》還刪除了舊法中“不具備保險利益,則保險合同無效”的規定,而將其設計為被保險人請求保險賠償權利的要件之一。新《保險法》第48條規定:“保險事故發生時,被保險人對保險標的不具有保險利益的,不得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保險金?!边@一規定不僅對保險合同雙方當事人都有一定益處:對于欠缺保險利益的財產保險合同,保險人往往不會主張解除合同,因為無論是否發生保險事故,保險人都可以按照保險事故發生時合同經過的時間收取相應的保險費用;但被保險人利益也不會因保險合同被解除而輕易喪失。
值得指出的是,新《保險法》中的“解除合同”的含義既包括合同法意義上的“解除合同”,也包括保險合同的終止,需要具體結合法律條文來正確理解。事實上,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簡稱《合同法》)的用詞中,有時合同“終止”包括合同“解除”,有時合同“解除”包括合同“終止”。梁慧星教授認為這存在邏輯矛盾,主張以合同“消滅”來包括合同“終止”和合同“解除”,兩者以后果來區分:“終止”概念表示合同關系從消滅之時向后無效,而此前已經履行部分仍有效;“解除”概念則表示于成立之時全部無效。[2]新《保險法》只有合同“解除”的概念,而舊《保險法》還有合同“終止”的用詞,如舊《保險法》第43條,這也可以算作新《保險法》的一個變化。事實上,在中國一些法律文本的英文譯本中,“解除”常被譯為“term ination”,如就《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115條所規定的“合同的變更或者解除,不影響當事人要求損失的權利”,國務院法制局、美國雜志China Law Report、澳大利亞CCH股份有限公司三個機構制作的英譯本均將“解除”譯作“termination”。有觀點指出,“解除”本身就不是“term ination”,即“終止”,三譯均以“termination”譯“解除”,猶以“白馬”譯“馬”,顯有不當;而“解除”的英文正譯為“revocation”。[3,4]另外,新《保險法》第48條的規定與《合同法》鼓勵交易,減少無效合同的精神更是一脈相承,有利于中國法律的內部統一與和諧。
針對保險利益,素來有“法律聯系”說與“經濟聯系”說兩種理論,關于保險利益本質的探討也是保險法中最富有挑戰性的理論課題。新《保險法》并沒有在此問題上作出明確的界定,而2003年12月18日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征求意見稿)曾經采取列舉的方式對保險利益進行闡釋,其第1條規定:“保險法(指舊《保險法》——筆者注)所稱保險利益應當是可以確定的經濟利益。除保險法第53條規定外,投保人對因下列事由產生的經濟利益具有保險利益:(1)物權;(2)合同;(3)依法應當承擔的民事賠償責任?!币恍┬陆贫ǖ拇氨kU條款也出現了涉及類似這些擴展了的保險利益的條款,如2003年國際船舶保險條款第3條(租用的設備)、第4條(從船舶上拆下的船舶部件)的規定,被保險人負有合同責任即有保險利益。具體到海上保險合同,有學者指出,《海商法》應當考慮對保險利益作適當列舉。再者,擴展了的可保利益能否適用于船舶保險,也需要繼續研究。[5]
眾所周知,《保險法》以投保人為核心來構建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體系,同時規定了被保險人的概念與權利義務,這是一般的大陸法系的立法模式,而《海商法》則是以被保險人為中心來設計告知義務的,但其缺少了有關投保人的相關規定。這是參照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的立法體例而來的,但英國法律還規定了保險經紀人的相關制度,它扮演了類似大陸法系中投保人的角色,《海商法》則沒有相關的規定,因此在理論和實踐上均引起了一些問題。在海上保險中,當投保人與被保險人是同一主體時不會有法律適用上的問題,新《保險法》第16條第3款、第5款和第6款均有可能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因為《海商法》沒有相應的明確規定。但當投保人與被保險人不是同一主體時,則會出現一些問題。此時,較為恰當的解釋只能是認為在海上保險合同中,投保人和被保險人是合一的,或者認定被保險人同時也是投保人,[6]但這在法律適用上比較牽強,也有把兩大法系硬往一起拼湊之嫌。因此,最好的辦法是在《海商法》修改中采用區分投保人和被保險人的立法模式,《海商法》有關被保險人的權利、義務的規定適用于投保人,并應另外規定被保險人的權利和義務。中國臺灣地區“海商法”共同規定被保險人和要保人(投保人)的立法模式值得中國大陸借鑒,其第131條規定,因要保人或被保險人或其代理人之故意或重大過失所致之損失,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第130條第1款規定,要保人或被保險人有避免或減輕保險標的損失的義務;第132條規定,要保人或被保險人有履行通知之義務,保險人對于未為通知所生之損害不負賠償責任。[7]
新《保險法》第16條規定,投保人因重大過失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有嚴重影響的,保險人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的保險事故,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但應當退還保險費。該條規定同《海商法》第223條都是關于被保險人違反如實告知義務法律后果的規定,但《海商法》第223條未明確在被保險人非故意未如實告知,保險人解除合同時,是否不退還保險費。為了明確這個問題,有觀點指出,在被保險人非故意未告知,保險人解除合同時,并不退還保費,或者可以要求修改承保條件,包括增加保險費。[8]597-599盡管修訂后的《保險法》與《海商法》在處理被保險人違反如實告知義務上已有相當的區別:新《保險法》將投保人的主觀狀態分為故意、重大過失和一般(輕)過失或無過失,以確定不同的法律后果,《海商法》則只區分被保險人的故意與非故意(筆者在后文中還要詳細說明這個問題),但由于重大過失屬于非故意中程度最嚴重的主觀狀態,新《保險法》規定在這種情況下保險人在解除合同的同時都應當退還保費,而無過失和一般過失均不如其嚴重,在《海商法》未作明確規定的情況下,應當認定在海上保險合同中,在被保險人非由于故意而未如實告知,保險人解除合同時,應當退還保險費。
新《保險法》第16條第3款還規定了保險合同的解除權,即“自保險人知道有解除事由之日起超過30日不行使而消滅。自合同成立之日起超過2年的,保險人不得解除合同;發生保險事故的,保險人應當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該規定對保險人合同解除權的行使作了時間限制,同樣可以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
新《保險法》第16條第6款規定:“保險人在合同訂立時已經知道投保人未如實告知的情況的,保險人不得解除合同;發生保險事故的,保險人應當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痹撘幎ㄇ鞍氩糠峙c2006年11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第1405次會議通過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海上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4條之規定基本相同。該條規定:“保險人知道被保險人未如實告知《海商法》第222條第1款規定的重要情況,仍收取保險費或者支付保險賠償,保險人又以被保險人未如實告知重要情況為由請求解除合同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而新《保險法》第16條第6款后半部分明確了此種情況下發生保險事故時保險人應當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從而減少了實踐中可能產生的爭議。
較為遺憾的是,新《保險法》并沒有規定保險合同復效后告知義務是否仍應當履行。應當認為,除非合同或者法律另有規定,投保人(被保險人)仍應當履行如實告知的義務。《海商法》在進行修改時應當注意這一點。
新《保險法》第17條規定:“訂立保險合同,采用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的,保險人向投保人提供的投保單應當附格式條款,保險人應當向投保人說明合同的內容?!痹摽钜幎ǜ淖兞伺f《保險法》第17條保險人的說明義務適用于保險合同一切條款的規定。應當說,這是一個進步。該款規定同樣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而對于保險合同中保險人的免責條款,保險人應在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海商法》沒有類似規定,因此,該規定對于海上保險合同也將適用。新《保險法》因此形成了保險人一般說明義務(說明)和特殊說明義務(明確說明)的雙重架構,并對“明確說明”的履行方式作出了詳細規定。但遺憾的是,新《保險法》在此次修改中,并沒有對“說明”和“明確說明”作出進一步的區分或界定,明確其具體含義。這恐怕需要作進一步的分析和研究。
在理論界,曾經有過對“說明”和“明確說明”區別標準的討論,如有學者認為,“說明”起的是一種“醒示”作用,使投保人知道某種規則的存在;而“明確說明”起的是一種“醒意”作用,進一步要求投保人理解規則的具體內容。[9]這種觀點的錯誤就在于忽略了法律解釋中的首要解釋方法,即文義解釋。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說明”是指“解釋明白”的意思,而不是提醒,這同時也不符合新《保險法》修改過程中體現的保護投保人、被保險人的意圖的目的解釋。還有學者認為,“說明”是“醒意”,而“明確說明”是“醒示”和“醒意”兩層含義。[10]新《保險法》的規定已經否定了這種理論,其第17條第2款明確規定了保險人的提示義務,故“明確說明”也就不包含所謂的“醒示”含義和作用了。因此,新《保險法》的規定實際上表明“說明”和“明確說明”在本質上都是“醒意”的作用,其區別在于作用對象和程度上的區別,這也是符合文義解釋方法的。接下來涉及的一個問題就是“說明”和“明確說明”的具體含義問題。
關于“明確說明”的具體含義存在過不少爭議。
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關于對〈保險法〉第十七條規定的“明確說明”應如何理解的問題的答復》(法研[2000]5號)指出,“明確說明”是指保險人在與投保人簽訂保險合同之前或者簽訂保險合同之時,對于保險合同所約定的免責條款,除了在保險單上提示投保人注意外,還應當對有關免責條款的概念、內容及其法律后果等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或其代理人作出解釋,以使投保人明了該條款的真實含義和法律后果。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征求意見稿)指出,“明確說明”是指保險人在與投保人簽訂保險合同時,對保險合同中所約定的有關保險人責任免除條款,應在保險單上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對有關免責條款作出能夠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且應當對有關免責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解釋。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海上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征求意見稿)指出,“明確說明”是指在訂立保險合同時保險人對免除其責任的條款在保險單證上作出能夠足以引起被保險人注意的提示,并且應當對有關免責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被保險人作出解釋。但該意見在正式頒布的司法解釋中被刪除了。
綜上可見,對于“明確說明”,尤其是在海上保險合同中保險人對免責條款“明確說明”義務的理解,還是存在比較大的分歧的。
有觀點認為,鑒于海上保險合同中被保險人應當對相關知識有比較好的理解和把握,對“明確說明”不宜作不切實際的嚴格要求或嚴格解釋,仍應參照《合同法》第39條作出規定,以實現對保險人的公平。司玉琢和胡正良主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修改建議稿條文、參考立法例、說明》對“明確說明”作出了闡釋:“海上保險合同中約定免除保險人責任條款的,保險人在訂立保險合同時,應當采取合同的方式提請被保險人注意此種條款,并按被保險人的要求,對此種條款予以說明,否則此種條款不約束被保險人,除非在通常業務中被保險人已經知道或應當知道該條款?!盵8]596但筆者認為有兩個問題仍然值得探討。
一是近年來法院中漁船保險爭議案件較多,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被保險人通常是對海上保險知識較為貧乏的漁民,其在簽訂保險合同時根本無法理解危險所在。司玉琢和李志文在其主編的《中國海商法基本理論專題研究》一書中指出,國內漁船保險的條文應該盡量簡單易懂,并且保險人在接受投保時必須向被保險人就可能解除責任的條款進行說明。[11]可見,海上保險合同中的雙方當事人力量絕沒有達到想象中的相對平衡,對海上保險人明確說明義務進行較為嚴格的規定,在某些情況下并不會給其帶來不公,相反,這才是保險合同中最大誠信或誠信原則的具體體現。
二是在討論“說明”和“明確說明”具體含義時,不應當忽略的是明確“免責條款”的范圍。在海上保險合同的一些保險條款中,像人保1986年船舶保險條款中的“海運條款”“保險終止”條款以及保證條款等是否屬于免責條款尚存在爭議。盡管從保險人可以拒絕賠償這個法律后果來看兩者并無區別,但免責條款本質上是絕對的和不附帶任何條件的,而被保險人違反某種義務導致保險人減輕或者免除責任是相對的和有條件的。兩者應該作出合理區分。《合同法》第39條的適用范圍既包括格式條款中的免責條款,也包括限制責任條款,而類似“保險終止”這樣的條款應當被認定為限制格式條款提供方責任的條款,并非單純的免責條款。另外,《海商法》等相關法律中也有基于一定情況免除保險人賠償責任的法定免責條文。這些法律條文不應該需要保險人進行說明或明確說明,因為這屬于法律認知范圍,雙方都應該知道、遵守的。[12]相反的意見則認為免責條款一般包括除外責任條款、免賠額條款、被保險人違約而責任免除條款等。[13]筆者認為,在理論上,新保險法中的免責條款應當作符合海上保險特點的限制性理解,只有類似“除外責任”這樣的條款才是真正的免責條款。
綜上,在實踐中確實存在海上保險人對某些條款予以“明確說明”的必要,尤其是對于漁民等缺乏海上保險知識的被保險人,而在理論上又應該對免責條款作限制性的理解。顯然這兩者之間是有矛盾的,因為前者需要“說明”的恐怕不僅僅是狹義理解的免責條款。在未來的海上保險司法實踐中,免責條款的具體范圍問題恐怕將成為另一個爭議的熱點。筆者認為,“明確說明”的履行方式和保險合同中免責條款的具體范圍這兩個問題是緊密相連的。從平衡雙方當事人權利義務分配和經濟效益的角度講,“明確說明”義務規定從嚴,免責條款的范圍就應作限縮性的解釋;反之,則應作擴大解釋。從這個意義上說,新《保險法》沒有對保險合同中免責條款的范圍作出明確解釋是令人遺憾的。
從新《保險法》第17條第2款“提示”一詞的使用似乎可以得到這樣一種結論:保險人的“說明”義務更多地體現了詢問回答的方式,其例外在于《合同法》第39條的規定以及新《保險法》第17條第2款的規定。也就是說,對格式條款保險合同的一般條款,保險人首先進行全面介紹,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有不理解的地方,他們會繼續提問,否則就應當承擔過失不繼續提問的不利后果;但對于格式條款中限制保險人責任的條款則適用《合同法》第39條的規定。而保險人的“明確說明”義務則需要保險人主動提示,并且主動對免責條款的方方面面進行解釋說明,包括概念、內容及其法律后果等,直至投保人或被保險人完全理解為止。當然這種免責條款是狹義的免責條款,不包括法定免責條款、限制保險人責任條款等。保險人的“明確說明”義務也不局限于格式保險合同。對于海上保險合同法律適用而言,或許也可以采取這樣的思路,即對于海上保險中的免責條款(狹義的免責條款)適用新《保險法》第17條的規定,保險人應當盡到提示與說明解釋內容的雙重義務,違反其一,條款不生效力;而在格式條款中,對于被保險人違反某種義務導致保險人減輕或者免除責任的限制責任條款,如保證條款等,則適用《合同法》第39條,保險人應當采取合理的方式提請被保險人注意此種條款,并按被保險人的要求,對此種條款予以說明。因此,對未來《海商法》的修改而言,更加富有意義的工作將是對新《保險法》所規定的“明確說明”的適用范圍進行框定,即是僅僅及于狹義的免責條款,還是要涵攝保證條款或是保險人可能免除責任的條款。
最后提出幾個需要保險人包括海上保險人加以注意的問題:第一,根據新《保險法》第17條的規定,只有對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或合同,保險人才有說明的義務,在通過非格式條款方式訂立保險合同的情形下,對非免責條款,保險人無說明的必要,這是符合經濟學原則的;第二,對免責條款的提示與明確說明義務,不局限于格式合同,對于雙方協商訂立的合同同樣適用;第三,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6條的規定,提供格式條款一方對已盡合理提示及說明義務承擔舉證責任。因此,條款提供者應該提高證據保留意識。而“最為常見的證據通常有兩類:一類是特別簽名,另一類是錄音甚至錄像。有的公司要求顧客在閱讀過合同之后,對于需要特別提示的內容表示已經閱讀并且理解,然后簽字認可。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還有的格式條款將免責和限責條款特別列出,集中(甚至另頁)予以特別說明,然后由相對方簽字認可。但要注意的是,錄音錄像證據比較容易出現的問題是對話往往缺乏前因后果,在事后呈遞法庭作為證據時,時常會出現不知所云的現象”。[14]
新《保險法》第21條規定:“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知道保險事故發生后,應當及時通知保險人。故意或者因重大過失未及時通知,致使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損失程度等難以確定的,保險人對無法確定的部分,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但保險人通過其他途徑已經及時知道或者應當及時知道保險事故發生的除外。”舊《保險法》規定了被保險人及時通知的義務而沒有規定違反該義務相應的法律后果,本條補充了對被保險人未及時履行通知義務的責任,同樣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
就此問題,《海商法》第236條規定:“一旦保險事故發生,被保險人應當立即通知保險人,并采取必要的合理措施,防止或者減少損失。被保險人收到保險人發出的有關采取防止或者減少損失的合理措施的特別通知的,應當按照保險人通知的要求處理。對于被保險人違反前款規定所造成的擴大的損失,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迸_灣地區“海商法”第130條第1款規定:“保險事故發生時,要保人或被保險人應采取必要行為,以避免或減輕保險標的之損失,保險人對于要保人或被保險人未履行此項義務而擴大之損失,不負賠償責任。”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第78條則規定,在一切情況下,被保險人及其代理人為避免或者減少損失,有采取合理措施的義務。通過對比上述規定可以發現,本條事實上是一條標準的關于被保險人施救義務的規定,其違反義務的法律后果也是標準的違反施救義務的后果,而非違反及時通知義務的法律后果。新《保險法》的規定無論對于海上保險還是一般的陸上保險,無疑更為合理,有利于對法律條文的操作與執行。另外,本條規定也兼顧了雙方當事人的利益平衡,即同時規定了被保險人的兩個免責事由:一是被保險人無過失或者一般過失可以免責,二是違反及時通知義務可以因為保險人已經通過其他渠道及時獲得消息而免責。
新《保險法》第23條規定:“保險人收到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的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請求后,應當及時作出核定;情形復雜的,應當在30日內作出核定,但合同另有約定的除外?!薄逗I谭ā窙]有相關的規定,而舊《保險法》在此方面的規定則比較模糊,不具有可操作性。新《保險法》的規定明確了保險人在收到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請求后的核定時間,首先依據保險合同確定;其次,在保險合同沒有約定的情況下,最遲不得超過30天。該規定同樣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這就提示被保險人應當注意在此方面對自己權益的保護,但法律的規定是比較偏向于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一方的。
而對于《海商法》和新《保險法》來說,仍然面臨的一個共同問題就是當保險人違反此項義務,應當賠償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因此受到的損失,但不清楚的是,這種損失是否包括利息。由于缺乏法律依據,爭論比較多。從法理上講,應當是包括的,但涉及操作層面。應當明確利息起算的時間以及利率的問題,以減少實踐中可能產生的爭議。有學者建議,保險人由于其過錯未及時支付保險賠償的,被保險人可在保險金請求外,按雙倍同期銀行貸款利率,請求自被保險人向保險人提供全部主要保險索賠單證之日起的利息。[8]609所以,無論對于《海商法》的修改,還是《保險法》的完善,這一點都應當加以注意。
同時,新《保險法》第22條至第24條關于保險人應當及時一次性通知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補充提供相關資料,拒賠通知及說明書的發出時間的規定,依法律適用相關規則,都可以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但針對海上保險的特點,為適應海上運輸和海上保險的復雜性,《海商法》在修改時應對相關的時限期間進行調整。[15]
新《保險法》第30條規定:“采用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訂立的保險合同,保險人與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對合同條款有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對合同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當作出有利于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解釋?!北緱l規定改變了舊《保險法》“一刀切”的做法,即格式條款中遇到爭議就采取逆利益解釋,或者所謂疑義利益解釋的方法,而是首先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更加公平合理。該規定同樣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
新《保險法》的規定表明,疑義利益解釋原則的適用是應當受到限制的,使用時應當慎之又慎。首先,對有爭議的格式條款應當采取通常理解給予解釋。所謂“通常理解”,即對保險合同的文義解釋一般應按文字的通常意思去解釋,但如果某詞是專業術語或在保險合同中有特定的含義,則要從專業角度去解釋或以其特定含義去理解。在the“Commonwealth Smelting V.G.R.E”案中,上訴審法官Lord Justice Parker認為,根據合同的上下文找不到對該詞(本案中指“爆炸”)的整體上的解釋,且英語詞匯的平常意義并不代表著其法律上的意義([1984]2 Lloyd’s Rep.608;[1986]1 Lloyd’s Rep.121)。而在海上保險中,有不少詞匯都是有著特定含義的。換句話說,新《保險法》中的“通常理解”應作擴大解釋,既包括普通人的一般理解,也包括行業內對某一詞語或者條款的通常理解。例如,在某一船舶保險合同糾紛案件中,被保險人投沿海內河船舶保險條款中的全損險,雖然保單背面條款約定全損、碰撞責任等無需扣除免賠額,但在保單正面卻打印為免賠率20%。法院從雙方約定矛盾以及保險人提供格式條款應作出對保險人不利判決的角度,認定該免賠額約定無效。而按照通常理解,如果被保險人投保一切險,則當船舶發生全損時,根據背面條款,保險人應當全部賠償而不扣除免賠額,此時,正面打印的免賠率約定和背面條款中關于全損不扣除免賠額的約定,應當理解為相互矛盾。相反,如果被保險人投保全損險,對于部分損失保險人是不賠的,也就不可能出現保險人按照一切險險別賠付部分損失并可扣除免賠額的情況,因此,正面打印的免賠率是保險合同當事人的重新約定,不能理解為兩個約定是矛盾的,此時,按照格式條款與非格式條款不一致時,應當采用非格式條款的解釋方法認定正面打印的免賠率約定有效。[1]463-464
綜上,疑義利益解釋原則在海上保險合同解釋原則中并不具有優先適用的地位,恰恰相反,其適用要受到很多限制:首先要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即按海上保險合同有關詞句、條款、合同目的、行業交易習慣、慣例以及誠實信用原則,確定爭議條款的真實意思。同時還要考慮整體解釋、一致原則等其他解釋原則與方法,如詞句、條款在整個合同中的含義應當是一致的。一般來說,保單前面用語、條款的效力優于后面用語、條款的效力,特約條款效力優于一般條款效力,非格式條款效力優于格式條款效力,手寫條款效力優于打印條款效力,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的效力優于投保單。最后仍然有兩種以上合理解釋的,才可以作出有利于被保險人的解釋。
有學者指出,國際海上保險司法實踐中鮮有疑義利益解釋原則的適用,其原因有二:一是保險條款的制定機構是中立的,二是大量的海上保險的投保是通過專業的經紀人利用承保條來完成的,尤以倫敦保險市場最為典型,船舶保險的安排完全是通過經紀人來完成的。[16]而這與中國現在的海上保險法律環境還是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在中國,對海上保險合同適用疑義利益解釋原則仍然有其合理性。
新《保險法》第56條第3款規定:“重復保險的投保人可以就保險金額總和超過保險價值的部分,請求各保險人按比例返還保險費?!贝艘幎ㄅc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第84條第3款關于“如被保險人因復保而超額保險,則幾筆保費的一個比例部分應予退還”的規定是一致的?!逗I谭ā放c舊《保險法》均沒有對此進行明確規定,因而該款規定可以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
另外,新《保險法》對重復保險的概念作出了新的解釋,增加了“保險金額總和超過保險價值”的限制條件。這樣就與《海商法》中對于重復保險的定義相一致。同時,《海商法》第225條明確采用了連帶責任主義賠償的立法例。《海商法》第225條規定:“除合同另有約定外,被保險人可以向任何保險人提出賠償請求。被保險人獲得的賠償金額總和不得超過保險標的的受損價值。各保險人按照其承保的保險金額同保險金額總和的比例承擔賠償責任,任何一個保險人支付的賠償金額超過其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的,有權向未按照其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支付賠償金額的保險人追償?!?/p>
另外兩種賠償方法是比例分擔主義和優先主義,前者是指復保險的各保險人就損失金額按其所承擔的保額與總保險金額之比例承擔責任;后者是指在異時復保險場合,后保險合同在前保險合同重復保險的范圍內無效,前保險合同優先理賠,超過部分再由后保險合同理賠。新《保險法》仍然沒有明確重復保險中的賠償方法,需要其在未來完善的過程中加以明確。而新《保險法》需要檢討的地方在于,沒有規定投保人違反重復保險的通知義務的法律后果。若重復保險未被發現,則被保險人就可能獲得多重賠償;即便被發現,其獲得的賠償金額不僅不因此減少,而且要退還多收的保險費用,這客觀上無疑會對重復投?,F象起到一種激勵和縱容的作用。[4]此點值得《海商法》在未來修改時加以注意。
新《保險法》第13條規定:“投保人提出保險要求,經保險人同意承保,保險合同成立?!蓖逗I谭ā返?21條相比,新《保險法》對保險合同成立的條件規定得更為寬松,不需要合同雙方當事人對合同條款達成協議。因此,在海上保險合同中,雙方是否對“合同條款達成協議”是認定海上保險合同成立與否的關鍵。從海上保險合同本身的特殊性來看,《海商法》未來保持與新《保險法》之間的差異仍然是有必要的。但不論新《保險法》還是《海商法》,都對保險合同采取非要式主義,這點區別并不大。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海上保險合同中,并非全部合同都適宜采用非要式的訂立方式。在下列情形下,宜將該契約定位為要式契約:一是權利義務復雜,期間久遠,非以書面為之不足以證明當事人之權利義務;二是法律關系有向社會大眾公開宣示之必要或為了避免法律關系混淆者。反之,無上述情形,仍可定位為不要式契約,以便利契約的隨時訂立。[17]基于此,有學者主張,海上保險合同可采用書面形式、口頭形式和其他形式,但預約保險合同、責任保險合同或者當事人約定采用書面形式的,應當采用書面形式。[8]筆者認同這種見解,《海商法》在進行修改時應當增加并明確采用要式方式訂立的海上保險合同的種類。
新《保險法》第15條綜合了舊《保險法》第15條和第16條的規定,對保險合同的解除權作了總則性的規定,即“除本法另有規定或者保險合同另有約定外,保險合同成立后,投保人可以解除合同,保險人不得解除合同”?!逗I谭ā返?27條對保險合同的解除權作了規定,“除合同另有約定外,保險責任開始后,被保險人和保險人均不得解除合同”。這里面除了時間起算點以及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是否享有合同解除權的規定有所區別以外,最重要的一點是《海商法》第227條的規定并沒有像新《保險法》包括了“除本法另有規定外”的除外條件,這樣,其就與該法第222條和第223條的規定產生矛盾。從體系解釋的角度講,《海商法》第222條規定的“保險人有權解除合同”只能限定于保險責任開始之前,在保險責任開始之后就不得解除合同,如此才能保持文義和體系上的一致,但這與《海商法》第222條和第223條規定所希望達到的目的顯然是背離的,從目的解釋的角度上是講不通的。因此,為了保證體系上的和諧與邏輯上的周延,《海商法》在未來修改時應當借鑒新《保險法》的相關規定,在保險合同解除權總則性規定中增加“除本法另有規定外”這樣的除外條件。
需要補充說明的一點就是新《保險法》和《合同法》中的法定解除合同條件的規定是否可以適用于海上保險人的問題。事實上,這也涉及對《海商法》第227條的理解。從法律適用的角度講,應當認為,該條規定是對海上保險人解除合同另有規定,被保險人違反告知義務和違反保證條款兩個例外規定外,在其他情況下解除合同的禁止性規定,屬于“特別法有規定的”范疇,應當優先于《合同法》與新《保險法》的相關規定。[18]237-251
新《保險法》和《海商法》均規定,保險合同的雙方當事人約定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并在合同中載明的,保險標的發生損失時,以約定的保險價值為賠償計算標準。但在保險價值未進行約定時,新《保險法》和《海商法》對于保險標的賠償計算標準的確定方法并不相同,而這個差異在舊《保險法》中就已經存在了。新《保險法》采用的認定方法是:投保人和保險人未約定保險標的的保險價值的,保險標的發生損失時,以保險事故發生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為賠償計算標準。而《海商法》則采用保險責任開始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來確定保險價值,這樣的規定與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第16條的規定基本上是一致的。也有觀點認為,《海商法》應當參照新《保險法》的規定,采用保險事故發生時保險標的的實際價值作為保險價值,這樣更容易確定保險價值,也比較公平。[19]筆者認為,去修改《海商法》的規定而向《保險法》靠攏,并沒有太大必要。因為這種規定同國際海上保險實務中的做法及規定并沒有太大的出入,同時,從補償原則或賠償原則的角度考量,以保險事故發生時保險標的的約定價值或實際價值作為賠償標準,能夠更好地體現和貫徹該原則的精神。
但在這里存在一個新《保險法》和《海商法》共同面臨的問題,那就是關于保險價值的確定方法中當事人約定的價值是否具有最終的法律效力。有學者認為,“只要沒有欺詐行為,約定的保險價值有效”。[8]筆者認同這樣的觀點,將當事人雙方約定的保險價值作為最終的賠償計算標準而不加以任何的限制,顯然是不合理的。盡管受害人可以通過《合同法》的規定獲得某種救濟,但在法律中對此問題進行明確的規定仍然是必要的。
新《保險法》第16條對投保人的如實告知義務作出了詳細的規定,而《保險法》采“有限告知”模式,《海商法》為“無限告知”模式,此為兩法一貫之區別,也為多數學者所肯定。而新的區別在于新《保險法》將投保人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主觀心態或者過錯“等級”進行了更加細致的劃分,并相應規定了不同的法律后果。投保人故意或者因重大過失未履行前款規定的如實告知義務,足以影響保險人決定是否同意承?;蛘咛岣弑kU費率的,保險人有權解除合同,從而排除了投保人在無過失和一般過失情況下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保險人即享有法定合同解除權的情況。而《海商法》第223條對于被保險人未如實履行告知義務的主觀心態僅僅區分為故意與非故意。然非故意既包括了過失與無過失,也包括了重大過失與一般過失,這種劃分未免太過寬泛,如果無過失情況下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和重大過失情況下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法律后果或責任是相同的,那顯然是不公平的。因此,新《保險法》第16條的相關規定的思路值得在修改《海商法》的過程中參考與借鑒,而這也符合目前海上保險法律改革的趨勢。事實上,英國法律委員會在其2006年發布的報告中指出,現行法律對如實告知義務的規定仍存在6個方面的問題亟待關注,其中一個就是現行法律規定對被保險人無過錯、過錯和欺詐三種不同情況下違反告知義務的法律后果未作區分。[20]但《海商法》在作修改時,還應當考慮這樣幾個問題。
第一,是否遵循海上保險中對被保險人主觀心態的一般劃分標準,即故意、過失、無過失三種情況去進行相應的法律后果的構建。其中,過失是包括一般過失和重大過失,還是引入新《保險法》中重大過失的標準,即重大過失屬于故意,從而將過失定位于一般過失或輕過失。后一種理念已經在一些國家的立法中有所體現。[21]
這里還存在著另外一種修改思路,這種思路更接近于英國判例法的思路?!?906年海上保險法》第18條第2款規定:“重要情況是指影響謹慎的保險人確定保險費率或確定是否承保風險的情況?!庇kU法專家克拉克教授認為,本款所指的“影響”按程度輕重可以分為4類:一是如果保險人知道這些情況,將拒絕承保;二是如果保險人知道這些情況,他將以不同的承保條件訂立保險合同;三是如果保險人知道這些情況,他將認為這些情況是確定保險費率或確定是否承保的考慮因素,但既不會拒絕承保也不會以不同的承保條件訂立保險合同;四是如果保險人知道這些情況,他可能拒絕承保或是按不同的承保條件訂立保險合同。其中,前兩類影響屬于決定性影響,第四類影響程度介于第二類和第三類之間。[22]依據這樣的思路,有學者提出了這樣的修改建議:
“由于被保險人的故意,未將本法第222條第1款規定的重要情況如實告知保險人的,保險人有權解除合同,并不退還保險費。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保險事故造成的損失,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
由于被保險人的過失,未將本法第222條第1款規定的重要情況如實告知保險人的:
(一)如果保險人知道未告知或錯誤告知的重要情況將不會訂立保險合同的,保險人有權解除合同,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保險事故造成的損失,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但應退還解除合同之日起至保險期間屆滿之日止的保險費。
(二)如果保險人知道未告知或錯誤告知的重要情況將采用不一樣的保險條件訂立保險合同的,保險人有權解除合同,或者要求修改承保條件,包括相應增加保險費。保險人解除合同的,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保險事故造成的損失,保險人應當負賠償責任,但是未告知或者錯誤告知的重要情況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有影響的除外,保險人應當將自合同解除之日起至保險期間屆滿之日止的保險費退還被保險人。
被保險人對于未將本法第222條第1款規定的重要情況如實告知保險人無過錯的,保險人應當負賠償責任。保險人也可以解除保險合同,但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保險事故造成的損失,保險人應當負賠償責任,而且保險人應當將自合同解除之日起至保險期間屆滿之日止的保險費退還被保險人?!盵23]
這些情況,都需要在《海商法》修改中進行深入思考。必須提及的是,“重大過失”標準的引入不僅是中國向先進國家學習的結果,也是建立在中國法院實踐的基礎上的。中國已有法院對故意、重大過失、過失的標準進行了深入探討和實際審判,如“南通長江農工貿投資開發有限公司訴中國人民保險公司通州市支公司財產保險合同糾紛案”[(2002)蘇民二終字第66號]、“上海三銀制漆有限公司與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市分公司等保險金賠付糾紛上訴案”[(2005)滬二中民三(商)終字第425號]。
第二,投保人(被保險人)過失程度或者主觀心態的劃分標準應當采用客觀說,即過失程度取決于行為人的外部行為,而非主觀上的預見程度,否則將在實務中帶來認定上的困難。
另外,在對方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情況下,對于保險人可以采取的救濟措施,新《保險法》和《海商法》的規定略有不同。新《保險法》僅僅規定了保險人的法定解除權,在此基礎上,《海商法》還規定了保險人有權要求增加保險費,即在對方當事人故意未如實告知相關情況時,保險人得徑直解除保險合同。這是兩者的共同點。而在非故意未如實告知時,在《海商法》下,保險人還可以選擇增加保險費,顯得更為靈活。這一點在《海商法》進行修改時應當予以繼承。
同時值得研判的還有關于如何理解“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有嚴重影響”這一衡量標準的理解問題。而這也是新《保險法》同《海商法》保持一致之處。有學者認為,不應理解為未告知的重要情況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是否有重要影響,而應當理解為未告知的重要情況是否實際上影響了保險人作出是否同意承?;蛘咛岣弑kU費率的決定。未告知的情況是否重要,其判斷標準應當是“謹慎的保險人”或“合理的投保人”,加上未告知本身應與保險人的風險相關,也即它導致保險人在保險合同下遭受了損失。[24]但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無論是《海商法》,還是新《保險法》,或者是舊《保險法》,其實都對這兩種“影響”的判斷標準在不同情形下進行了區分。有學者認為,未如實履行告知義務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有“影響”,這種“影響”應弱于因果聯系。[25]也有學者持相反意見。[18]245未發生保險事故時,涉及合同存廢問題時,采用未告知的重要情況是否實際上影響了保險人作出是否同意承?;蛘咛岣弑kU費率的決定的標準;而在發生了保險事故,涉及保險人是否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退還保險費問題時,采用的是未告知的重要情況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是否有重要影響的標準??梢园l現,不同的“影響”的判斷標準是應用在不同情況和不同時間點下并對應著不同的法律后果的。更為重要的是,它們還分別對應著投保人(被保險人)不同的主觀心態。
明確了這一點,就可以對下述觀點進行更為深入的檢討,即新《保險法》第16條第4款在規定故意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法律后果時,省去了“足以影響保險人決定是否同意承保或者提高保險費率”這一適用條件,而是直接作出了“投保人故意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保險人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的保險事故,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的責任,并不退還保險費”的規定。但通過本款與第5款文字的對比可以發現,第5款規定“重大過失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時,保險人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責任的條件卻附加了“對保險事故的發生有嚴重影響”的文字安排,似乎有意無意地給第4款適用留下了陷阱。如果當事人或法院在引用該法條時單單引用第4款,而不同時引用第2款,則會形成第4款對第2款所取得的立法成果的消解。尤其是在財產保險這類按照合同的經過時間收取或退還保費的險種中,只要投保人故意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因為不要求足以影響保險人的風險評估),保險人對于合同解除前發生的保險事故就不承擔責任,并且不退還保險費,保險人就會傾向于不解除合同或者拖延解除合同。[4]筆者認為,這種論點是值得商榷的。新《保險法》如此規定,恰恰體現了針對故意和重大過失兩種情況分別處理的態度。故意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保險人不必考慮保險事故的發生同未告知或錯誤告知內容之間的因果關系就能作出拒賠的決定,注意其法律后果不是解除合同。
也可能存在保險人無權解除合同,但可以拒絕賠償并可以收取保費,如克拉克教授提出的第三種“影響”的情況,即如果保險人知道這些情況,他將認為這些情況是確定保險費率或確定是否承保的考慮因素,但既不會導致拒絕承保也不會導致以不同的承保條件訂立保險合同。“足以影響保險人決定是否同意承?;蛘咛岣弑kU費率”的法律后果是解除合同,這在第16條第2款就已經明示,不必在第4款重復規定。而重大過失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保險人則必須考察保險事故的發生同未告知或錯誤告知內容之間的因果關系才可以作出拒賠決定,法律后果同樣不是解除合同。不同的主觀態度產生不同的法律后果反而體現了新《保險法》的科學之處,或者說這是新《保險法》對于舊《保險法》第17條、《海商法》第223條所規定模式的一種確認和肯定,而非立法成果的消解。至于可能產生的保險人不行使合同解除權以賺取保險費的技巧性做法,一方面這是保險人的權利,是否行使主動權在保險人;另一方面,也可以認為這是對于故意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這種欺詐性行為的一種懲罰或經濟補償,法律沒有必要對其進行特別保護。
而在英國,按現行法律規定,保險人解除合同的救濟不考慮違反告知義務與保險標的損失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英國法律委員會也指出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20]可見,在此問題上,英國學界也存在著反思。
在英國,對保險人是否能以被保險人違反告知義務為由解除合同的判斷分為兩個步驟進行:在第一階段,保險人必須證明被保險人未告知或錯誤告知的情況對謹慎的保險人來說是重要的,但重要性的判定標準不是決定性影響,只要是謹慎的保險人評估風險時將考慮的即被認為是重要的情況。在第二階段,保險人必須證明被保險人違反告知義務與訂立合同之間存在著因果關系,即如果被保險人如實告知,實際的保險人將不會以同樣的條件訂立合同,若被保險人違反告知義務告知并未誘使實際的保險人訂立合同,他無權以此為由解除合同,而且對誘因的判定采用“決定性影響”標準。[26]但同時,英國上議院也明確拒絕適用“決定性影響”作為判斷被告知情況重要性的標準,也未考慮被保險人過錯程度對救濟的影響。(Pan Atlantic Insurance Co.Ltd.v.Pine Top Insurnace Co.Ltd.[1995]AC501)
綜上,筆者認為,《海商法》目前對于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中的因果關系判斷標準問題的相關規定是合理的,并且形成了自己的特點和傳統,也符合當今海上保險法發展的潮流,體現了對海上保險中最大誠信原則的反思和修正,對其進行修改的理由并不十分充分,而新《保險法》的規定也是比較科學的。
新《保險法》第49條用4款的篇幅規定了保險標的轉讓的法律效果,其關鍵是將變更保險合同的條件由“經保險人同意繼續承保”改變為“被保險人通知保險人”。而《海商法》第230條規定,因船舶轉讓而轉讓船舶保險合同的,應當取得保險人同意。這樣,新《保險法》和《海商法》的相關規定之間就有了本質區別。而英國1983年協會船舶定期保險條款第4條和2003年國際船舶保險條款第14條均規定,除非有保險人的書面同意,遇到此種(類似)情況保險合同自動終止。類似的情況還包括船旗的改變、船舶轉移給新的管理公司、光船出租、被征購或被征用。而且,這樣的規定在相關的保險條款中屬于首要條款,優先適用,手寫條款不能超越。應當認為,所有權變動等相關情況與船舶的安全和適航問題有重大關系,是船舶保險人厘定保費和保險人是否接受承保的重要考慮因素,這是一種風險的重大改變。因此,船舶與汽車等其他財產在這方面還是有一定區別的。但不能否認的是,新《保險法》的有關規定對于汽車等財產而言,有利于保險標的受讓人的權益保護,又有助于提高商品交換速度,維護社會財產關系的穩定,彰顯了商法的精神。
綜上,筆者認為,兩法之間保持這樣的差異還是比較合理的,但應當注意的是,這樣的區別局限在船舶保險。
新《保險法》第61條規定:“保險人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后,被保險人未經保險人同意放棄對第三者請求賠償的權利的,該行為無效。被保險人故意或者因重大過失致使保險人不能行使代位請求賠償的權利的,保險人可以扣減或者要求返還相應的保險金?!?/p>
《海商法》第253條規定:“被保險人未經保險人同意放棄向第三人要求賠償的權利,或者由于過失致使保險人不能行使追償權利的,保險人可以相應扣減保險賠償?!?/p>
新《保險法》的規定同現行《海商法》區別有以下兩點。
第一,在《海商法》下,海上保險人在被保險人擅自同意放棄向第三人要求賠償的權利時只能相應扣減保險賠償,而不能對該行為認定為無效。此差異在舊《保險法》時代就已經存在了。更重要的是,海上保險人也不能在被保險人故意或者因過失致使保險人不能行使代位請求賠償的權利時要求返還相應的保險賠償金。而舊《保險法》的規定同《海商法》的規定是一致的。這一點已經被學者批評,因為在實踐中,保險人作出實際賠付后,即使由于被保險人故意或者因過失不能行使代位求償權,也常常無法對已經作出的實際賠付作出扣減。[28]這種批評是有道理的,新《保險法》第61條的規定值得《海商法》借鑒。
第二,“重大過失”標準的引入與新《保險法》第16條投保人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中引入“重大過失”標準在體系上是一致的。新《保險法》將被保險人的主觀心態限制在了故意或者重大過失,排除了一般過失。至于在未來《海商法》修改過程中,是否將借鑒新《保險法》的這一變化,則有賴于從整體上對海上保險合同中當事人雙方的權利義務進行考慮和分配。但應該注意的是,保持法律內部體系的和諧,即與投保人、被保險人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中的主觀心態劃分標準保持一致。
筆者只是從幾個主要的方面分析了新《保險法》生效后對中國海上保險合同法律制度產生的影響,而非針對每個條文都展開深入的分析。但通過上文的分析可以發現,新《保險法》對于海上保險合同法律,或者說對于《海商法》而言產生的影響,大致可以區分成以下三種效果。
第一,補充了部分重要的內容,節約了未來《海商法》進行修改時的立法資源。例如,新《保險法》第12條對于保險利益的原則性規定,第21條對于保險事故發生后及時通知義務的規定,第23條對于保險人核賠時間最后期限的規定等。這些規定比較合理,補充了《海商法》立法上的空白,可以直接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海商法》在未來的修改中不必另行規定。
第二,對未來《海商法》的修改提供了良好的思路或者素材,但《海商法》是否要完全遵循,還是考慮海上保險自身的一些特點對其進行細化補充或者修改,需要立法者站在銜接、協調《保險法》與《海商法》的高度上予以進一步考慮。
例如,新《保險法》第16條如實告知義務的規定,第17條關于保險人對免責條款“明確說明”義務的規定,第61條關于在被保險人致使保險人不能行使代位求償權時對保險人利益進行保護的規定等。
值得注意的是,這其中有些規定與《海商法》存在差異,不適用于海上保險合同,但有些規定,如新《保險法》第17條在現行法律環境下可以調整海上保險合同。因此,相關理論將會在實踐中得到檢驗。
第三,部分內容規定得仍然不夠細致、全面或者是缺乏可操作性,是新《保險法》進一步完善以及《海商法》未來修改時共同面臨的問題,修改《海商法》或者起草司法解釋時有必要對這些規定進行細化。
例如,新《保險法》第23條缺少關于利息問題的明確規定;第55條保險價值的確定方法中當事人約定的價值具有最終的法律效力,似乎缺少非欺詐的前提,不夠周延;第56條沒有規定投保人違反重復保險的通知義務的法律后果等。
又比如,一些比較重要的內容,如代位求償權制度、相關訴訟時效的起算點,新《保險法》并未作出實質性修改或增加相應的內容,在很多問題上也沒有進行明確、科學的規定,在法律條文層面上處在空白的局面。
無論新《保險法》還是《海商法》都需要對這些問題作出回應,而這同樣需要考慮保險法與《海商法》法律體系的銜接問題,以最大程度節約立法資源,促進法律體系內在的和諧。
事實上,隨著《合同法》《保險法》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等相關法律的頒布或修訂,以及《鹿特丹規則》等國際公約的推出,《海商法》進行修訂的國內、國外法律環境以及時機已經成熟。
因此,《海商法》的全面修訂工作應當盡快進入到立法機關的議事日程上,為中國貿易和海運的發展提供更加優質的法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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